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门房被提出来审问时,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又会受审,前几天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而且他们也有人证可以证明他们根本就没去过老爷的书房那边。
因此,他们一见到穆远修就大呼冤枉,说自己没有杀害老爷。
穆远修见他们情绪有些激动,便示意手下人放开他们,然后温和地道:“两位小哥不用怕,本官并无怀疑你们作案之意,可是对于那天夜里之事仍有些疑虑,故又将二位找来聊一聊。”
牛三和小六子听他这样说,都放松了些,在穆远修让他们坐下,并上了一盘茶点之后,气氛更是融洽了。他们没被大官礼遇过,穆远修的行为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恨不得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
穆远修按照原来的方式问了问题,得到的回答和前几天的一般无二,两人神情坦荡,眼神清明,看样子确实没说谎。
穆远修抬手将茶杯递到嘴巴,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牛小哥喜欢喝酒?”
牛三脸色大变,立刻摆手:“大人,小人不爱喝酒,不爱喝。”
穆远修轻笑一声:“牛小哥不必害怕,本官也爱喝酒,我认为闲暇时候出去小酌几杯,是人生一大乐事。”说罢,还做出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正所谓酒友相见,分外亲切,牛三一下来了劲,颇高兴地说:“小人也这么认为,喝那三杯五杯的根本误不了事。”
穆远修很是赞同:“正是,看来牛小哥也是性情中人呐。”
牛三更加得意,一时忘形竟像在酒桌上一般开始吹嘘。穆远修微笑着倾听,时不时还点头赞许,一旁的小六子显然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他没想到一直在府中受骂的牛三竟和这位大人有着相同的爱好。
穆远修这时将视线移向小六子,问道:“小六哥看样子是个不喜喝酒的。”
小六子硬着头皮道:“小人确实不如牛三好酒,可逢年过节也会喝一点。”
穆远修赞道:“这样也挺好,酒这东西啊,喝得太多了也不行,不仅头疼,还容易眼花看错东西。”
小六子一听,顿时和他有了共同话题,开始吐槽牛三,他说:“可不是,牛三他每次喝完酒都是这样的,上次府里来人,他硬说走的时候少了一个,我说他眼花他还和我争呢!”
穆远修心里一跳,忙问道:“是什么时候,怎会少了一个呢?”
小六子脱口而出:“就是我们家老爷遇害的那晚,客人带了一伙人进府,没过多久又出来了,我和牛三一起将他们送出去,然后他一直说好像少了一个人。”
牛三一直以眼神制止他,可最终还是被他说出来了,顿时心如死灰。
“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起呢?”
小六子讪笑道:“小人想着,这不过是牛三他喝多了说的胡话,他也是一时眼花。”小六子也有点后悔,怎么一下子就说秃噜嘴了。
牛三忙为自己争辩:“我说了我那日只喝了一点点酒,怎么就眼花了?我明明记得他们来时除了第一个人外,都是两个两个一起的。可等他们出来时,就全都是两个两个的了,可不是少了一个人?”
小六子道:“那我怎么没发觉呢?”
牛三没好气地道:“你光顾着手上那块银子了,哪里还记得看旁的东西?”
说起这个牛三有些不忿,那天夜里,那群人上前敲门,他就比小六子晚了一步,那些人就打赏了一块银子给小六子。他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却没人搭理他。
等他们出来时,牛三抢先一步去开门,然后又盯着他们出门,却没人回过头来给他也打赏一块银子。银子带来的怨念太大,所以他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可小六子偏偏说他眼花了,说得多了,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当时记错了。所以后来官府来问话,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干脆就把这事隐了,免得旁人都知道他那天喝了酒。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穆远修心里有些激动,他自掏腰包给了两人赏钱又送他们出门,而后回过头来问一旁的书记官,有没有将他们的话记录下来。书记官点头表示全记下来了,穆远修又去了牛三惯常去的小酒馆,了解了一些事,便拿着它去见了天和帝。
“……所以,臣认为,还需调查一下当日敬王身边的随从。”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虞稷的身上,天和帝看着这份口供皱眉不已,他问穆远修:“说不定真是这牛三醉眼惺忪看错了,一个好酒之人说的话岂能当真?”
穆远修拱了拱手道:“圣上明鉴,那牛三酒量很大,轻易不会喝醉。因那日于御史在早朝时闹出的动静,他府上之人也特别警惕,所以牛三只出去不到半刻钟,便被找了回来,此时入肚的酒不过三两杯罢了,根本喝不醉人,眼自然也不会看花。此事,臣也找酒馆掌柜核实了,因牛三总是溜出门喝酒,他对此人印象很深。那日见他很早就走了,还有些惊讶。”
“既然如此,就宣敬王进宫觐见,另外,让当日随他一同前往之人也一并进宫。”天和帝当即拍了板,然后让张福海遣人去宣旨。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声音,天和帝把人叫进来后,虞稷乖乖行了礼。
“当日同你一起前往于府的,可都带来了?”
“父皇,都在外头了,那日赶马的儿臣都带来了,不知父皇传召所为何事?”虞稷被关了十多天,此刻出来了,显得格外老实。
天和帝看了一眼穆远修,穆远修立刻上前低声解释,听得虞稷皱眉不已。
“你是说,我带去的人里可能有一个潜伏在于府中,伺机杀害了于御史?”虞稷觉得这是个笑话,没有他的允许,谁敢那么大胆?
“正是,”穆远修将那份口供递给虞稷查看,“根据供词,您手下的人有很大的嫌疑,还请敬王殿下助臣一臂之力,共同找出真凶,还您一个清白。”
看在穆远修上次帮了他的份上,虞稷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他出去后先带着人进来了一趟,正是按照当日进门时的顺序,他一人当先,其余护卫两两成行。
出门时,虞稷记得自己把一个护卫叫到身边,嘱咐他等会去看看于御史的孙子抓着了没有。那人身边空出了一个人,便由后头的补上,一个接一个补上后,最末的那人便成了独一个。
“还真是,”虞稷看着多出的那个人,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他让其他人都出去,只把他一个留在了里头。
“杜刚,你说说,那夜本王从于御史家中出来时,你在何处?”
“小人一直跟在王爷身后,不曾远离。”杜刚很淡定地回答。
“是吗?那你说说,本王出来后还去了哪里?是望海阁还是江心楼?”虞稷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杜刚略回忆了一下,然后笃定地说:“您去了望海阁。”
“果然就是你!”虞稷突然叫了一声,“那日本王心烦意乱,出门后就回了王府,根本没去其他地方!”
杜刚瞳孔急剧收缩,他没想到,一贯脑子简单的虞稷竟然会诈他,情急之下,他说了句“是属下记错了,那天您确实直接回府了”。
虞稷又是冷冷一笑:“你又错了,本王确实先回了府,可后来越想越烦,恨不得大醉一场,便在王府门前转道去了望海阁。”
他转向穆远修道:“穆大人,他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查清楚,好还本王一个公道。”
穆远修拱手称是,而后便带着被捉拿的杜刚回了大理寺。那杜刚一直不承认自己潜在了御史府中杀了人,只说那夜事多他记错了。
穆远修见他不知悔改,审问无果后,大手一挥,让人上刑。十八般武艺没有用到一半,杜刚就招供了,声称自己是受虞稷指使,才会杀了于御史。
这种鬼话穆远修当然不会相信,可无论再怎么问,他都咬定了这句话,称这就是真相。
穆远修无奈,只得将他的供词呈上去。天和帝见了大怒,誓要找出这背后藏着的人,于是派人彻查杜刚的底细,而后居然发现,这杜刚竟是从皇后娘家举荐的人,他身家清白,和别人并无牵连。
案件查到这里,又没了头绪,真凶虽然找到了,可幕后之人却深深隐藏了。不把他找出来的话,根本就无法服众,没有人会觉得,皇后娘家出来的人,有理由去陷害皇后亲子,他之所以交代出虞稷,肯定是因为受不住刑罚才说了真话。
天和帝决定再查,并让穆远修先瞒着这件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大理寺似乎找到了杀害于御史真凶的这件事传扬开来。次日上朝时,御史台的人又站出来,恳请皇上公布真相,严惩凶手和主谋,还于御史一个清白。
其他臣子也纷纷附议,天和帝被逼无奈,只得答应三天之内一定公布真相。
御史台的人还有些不满,可也没有办法,皇上都这样说了,他们只能再等三天了。
回到书房后,天和帝心里一直都无法平静下来,他拿起一份奏折,瞥见里头谈的也是此事,顿时心烦意乱地将它丢到旁边。
“张福海,摆驾坤德宫!”他要去问问皇后,到底是谁将此人献上来的,看有没有办法让他说真话。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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