第三十七章
“这哪里算是母亲啊,一边想要摆母亲的谱，一边又想下东宫娘娘的面子，简直目无王法了不成。”
“打个赌,这肯定不是亲生的。”
“哪有母亲这样挤兑自己的女儿的，而且一看娘娘就是个知书达理的,这女人一看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一个人开口，就有无数人附和,小小的店铺此刻也是挤满了人,都在门口张望。
当然，这是在看李氏的笑话。
如今的百姓眼里，皇权至高无上。普通百姓的亲情,也要屈居之下。如果自己家里出了个娘娘,怕是要巴不得供奉起来,怎么可能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娘娘的面子。
李氏被逼的跺脚,一旁的曲文檀更是被人指指点点之下，脸都要羞红了，一气之下，竟然挤开人群就哭着出去了。
女儿一走,李氏一个人正是独木难支，最终咬牙切齿的跪下来行礼：“臣妇拜见娘娘，今日之事是臣妇的错，望娘娘海涵。”
今日之事，自然也有少数几个在数落如意咄咄逼人,对母亲不敬。
可是尊敬都是相互的，这女人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姐弟好脸色，还在幼年时百般刁难，凭什么要她认她为母亲。
如意淡淡的“嗯”了一声，竟然带着曲文念走了。
全程就一个轻飘飘的“嗯”的，李氏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有一块大石头般的憋屈，但是又不能说出口。
如意带着人走了，李氏也要走，却被店家拉住，“夫人，您还没给钱呢。”
李氏瞪着眼睛，又看着依旧惺惺松松的人群，拿出自己的银子，又把铜板都掏出来，最终才凑齐了全部的钱。
如意出了店门，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曲文念自然也察觉了姐姐此刻非常欢喜，不由得补了一句：“姐啊，你跟着姐夫时间久了，你俩腹黑的笑起来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如意不由得一愣。
曲文念的话没错，跟在暗处的斑鸠都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如意刚开始的时候，明显的有压不住的怒气，但是待她从那种情绪出来，整个人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仗势欺人和明晃晃的腹黑，带着嘴角勾起的淡然笑意，跟他的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象。
被别人说自己和魏析像，如意不由得小声哼了一句，“他是个坏的，你姐姐可是好的。”
曲文念还想调笑一下姐姐的时候，却瞧见了另一个人，躬身行礼道：“拜见夫子。”
如意听到声音回头，自家弟弟口中的夫子竟然是谢长安，她把惊讶压住，也行礼道：“夫子。”
魏国一向敬重夫子，尊师重道。就算自己心里对这个男人的出现心中莫名其妙，却还是要遵从礼节的。
只是这个将军，明明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干嘛总是巴巴往自己面前凑啊。就算如意知道自己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也不至于让一个对自己有两面之缘的男人就念念不忘了啊。
如意心思百转千回之间，谢长安也在观察她。
即使出门，美人也没有过分妆饰，反倒应了一句“清水去芙蓉”，玉白的面容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点粉，淡淡的健康红晕看着很是可人，嘴唇应是抹了口脂，给她本就娇艳的容色添了点睛之笔，清纯与妩媚并存的美人。
旁人都碍于如意身后的随从，就算是看到美人也不敢靠近。
偏生谢长安的目光可谓是分寸不离，明明晃晃的盯着如意看。
细香上前一步，悠悠道：“谢将军自重。”
谢长安面色不变，声音清朗：“我不自重，你又打不过我。”
这话一出，细香脸都白了。
暗处的斑鸠闪现，也没辙的站在一旁。
他也打不过啊。
都说暗卫是见了许多鲜血的修罗，可谢家的小将军从会坐起来就开始舞刀弄枪，几岁就开始骑马上战场，他杀得那些人，怕还不如谢小将军战场上的零头。
比杀气，他也没人家浓啊。
谢长安的身上有种边疆汉子的风沙爽朗，也有兵将的痞气，偏偏站在那里，又让人想不到歪处，坦坦荡荡的公子模样。
曲文念想上前调和，可是一边是已婚的姐姐，一边是明显怀了心思的夫子，都是他的长辈，他也不好置喙。
半晌，还是如意缓缓开口问道：“不止谢将军拦路，可有要事，若是有要事需要妾身通传殿下，妾身愿意效劳。”
意思是你有正事赶紧，没正事别挡路。
对于如意对他的坏态度，谢长安摸摸鼻子，竟有些许羞涩窘态，侧开了身子，拱手道：“长安失礼了，夫人请。”
路让开，如意快步过去。
人走远，李显问道：“将军都把人拦下了，怎么又把人放走了。”
谢长安收回目光：“难道我能把人扛回边疆？”
一句话噎的李显半晌不出声。
边疆的女人爽朗开放，如果不喜夫君也可以再嫁。追边疆的女人，也只用一句喜欢，两情相悦就可以择日完婚。
谢长安没有接触过京城女子。只知道京城规矩众多，女子也多柔弱娇软，不得折辱，需要慢慢的让她们记住，然后徐徐图之。
他已经几次三番的在如意的面前露脸，如意虽然害羞所以总是冷脸相对，但是应当也是记住了他的。
谢长安如此想着，便也心情大好。
对李显道：“仙子，我要跟魏析下战书。”
李显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将军，这可不是边疆，而且太子金尊玉贵，您不能用边疆的规矩来挑战太子殿下的。”
谢长安回头，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李显：“我说的是武艺切磋，又不是生死决斗。再者，我像那么傻的人吗，我是个将军，以后还要给他效命的，我把他得罪了，对我有好处？”
李显默默地在心里嘀咕：您都已经开始肖想人家的奉仪了，还不叫得罪吗？
谢长安看起来依旧吊儿郎当的，直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道：“你递过去吧。”
李显没办法，只能领命道：“是，将军。”
魏析接到战书，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到了一旁。
苏明海心惊于这谢小将军的勇气，却又怕太子殿下降怒，毕竟这小子明显是太岁头上动土，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奉仪主子。
半晌，魏析处理完所有折子，才想起来这封战书。
他吩咐道：“后日就把谢长安约到宫里的校场。”
苏明海道：“是。”看来这比试是应下了。
若说这谢长安，魏析早就恨得牙痒痒了。京城美人众多，他怎么就偏偏盯上自己的小家伙了，还三番两次赤裸裸的在挑衅他。
苏明海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问道：“那奉仪主子那边……”
魏析一个眼神就让苏明海噤声了。
如意换了家店铺，给曲文念做了几身夏装，又要做秋装的时候，曲文念味甜道：“姐姐，你都给我做了六七身衣服了，够我穿完整个夏天了。而且到秋天，我又要长身子，到时候怕就不合身了。”
巧云也道：“主子不用急，又不是没机会出来了。”
细香继续保持沉默作风。
男孩子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到秋天确实也就不合身了。
如意跟掌柜道：“做好了就送到书院，银钱给你加上了。”
一下子这么大一单生意，夫人又大气阔绰，掌柜的脸笑的菊花一样，“自然自然，到时候一定派人亲自交给小公子手上。”
逛了许久，两个人也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了午饭，便想着再逛一会儿就该送走曲文念了，再久就要耽搁功课了。
却不曾想，刚逛了一会儿，就瞧见了自己的父亲。
而且身旁跟着的，正是如意的另一个弟弟，却是曲文念的哥哥ーー曲文清。
曲文清看到如意，眼前一亮，几步上前，亲热道：“姐姐安好。”又对着曲文念道：“念弟。”
曲文清小时候，还是与他们姐弟玩过的，后来被李氏教导的，才跟他们姐弟慢慢疏远。此时也就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如意也不好冷脸，温声“嗯”了一声。
这时，曲爹也到了跟前，看着明显与昔日那个怯懦话少的女儿不同的如意，他心里却在想，都说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受了多少苦，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曲爹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出了东宫，不如回家一趟吧，念儿自从去了书院，也没回过家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团圆一次。”
对于团圆，如意嗤之以鼻，母亲都没了，还谈什么团圆。
只是看着面前已经白发丛生的爹爹，如意还是心软了。想着却是还未天黑，如意便点头应允道：“女儿可以跟爹回去，只是日落前，还是要回东宫的。”
东宫规矩森严，曲爹自然也晓得。
他道：“好。”
曲府还是跟往常一般，坐落在一片街区的角落，不大不小的院子，也算是三进三出。从前便是如意一家住在主屋，后来李氏进来，住在二院，一院便是待客的前院。
万万没想到，再次回来，如意竟然也变成了客。
曲爹有几分尴尬的坐在堂前，他也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夫人让他带女儿回来的，却尴尬的让他将人留在前厅待着，说内院在收拾。
曲爹尴尬的说：“后院你母亲在收拾，尘土满天飞，我们在厅前说话吧。”
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身体安好之类的，之后便就是冷场了。
曲墨是他们村唯一一个中了解元的，可谓风光十里，后来又娶了一个流落村子里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也就是姐弟俩的娘亲，一时间风光无两。
后来又来京述职，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也算是眼界开阔，光宗耀祖。
可是如今在这个女儿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甚至还有一丝不自在。
可能是她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寡言的小女儿。
小时候，如意也是得到过曲爹的宠爱的，只是后来娘亲去世，不多时曲爹就将李氏扶正，曲爹也越来越看不到他们姐弟二人。
如今曲爹虽然是突然心疼这个代替大女儿入宫的小女儿，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爹，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还要送弟弟去书院呢。”如意淡淡的道。
谁知如意还没起身呢，曲文檀就进来了，直接阴阳怪气道：“如今当了娘娘了就是不一般，都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了，坐一会儿都觉得不痛快。若是让别人知道，当初该进宫的是我，而不是你，你说说，别人该怎么看我这个贪图富贵的好妹妹。”
明明当初是曲文檀不愿意入宫嫁给老头子皇帝，生生夺了她的未婚夫，还逼她入宫的。
此刻却变了样子。
如意却不动气，只是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缓缓道：“姐姐若是去了，就一定能得宠？”
言下之意：您配吗？
确实也是，虽然曲文檀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可是一不通琴棋书画，而不会舞刀弄枪，唯独刺绣厨艺略痛一二，可是东宫里又不缺绣娘厨子，她一身上下，竟没有半点出色之处。
更不要提，这满京城怕都找不到比如意更漂亮的人了。
曲文檀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半天，勉强开口道：“你跟你娘一路货色，都是狐媚子，不正经。”
此话一出，曲爹脸色也变了，怒斥道：“混账东西，这就是你学的礼仪？张口就是这样不守规矩的话？”
曲文檀从来没有被如此训斥过，一时间直接哭了，还道：“都是因为她，到现在明德哥哥还对我不上心，她不是狐媚子，谁是？”
李明德就是如意曾经的未婚夫，如今是曲文檀的未婚夫。
听了这无理取闹的话，曲爹只觉得自己都脸红。
“你以为我老了，就不知道，当初是你抢了你妹妹的姻缘不成？”曲爹气的连拍三次桌子，怒声道：“出嫁前，你就给我安心待在屋子里，不许出门了。”
如意全程都淡淡的喝水，跟在看热闹一样。
曲文檀瞪眼一下，差点晕过去，她哭道：“爹爹你就是偏心，不就是因为妹妹现在是东宫的娘娘了。你也不想想，如果太子殿下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这么久对您都没有任何提携，太子殿下自然看不上她这样一个妖媚的玩物。”
这些话也算是扎了曲爹的心了。东宫四个娘娘，太子妃和赵承徽不说，谢昭训家里也是得了蒙荫的，只有如意，不仅位份没升过，连他一个太子的亲家，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这时，李氏也出来了。抱着自己的女儿就开始哭，“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竟然这样欺负我的檀儿，想当初我清白身子没名没分的跟了你，你就这样对我们娘俩。”
巧云不由得小声道：“无媒苟合？”
说话的分寸就在于，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所有人都听到，偏生又是事实。
李氏一时哭都忘了，脸也绿了。
当初她确实是看上了曲爹的风光，才设计了曲爹，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催生了曲文檀也要先生下孩子，却不曾想，她提前两个月，如意的娘也提前生了如意。还好最后两个人都是女儿，才让她放心的继续筹谋划策，忍气吞声。
这话，简直让她没脸到不行。
李氏正想发作呢，却听外面一声通传：“太子殿下到。”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门迎接。尤其是曲文檀，眼睛亮的都要发光了，这么俊美无双的太子殿下，比那个李明德要好上千倍万倍不止。
却不料魏析根本就是无视了他们一家人，直直的奔向如意，对她道：“都几时了，还在外面贪玩，外面人多杂乱，污了眼睛还要找孤委屈。”
这是觉得她会因为受委屈而哭鼻子？
如意嘟着嘴道：“殿下以为妾是个小孩子不成，哪有那么娇气。”
两个人说完话，魏析才冷淡的跟其他跪的人道：“都起来吧。”
李氏将女儿推上前，笑着道：“檀儿还不快去看茶给太子殿下。”
却不料魏析只是揽着怀里的如意道：“你先去马车上，孤一会儿就到。”
然后一个眼神过去，细香直接把挡在魏析身上的两母女毫不客气的扒拉到一边。
魏析道：“曲大人可有空？”
曲爹自然恭敬道：“自然自然。”
“那就来书房吧。”
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魏析走后，曲爹直接把两母女叫了过来，厉声道：“李明德后日就会来正式下聘，七日后檀儿就嫁过去吧。”
李氏蒙了：“七日？老爷，七日就嫁过去，这不是在折辱我们檀儿，七日能做什么准备啊，太委屈了檀儿了。”
曲爹又拍桌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别的就算了，檀儿不可能去太子府，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我说七日就七日，再说，就把檀儿嫁给巷口的老张头吧。”
老张头是个老光棍，邋里邋遢不说，还穷的叮当响。
李氏吓得也不敢再说什么。
其实曲爹没说的是，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差一点，曲文檀就真的要嫁给老张头了。
如意到马车里不久，魏析就上来了，将如意抱入怀里，道：“念儿我已经派人送去书院了。”
如意看他脸色不好，便自发的乖觉起来，声音软软糯糯：“殿下安排的，妾自然放心。”
“你姐姐七天后成亲，你不用来了，孤会把你那份贺礼也送了。”
如意听到这个，惊讶道：“这么快？”
按道理，李氏这会儿肯定在想办法退亲，应该还会从她这里着手，劝她想办法把曲文檀弄进东宫。
可是，如今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只是这局“这么快”到魏析的耳朵里，就变了种味道。
他挑眉，冷声问道：“你舍不得你的青梅竹马？”
如意总算是知道魏析为什么生气了。
严格意义上，李明德是她的邻居，两个人幼时见过几面，后来她大了，便养在深闺，两个人几乎不见面，她甚至都不知道李明德现在的具体面貌。
如意偷看了魏析一眼。
果然，他面上阴沉的很，风雨欲来之势勃然而起。
如意暗道不好，面上却更加讨好，她轻轻的亲了口魏析的下巴，眨着眼睛，望着魏析，用尽所有“深情”的目光：“妾都有了殿下了，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其他凡夫俗子呢。他们连殿下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妾只心悦殿下的。”
魏析喉结滚动两下，抬手盖住她的眸子，低声沙哑着嗓子道：“别眨了，眼睛抽筋了一样。”
关键是，含情脉脉的眸子，媚眼如丝，让他不由得暗自吸气。
想在马车里就办了这小东西。
偏生如意不依了，她不停的扭动，玉手还在他胸前推阻。
魏析嘴唇凑近，声音危险的低哑：“再玩火，孤不介意不守规矩一次，搞一次白日宣淫。”
如意这才不敢动弹，委委屈屈小声道：“妾……妾眼睫毛进眼睛了，难受。”
魏析叹了一口气，道：“凑上来。”
如意乖巧的直起身子，从他怀里转了个身子，跪在他面前，手撑着他的肩膀，软声道：“殿下，吹吹。”
馨香的女子体香扑鼻而来，她的玉团在他面前随着马车的移动晃来晃去，魏析的眸色里渐渐浮起一抹暗色，捧着如意的脸，凑上前，道：“不要动。”
眼睛里是干净了，可是如意刚恢复清明，却惊叫一声，又被他吞入口中。
到最后，外面驾车的自动屏蔽了双耳。
而车里，魏析靠在车璧，而如意被迫扶着魏析的肩膀，还是方才的姿势，却有了别的不同。
她声音细细的像软绵绵的猫儿，在他耳边压抑道：“殿下，您不要动。”
魏析咬住她的嘴唇，眼底有一抹笑意，声音暗哑道：“好，孤不动，阿娇动。”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极品家人，一两章就该下线下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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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析：阿娇长大了，该学会自力更生了。
如意：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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