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一个老人从房里走了出来,她的眼角略微往上吊着,看人的时候像带着把刀子一样,三个儿媳妇被她那么一看,心里都有些胆寒,瞬间场面无比安静。
“老大家的,你先说。”老妇人开口。
“娘……我这也是刚过来,还搞不清头脑……你还是问她们两个吧……”
“我刚出来时不是你在说话?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别乱开口,没事就在房里呆着!”老妇人瞪了她一眼,杨氏一僵,匆匆告退。
“老二家的,既然她不说,那就你说。”
陈氏又想嚎出声,被老太太厉眼一瞪,声音“嘎”的一下收了回去。
“娘,您不是说今天楚秀才要上门,让我们好生招待吗?我这一大早就候在前院等着了。等楚秀才一来,我就请他进去坐,因着人手不足,我就让桃花帮着泡壶茶出来,没想到跟在楚秀才旁边的小孩突然推了我家桃花一把。我们这还搞不清呢,结果他们出去后,三弟妹就突然冲出来,打了我家桃花一巴掌。娘,您平日里不常说桃花是娇客吗?三弟妹当着外男的面打她,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陈氏以袖遮脸,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桃花也重新哭了起来。母女俩哭的愁云惨雾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老妇人表情未变,看向站在一旁的楚芸。“三儿媳,你说。”
“今天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我就直说了。往日我娘家人也不是没来过,倒不见二嫂这么热心。你说你让桃花去泡茶,结果他们不领情,还推了桃花一把是吧?茶水洒了一身,可我怎么见桃花身上半点燎泡都没有?怎么家中规矩变成冷水待客了吗?”
楚芸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她刚刚拉起桃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点,这很难不让人觉得,她们心底没有其他打算。
“还有,长辈教训小辈不是很正常的吗?往日二嫂教训我家欣欣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分过家里还是外边,哪回不是想起来就破口大骂?况且我是为了安家的名声着想,若桃花这性子不改一改,以后出了门丢的还是安家的脸。”
安家老太太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楚芸,她来家也有十几年了,还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看来老二家想的这事是真的行不通的。
她咳了一声,说道:“老三家的说的不错,我们安家的脸面不能丢。老二家的一时糊涂,我就罚你洗家上下所有人的衣裳一个月,若有损毁,就从你家的口粮上扣。至于桃花,还不回房去待着?前天来说亲的那个孙家,我已经应下了,过几天就会来下聘,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了。老三家的,你看这样可还行?”
“婆母做主便是,儿媳没有怨言。”楚芸脸色平和,似乎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模样。
陈氏和安桃花却如遭五雷轰顶,那孙家小门小户的,家里还有一个凶名在外的婆母,听说待儿媳极为苛刻。以安桃花的性子,这一去铁定要受磋磨的!明明这老不死的答应她,会尽力促成桃花和楚秀才的!
她刚想发作,就见安老太太阴恻恻地盯着她,再回想她平时折磨人的手段,陈氏脚下一软,完了!
等把陈氏和安桃花赶回房后,安母脸上立刻换了一种表情,变得仁慈亲和。
“让楚秀才见笑了。那妇人小家小户出来的,素来不知礼数,今日原也是一片好心,却闹了这么一出,还请楚秀才不要见怪。你姑姑我平日一直都是当女儿一样疼惜的,她娘家人和我们可不就是一家?当初听闻你家建新屋,我立时就想起了侄媳妇怀着个大肚子不方便,让你姑父姑母赶紧把人接过来好生照料,如今喜得千金,你还没看过吧?千万不要因为刚刚那事坏了心情,快去看看吧。”
这老太太说话,在楚辞看来也是很有水平的。先是轻描淡写地将今天的龌蹉事变成了无知妇人好心办坏事的结果,而后又提出楚姑姑这个“人质”还要在她手底下过日子,最后搬出这段时间的安家对楚家的恩情,让楚辞不得撕破脸。
楚辞笑道:“老太太公正严明,小生又岂是计较之人?这段时间有劳您老人家照料,届时楚家新屋建好,少不得也是要请您老人家去住一住,添点福寿的。您老人家应该也累了,小生就不过多打扰了。”
楚辞倒没想撕破脸,老太太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办事都是极妥当的,只要他一直往上走,楚姑姑在这家的日子,绝对会过的无比舒服,何必非要弄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让楚姑姑夹在里面难做呢?
听了楚辞的话,安老太太笑得更加灿烂,连声让楚辞不要见外,把这当自家住着便是。
前面院子发生的事,后面院子听不太真切,楚母他们本来就是来做客的,又怎么会贸然前去凑热闹呢?
等楚辞他们过来时,脸上也早已风平浪静了。
楚母看见
楚辞他们很高兴,连忙拉着几人慰问。因为楚辞不好像小远和钰儿一样进去月子房,所以楚母将这小闺女包裹好抱了出来。
楚辞看着楚母抱出来的小闺女,虽才出生五六天,但皮肤却白里透红,一头乌黑的头发,挺翘的小鼻子,还有一张樱桃小嘴。当她睁开眼睛时,那大大的杏眼看着别人,看得楚辞心都要化了。
“珊珊,我是小叔啊,你快快长大,小叔画画给你挣花戴呀。”楚辞轻声细语地哄着楚家的小闺女,这副画面看得楚母笑得合不拢嘴。
楚辞把他准备好的几样东西掏出来,一起放在了楚珊珊的包裹里。楚母见了,叹道:“怎么就买了这么多?寻常女孩儿就是有一样,也值得高兴一辈子了。”
“往后还有更多呢,娘你放心,咱们楚家啊,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两人说话间,楚小远和钟离钰也从沈秀娘那里出来了,两人身上挂着的布袋里都是糕点果子。
楚小远拉着楚母的衣服,说道:“奶奶,让我和钰儿也抱抱妹妹吧?”
“妹妹还没长好,你小叔都不能抱呢,你们过几个月再抱吧。”看两人瞬间变得失望的神情,楚母安慰道:“不能抱,但是可以看一看,摸一摸。”
她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下,把小婴儿露出来给两人看,两根颤巍巍的小手指,一齐朝着婴儿的小脸蛋上摸去。
楚珊珊感觉到了小哥哥们的小心,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就像笑了一样,令旁边几个大小男孩都露出傻笑。
……
自从上次回家看了小侄女后,楚辞益发努力了。甜蜜的负担越来越多,要是他再不努力,到时候幸福生活只会是泡影。
每日天刚明时,他就捧着书本去湖边读书,每晚教员巡过夜后,他才吹熄蜡烛从教舍回学舍。
正所谓,比你有天份的还比你勤劳,叫其他人怎么活?陷入这种苦逼感觉的众人不得不也跟着楚辞一起加班加点的看书做功课。
一天天变满的教舍让楚辞也有危机感了,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突然奋发图强,好让他压力山大呀!于是,他更加用功了。
县学的夫子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学子们如此用功,今年乡试说不定能多中几个人呢。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已近月末。
楚辞被山长派人叫到书房时,发现陈子方和江淮已经在那里了。
“不知山长找我们三人有何事?”
“不知道啊,难不成是让我们编排位置吗?”
趁着山长还未到,三人开始讨论。楚辞忽然想起月初时见到的那个夫子,想必山长今天找他们应该是为了那件事。
果不其然,山长来了之后,就说他们三人是县学众夫子一力推举出来的,让他们代替袁山县学去府学参加比试,比试的对象自然是其他六个县学加上府学的学子。
按以往的比试成绩来看,袁山县学和隔壁的茂山县学一直都是难兄难弟,两个县在这八所书院里,一直都在争倒数第二和第三。
不过要说惨,还是甘州府下的均山县学惨。因为它是甘州府下辖直属的县城,县学不远处就是府学。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办学条件,都是远远不及府学的。
这也就导致了优秀的生员都一股脑地挤往府学,偶尔县学有了几个好苗子,府学的那些夫子就像鬣狗嗅到腐肉一样,拿着铲子就给挖了回去。
生员质量不好,比试每年都是躺平任嘲,稳坐倒数第一的。有时候均山县学的山长都想说,干脆以后不要叫“八院文会”了,直接改成七院吧。
山长通知,那结果就是尘埃落定了。三人答应下来后,山长让他们回去做好准备,明日考完月考之后,就派马车送他们过去,由朱夫子带队。
三人告辞之后离开山长书房,陈子方一言不发,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中行兄,你这是怎么了?”
江淮很是兴致勃勃,这文会往年他也有幸去过,那里能够见识到很多才学非凡的学子,也能够传出很多令人口舌生香的文章,最重要的是,能够替自己扬名。
楚辞挺奇怪的,因为原主没有去过。不过仔细一想,也说的过去。原主性格内向寡言,不善交际,派他出去算是为难他。秦夫子十分了解他,故而也不会推举他,有别的夫子推举时,他也都是推掉的,这也算是对弟子的一种爱护了。
“没什么。”陈子方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又放下嘴角,仍是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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