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口谕,令状元郎即刻进宫,不得延误,钦此!”
国子监里有资格接旨的人不多,寥寥几个人跪在这宽阔的正堂中间,显得有些冷清,尤其是,这圣旨只针对某一个人时。
近年来外面冒出了很多书院,虽然国子监还维持着老招牌,但是口碑已经不如往常了。特别是今年的一甲三个人,竟无一人是国子监的学子,更让国子监这块金字招牌摇摇欲坠了。
眼下皇上下旨,大家都有些喜出望外。他们国子监内属祭酒官最大,为从四品,但依然没有上常朝的资格,惟有大朝时能面圣。
大魏朝自开国以来,就将上朝分为了常朝和大朝。
常朝就是每日都要上,只限三品及以上官员参加。而大朝每旬一次,一个月开三次,六品及以上所有官员都要参加。
每次大朝时,官员们凌晨两三点就要起床赶到宫门前,等五点钟敲响了大鼓之后,才能排着队往里走,可以说是挺煎熬的了。常朝就不用那么早了,毕竟只有他们那些人,也就不讲那么大的排场了。
但,即使上朝很辛苦,大部分人还是很向往能天天上朝的日子,毕竟这是身份地位的体现。
楚辞感受着其他人艳羡的目光,心想来的正好,他正愁没地方告状呢!他得忽悠一下皇上,放点权给他才行。
“微臣接旨。”楚辞和其他官员们一起磕头谢恩。然后,其他人目送楚辞两人离去。
……
“这位公公是哪里人啊?我听你的口音,有点像是南方那边的。”楚辞和那个传旨太监坐在马车上,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为了打发时间,他率先聊上了。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这太监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原本不会轻易与外臣搭话的,但这楚状元十分亲切,还能一语中的,他便忍不住了。
“我也是南方来的,西江省你听说过吗?”
“那当然,咱家小时候还去过那边玩呢!咱家是南闽省的。”他有些高兴,南闽学子京城不是没有,但能和他说上话的没有几个。其他人都拼命学习官话,生怕被人说自己口音不纯正。
“真是巧了,原来我与公公还是乡邻啊!以前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今日一见公公,果然是如此啊。”
楚辞多会哄人啊,只言片语,便将这太监和他的关系拉得近近的。尤其是这太监用家乡话和楚辞对了几句之后,心中更是莫名高兴,有一种尚在儿时的感觉。
马车从左边掖门进入,然后停在外面。楚辞跟着这位叫做小福子的公公,左拐右绕,终于来到了御书房。
皇宫和他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他从小在那附近长大,一砖一瓦都特别熟悉,这里看着挺像的,但实际上却能分出很多不同之处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辞行了个大礼,坐在书案前的皇上微笑着让他起来。
“谢皇上。”楚辞站了起来,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了很是舒心。
“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微臣不知,但瞧皇上您面带红光,便猜应是有好事发生。”
天和帝有些意外,这状元郎说话动作时都落落大方,似乎很习惯面圣一般,没有一般臣子的拘谨与小心翼翼。
“你说的不错。你还记得你在殿试上写的那篇文章吗?当时溪县正发生水患,朕日夜忧虑,便将此事点为考题。你答的很好,朕将你所言,俱都吩咐下去,如今溪县水患已平,朕心甚慰,自然也不能忘记你这个大功臣了。”
“皇上言重了。为朝廷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又怎敢居功呢?若不是皇上您忧国忧民,日夜操劳,纵使臣写上一百篇治水之策,也是没用的。您才是大功臣呐!”
“楚状元,你这张嘴啊,便是张仪,苏秦在世,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皇上笑着调侃道。
“微臣惶恐,自知才疏学浅,只能以勤补拙,又岂敢和上古贤臣相提并论呢?不过皇上您乃是圣明君主,朝中必定是能人辈出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你可怪朕让你去了国子监?”皇上笑着,突然话锋一转,变成了敏感话题。
楚辞故作惊讶:“微臣以为是皇上看重,才让微臣去国子监的,又为何会怪罪皇上呢?先不说国子监乃庄重之地,国之根基,单就说它给了臣一个院子,还包一日三餐,便让臣感激不尽了。”他故意往俗了说。
“哦?状元郎真这么想?”皇上却并不买账。
“那当然了,微臣打小跟在袁山县学身具举人功名的诗经魁秦岭青夫子身边学习,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夫子们自然心生崇敬。现在我有幸也成为了其中一员,自然只有高兴,再无其他心思。”楚辞说得斩钉截铁,就连皇上都有些
怀疑,是不是老大没插手,都是楚辞自己的选择了。
“你那秦夫子是何许人也?值得你耗费这般多的口舌去说他?”皇上突然想起他刚刚那一大串头衔。
“嘿嘿,被皇上听出来了。”楚辞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于微臣亦师亦父,时常教导微臣要忠君爱国。听说昔日先帝南巡,他还曾代表府学夫子接待过呢。”
“……”皇上想起先帝,不禁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想来的确是个好的,你这位夫子,可有心仕途?”
“秦夫子他淡泊名利,平生只喜欢教导学生,若有人能正其名,那就太好了。”楚辞感慨道。
皇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楚辞,竟不知这是山中哪个狐狸窝跑出来的小滑头,虽然有几分狡诈,但却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也算难得了。
“那你想给他正什么名?”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师之典范是也!”
“好一个师之典范!他可担得起这四个字?”皇上沉下脸来,盯着楚辞。
楚辞动也未动,仍然笔直地站着,他说:“他人能否称为师之典范,微臣确实不知。但是秦夫子,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昔日微臣出身微末,是他将臣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给县学其他学子上课时,也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无论聪慧还是稍显木讷的,他都能一视同仁,用尽各种方法教导他们。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朱子也说,因材施教。这些,他都做到了。”
“因你治水有功,朕本想奖赏于你,随你提什么都可以。谁料你竟然如此大言不惭。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奖赏,还是要朕赐你夫子师之典范四个字?”
“微臣选后一个。”
“即使是以失去高官厚禄为代价?”
“微臣不悔!”
“你为何如此坚定?”
“皇上,少年人乃是未来国之栋梁,昔日微臣曾听人言,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若是以臣之高官厚禄为代价,换得皇上金口玉言,让天底下所有夫子都明白一件事——只要是勤勤恳恳为国培养栋梁之材的人,皇上都能予以奖励,何愁国之不兴?那么臣即便日后躬耕南野,心里也是十分安慰的。”楚辞脸上再无一丝调笑之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认真严肃。
皇上听后,久久不能言语。
“朕原以为你只有私心,却不知你这私心里包含着国之大义。”皇上提起朱笔,在圣旨上写下了“师之典范”四字,然后又在下行写上“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几个字。末了,他拿出玉玺,在上面盖了大印。
“你虽有一点小心思,但却不失筋骨,刚才朕所言,为的就是试探一下你。若你为了高官厚禄,将自己亲口所言部推翻,那朕才会失望透顶。这道圣旨不日便会送到袁山县学,奖励你那诗经魁的秦夫子,行了吧?”天和帝脸上露出点笑容,瞬间场的气氛又变得轻松和谐了。
“皇上圣明,日后各地的夫子们,必定都能一心从教,为大魏朝培养出很多人才了!”楚辞也跟着笑,马屁也不忘拍一拍。
“好了,你不要再给朕灌**汤了。说吧,你想要的奖赏是什么?”
“刚刚那个不就是奖赏了吗?微臣岂敢再要求其他的?”
“君无戏言,说了要给你,就一定要给你。”皇上倒想看看,他到底会提什么要求。
“那,如果皇上一定要赏赐臣,那就请赐臣一根金——戒尺吧!镀金就可以了,不用金的!”楚辞看皇上脸色古怪莫名,连忙降低要求。
天和帝在听到金的时候,其实有点失望,但后面跟着的两个字,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你要金戒尺做甚?”他知道戒尺是先生用来教训学生的,只不过从来没人敢打他就是。
“嘿嘿,皇上,你知道臣乃国子监司业。可以说,除了皇宫里面的小贵人之外,就数那里皇亲国戚最多了。微臣区区六品官,那些大人都不用小手指,便能将我摁死了。长此以往下去,对微臣管理国子监的学风来说,十分不利。为此,微臣就想请一根金戒尺镇着,上打昏庸无能之师,下抽顽劣不堪之徒。”
“哼,你还想把它当尚方宝剑不成?”皇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鬼话连篇的楚状元,偏偏听着又还有几分道理。
他往常不好直接训斥那些顽劣的小辈们,若是赐一根戒尺给他,让他帮着敲打,日后那些皇伯皇叔皇姑告状之时,他再睁只眼闭只眼,想来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这国子监,也是该管一管了。
“你先退下吧。若这金戒尺在你手上发挥不出作用,朕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微臣谢过皇上!微臣这就告退。”楚辞表面上灰溜溜地离开,心里却是舒了一口气。
他看似站的笔直,毫不畏惧,实则已经流了一背的冷汗了。今日若不是他有几分辩才,稍一行差踏错,恐怕赔上的就是他的仕途了。
回去得好好奖励一下这根舌头,晚餐就吃猪口条吧!
作者有话要说:猪: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后世之人,参观大魏朝文化博物馆时,发现最中间的展台上陈列着一根金戒尺,即使历经风霜,依然不改其芒。
金戒尺下方,竖着一人高的石碑,上面名字众多,再仔细一观,发现不少人乃是当世大儒或为国之能臣干将。
有人问道:这石碑上刻的名字有何含义?
答曰:此皆为楚太傅手持金尺,鞭挞过的人。居于首位的,正是大魏朝第六位帝王,开创了“仁元盛世”的那位!而且,这石碑,后头还有一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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