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的大门,陈三姑娘进不去,嫡母将她丢在这不管,周围早就围满了人。
如今的陈三姑娘已是进退两难。
她原本以为,再怎么着谢家也会顾些脸面,先将她带进去。
可没想到,竟是硬生生地让她在这哭了这么久。
这时陈三姑娘方知,那位谢夫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软弱可欺。
可事已至此,如果今天她没有挣到一份前程,恐怕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念及此,陈三姑娘悲从心中来,哭得更加凄凄切切了。
她本就长得跟朵小白花一样。
眼下她跪坐在地上,柔弱可欺无甚依靠的模样,立马博得不少人的同情。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念叨着,谢家做事太绝,没人性,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却是不认账。
当然其中也有人持反驳意见,道谢大人并不是这样的人。
谢家在京中立足这么多年,从未做过此等不义之事。
总之看热闹的人都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议论声越发大了指指点点的,可把守门的小厮气坏了。
谢府门第高,清贵之家往来无白丁,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三道四过,就差是指着鼻子骂了。
因此他们看向陈三姑娘主仆的眼神更是没好气了。
就在事情愈演愈烈时,从谢府大门里突然有两个侍从抬着把圆椅按在台阶之上。
人群中一静,紧接着就看看见一群侍从嬷嬷簇拥着一女子自府中慢慢走出来。
那女子样貌娇媚,眉目如画,肌肤莹润只是皮肤带着些许病态的白,有些瘦弱,显得年龄并不大。
有眼尖的,认出了走在女子身后的有两人分别是谢府的常管家和裴娘子。
这两人在谢家是代行管家权的,不是一般人物。
能让这样的人跟在身后,这女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众人有些心惊,传言,这位这谢夫人十八岁才与谢大人成亲,与陈三姑娘大小不过相差一岁。
只是如今看到真人才惊觉,陈三姑娘瞧着竟似是要比谢夫人年长上好几岁。
见到宋引玉出来,陈三姑娘用帕子按着眼角偷看了一眼,哪知这一眼正好就与宋引玉的目光撞上了。
陈三姑娘立刻垂下眼眸,想起那看不清喜怒,甚至称得上平静的眼神,她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这谢夫人怕是有些难对付。
宋引玉在椅子上坐下,行走坐卧间落落大方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称的上是仪态规矩的典范。
与宋引玉相比,方才还看陈三姑娘可怜的人,现下顿时觉得她稍显小家子气了。
反正这一打照面,陈三姑娘就落了下风。
因此刚刚还嘴里对谢家各种指责的人,都没吭声了,场面平静了下来。
宋引玉扫了一眼周遭,和谢府相比,这陈三姑娘算得上是势单力薄。
围观的百姓中,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安插进人,进行引导。
放在宋引玉上辈子,陈三姑娘这一招,妥妥的是引到舆论。
想以舆论压人,逼他们就范。
宋引玉其实很讨厌这样,人言可畏四个字古往今来逼死了多少人。
这陈三姑娘聪明可也傻。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接下来可要小心应对了。
脏水已经泼来了,宋引玉今天要做的就是把它泼回去。
这般想着,宋引玉面上却是不动如山。
所有人都以为,谢府的掌家夫人来了后的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对陈三姑娘兴师问罪。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宋引玉端坐在圆椅上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看着陈三姑娘。
就是这么一看,让陈三姑娘心里微微发虚,不过她眼泪来得快,说流就流旁人也没看出异状来。
陈三姑娘按了按哭得红肿的眼睛,然后跪直了身体向宋引玉正儿八经地一拜,柔弱地说道:
“妾身陈氏,见过夫人。”
这不拜还好,一拜宋引玉险些没绷住给气笑了。
这门都还没进,就给她行妾室礼,什么意思?专门恶心她呢?
不得不说,宋引玉还真被恶心到了,比跟走在家路上不小心踩了一坨狗屎还恶心。
因为这还是硬粘上来的。
她的脸甚至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阿月连带着府中伺候的下人们都很少见到宋引玉这样的表情,心中明了,这次夫人怕是真的气得不轻了。
众人噤若寒蝉,刚刚还觉得年纪颇小的谢夫人这会儿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陈三小姐察觉到了不对,她眼睛里含着泪,要掉不掉地抬头看向宋引玉,僵住了。
宋引玉说:“你这样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陈三小姐错愕,趴在地上,眼泪也忘了掉:
“什,什么?”
“你这样既不讨人喜欢,也让人不齿。
首先你这种行为让我很不舒服。
我和我夫君两人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而你非要当那挤进来当那第三人,你这样会伤了我与夫君之间的夫妻情谊,破坏我们的家。
陈三姑娘你让我对你不齿,看不起,厌恶。”
宋引玉的话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道理更是明明白白
地摆出来了。
而她的语气相对还算平静,连常管家和裴娘子都对她刮目相看。
他们还以为夫人会上去就给陈三姑娘一个耳光呢。
陈三姑娘闻言也是一愣,脸白了一下。
随后她回过神来猛地摇头,期期艾艾地说:“夫人,误会了,妾身并无此意。”
说完她眼泪跟不要钱一样,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再次行了拜礼,诚惶诚恐地说:
“夫人误会了,妾身并非是来与夫人抢谢大人的。
只是,妾身五日前曾失足落于鹿鸣湖里,是谢大人救了妾身。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身更是不敢破坏夫人和大人的感情,更不敢拆散您的家庭。
妾身只是为报恩而来的,望夫人明查。”
宋引玉闻言,别有意味道:
“报恩?你既然不想做那些令人不齿之事,那为何给我行妾礼?是要故意恶心,还是想激怒我?”
宋引玉直来直去地话让陈三姑娘心中暗惊,她稳住心神,答:
“妾身万不敢对夫人不敬,更不敢做下夫人口中那些事,妾身的确是为报恩而来。
只是妾身身无长物,便是只能跟在大人和夫人身边,服侍您和大人以报大人大恩。”
这陈三姑娘话一套接一套的,宋引玉很难对她有什么好脸色,能控制住不对她当场发火已经是极限了。
她听着陈三姑娘装模作样的话,压下火气摇摇头道:
“我与夫君身边有侍从,不需要你,我成全不了你。
你留下于我而言就是个祸害,我是不会让你进谢家的门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听着是不近人情可仔细琢磨又没什么问题。
陈三姑娘嘴里的话是说得好听,可她今日是为何而来的,在场人又不是傻子,哪里有不明白的。
站在谢夫人的立场上,看她一副还没长成的模样,听说身子也不好。
谢大人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要是陈三姑娘真的进了谢府。
她身子康健,难保不会分了夫人的宠。
这往后要是嫡子还没出来,庶子先生出来了,要谢夫人如何自处。
往深了想,可就不是个祸害吗?
因而刚刚还义愤填膺觉得陈三姑娘可怜的百姓,此时没有人觉得谢夫人不近人情了。
反而看向陈三姑娘的眼光有了异样。
陈三姑娘本就时刻注意着周遭人的反应,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遂抬头看宋引玉,泪流满脸卑微到骨子里地祈求道:
“夫人,妾身会安分守己,绝不妄想不该有的东西。
妾身只想以奴婢之身侍候大人和夫人就足以。
绝不逾矩,望夫人成全。”
都是深宅大院摸爬滚打出来的,谁看不出陈三姑娘的意思。
什么奴婢之身,分明是要以退为进。
能逼上门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坐在附近茶楼里由下人传话看热闹的,都对陈三姑娘的话嗤之以鼻。
心中甚至想,要是她们遇上这样的情况,便将人收拢回府,然后打死了事。
对外便说是病了,去庄子养病了。
不过是个没脸没皮没人管的贱人,难道还谁还会去深究这贱人到底有没有在庄子上。
宋府和谢府虽然人口简单,但裴娘子和秦嬷嬷活了大半辈子了能不懂这女子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宋引玉越怒反而越是平静,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怒意,将涵养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斩钉截铁地回了话:
“不行,不可能,我说了我们身边有侍从,谢府也不缺下人,更不需要你跑来给我们当奴作婢
而且你的这些话让我很不舒服,陈三姑娘若是知趣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我便不予计较其他了。”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宋引玉是不会松口的,她也知道这个女子不会轻易走。
但如果真把宋引玉惹毛了,她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陈三姑娘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只自顾自地深陷自己的情绪当中,哀伤至极地说:
“夫人,妾身求得不多,只求一个安身之所,求夫人给妾身一条活路,惟愿如此,夫人都不答应吗?”
宋引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陈三姑娘,人贵在自知!”
之前谢府门口围满的人是等着看谢府的笑话,而随着宋引玉强势却不失涵养的拒绝陈三姑娘以后。
这些人现在看得就是陈三姑娘的笑话了。
就如宋引玉之前想,世人天生就会对?养好的人有好感。
与陈三姑娘不断示弱,几乎卑贱的不断磕求下。
宋引玉所表现出的应对,没有半分失态。
即使是在骂陈三姑娘,都是有理有据地骂,这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陈三姑娘心下有些慌了,她原以为宋引玉就是个被娇养着不通世俗的病秧子。
她三言两语说不准还能把人气吐血。
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可惧的,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宋引玉居然如
此难对付。
现在的局势对她很不利。
陈三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她对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捂着脸哀哀哭泣。
那丫头见状立马开口道:
“谢夫人怎的如此心狠嫉贤妒能,还血口喷人。
分明是我家姑娘被谢大人毁了清白,早先订好的亲事,也被退了。
我们来谢府讨个公道,只求夫人给个容身地,谢府这么大难道就容不下去她?
夫人这是生生想要了我家姑娘的命啊?”
丫头是个牙尖嘴利的,开口句句都是质问,只差没把恶毒两个字贴在宋引玉脑门上了。
说着还抱着地上陈三姑娘大哭起来,直言她命苦。
宋引玉最后的一点耐心告破,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来人,这丫鬟竟敢对夫人不敬,掌嘴。”
这话是秦嬷嬷说的,她惯常都是慈眉善目的,这乍然发怒唬了众人一跳。
小桃和杏儿以往做惯了粗活,手最重。
两个丫头早就听得火冒三丈,现下听了吩咐立马跑下台阶。
一人制住那丫鬟,一人抬手就要扇耳光。
“你们干什么?我家姑娘来谢府讨公道都不成吗,竟要反被你们打了?姑娘,姑娘,老天不长眼啊。”
“放开我的侍女,灵儿灵儿。”
秦嬷嬷只说要打巴掌,又没说要把这婢女打死。
可这主仆二人却是一副生离死别,整得像是她们要草菅人命了一样。
从来没打过人巴掌的小桃特别生气了,她牟足了劲儿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了这叫灵儿的婢女脸上。
直打得她头晕眼花,脸颊迅速就红肿了起来。
杏儿松开了手,那灵儿就栽倒在地上捂住脸,怨毒地瞪着小桃。
小桃可不怕她,直接回瞪了回去。
随后两个丫头哒哒跑回了宋引玉面前,恭敬地说:
“回夫人,奴婢没打过人不会拿捏力道,像是打重了。”
宋引玉没说话,秦嬷嬷冷声道:
“夫人心善,从不打骂奴仆不知道,训不听话的下人,就要下重手,让她记住了,下次才不敢再犯。
不然偌大的府中,如何能威慑众人。”
姜还是老的辣,秦嬷嬷三两句话,既打了人还把宋引玉给摘得干干净净,反手又扣了个心善的好名声去。
这话说的了句句都是艺术。
宋引玉默然觉得自己还得学。
这一巴掌不禁打得人畅快,还把陈三姑娘给激到了,她幽怨地盯着宋引玉道:
“夫人便是这般任由身边恶仆欺人?”
宋引玉却是好笑,反问道:
“秦嬷嬷是我的陪嫁嬷嬷,素来重规矩,且容不得旁人对我不敬。
若你非要进府,定是会先在秦嬷嬷手里学规矩的,既是奴仆,又怎敢说我的嬷嬷是恶仆?
陈氏你逾矩了。”
陈三姑娘闻言一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可能真的跑来谢府当丫鬟,这宋氏真是张了一张利嘴。
不过,她说不赢宋引玉,便没打算在这方面跟她耗。
只是转而回归正题,凄楚地说:
“是妾身不懂规矩,冒犯了嬷嬷,请夫人责罚。
是不是只要妾身跟着嬷嬷学好了规矩,夫人就愿让妾身留在身边伺候了?”
宋氏不会让她进府作妾的,这点陈三姑娘可以肯定。
如果不能作妾,退一步先做丫鬟,她也是忍得的。
只要能先入了谢府,做什么都可以。
而对于陈三姑娘的痴心妄想,宋引玉只回了两个字:
“不行。”
其实她是想说的做梦。
只是现在得收着点来,暂时不能破功,不然前面就是白费功夫了。
谢家的脸面,清誉她哪个都不能丢,都要保住。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陈三姑娘眼眸一灰,随即她凄婉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一边笑着,她一边扫过谢府门庭下的每个人,心如死灰地说道:
“妾身只是一介弱女子,无权无势,而今毁了清白,没了婚事。
夫家不要,父家不容,一生都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好给夫人落个清净。”
说完她便要冲着府门前放着的石狮子撞去。
宋引玉就防着她这招了,早让人侯着了。
陈三姑娘还没跑到石狮子前,突然就感觉腰间一痛被人一脚给踢开了。
这一脚是实打实的,陈三姑娘人差点没横飞出去。
她痛呼出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半天没缓过神来,爬都爬不起来。
等好不容易缓过那股痛劲儿,再看去。
入眼便是一个小厮站在石狮子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陈三姑娘恰好就认识此人,他是谢临安的身边那个叫子鱼的小厮。
没料到这人会在府中,陈三姑娘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这人是谢临安的贴身侍从,那今日之事他会不会告诉谢临安?
陈三姑娘不知道的是,子鱼和非乐都有手脚功夫,平日里谢临安上值会轮着带两人去文渊阁,剩下的那一个就给宋引玉使唤。
今日这事子鱼从头看到尾,亲耳听着这女子逼迫夫人,往他家大人身上泼脏水。
心中自是十分厌恶。
但他理智未消,不然方才那一脚就能踢死陈三姑娘。
而陈三姑娘本意是没想自杀的,不过是做做样子。
她都想好了,撞时用手垫垫,死不了更不会太痛,可没想到子鱼突然钻出来。
那一脚可是实打实的,陈三姑娘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刚刚差点痛晕过去。
宋引玉一直是憋着火的,到现在她都恨不得再给陈三一脚。
她看着陈三姑娘狼狈万分的模样,没说话,眼神却是冷的。
许久,她方才开口,慢慢说道:
“你是个姑娘家,做事如此不留余地,脏水使了劲儿地往我们身上泼,是觉得谢府不惹事,就怕事吗?”
陈三姑娘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听到宋引玉的话,张张嘴道:
“不……”
宋引玉打断了她的话:
“陈三姑娘大约是忘了,那日去鹿鸣湖的是我和夫君两人。
你自己跳进湖中,想设计我夫君,我们那日就没理会过你,你却是不死心,今日整得这么大的阵仗要来这一出。
我原本是想和讲理的,可你嘴里却是一句真话都没有,让我真的无理可讲。”
这番话里的意思,与众人之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所有人都惊住了,半响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
看着陈三姑娘的眼神也变了。
“夫人,休得胡说。”
陈三姑娘见事态发现不对,但依然强撑着说到。
宋引玉面色越发冷了: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我夫君在鹿鸣湖里救了你,毁了你的清白,你的证据呢?
空口白牙造谣朝廷命官,我是可以报官抓你的。”
陈三姑娘手下一紧,她言辞凿凿地说:
“我的侍女,可证明,当日是谢大人救了我。”
顿了顿她,喘息了一下接着说,
“谢夫人不必为谢大人遮掩,谢大人救我之时,你并未在场,自是不知道当日的情景。”
“是,我能证明,我亲眼看见谢大人跳进水里救起了我家姑娘。
两人衣衫湿尽,肌肤相贴,谢大人就是毁了我家姑娘的清誉。”
灵儿的脸一片红肿,说话有些不利索,可言语却十分肯定。
宋引玉头回遇见这么能编的,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磨磨牙,厉声道:
“荒唐,胡言乱语,那日我与夫君从头到尾都未曾换过衣衫,哪儿来的衣衫湿尽?”
说罢她面上冷意更甚,
“何况她是你的丫头,自然维护地。
若要照你这么说,那谢府满府连带着庄子上的人都能证明,那日我们确是没有换过衣服。
和我们一起去鹿鸣湖边的侍从能证明,那日我和夫君从头到尾都是在一起,未曾分开有过。
陈三姑娘还需要证人吗?”
宋引玉起身慢慢从台阶下来,走至陈三姑娘面前。
与身上沾满了灰,狼狈不堪地陈三姑娘相比,宋引玉连衣角鞋子都纤尘不染。
让人看了都无端地自惭形秽,更遑论此时的陈三姑娘。
她垂眼对陈三姑娘说到:
“你是会些后宅阴私手段,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今日会站在这与你说这么多话,不过是想看看,你能无耻到什么地步?行事又能龌龊到什么地步?
谢家光明磊落,我的夫君他是个君子。
他与你无冤无仇,可你陷害他,栽赃他,你这样的人还想做他的妾?
或者你的野心更膨胀一些,京中人都知道我身子不好,你是不是想把我熬死,然后好当谢家的当家夫人?”
宋引玉的目光里充满了鄙视厌弃和讥讽,□□裸地毫不掩饰。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谢家吗?你难道不觉得你站在谢临安的身边,都是一种对他的玷污。
毕竟你的心那么肮脏,卑劣。”
宋引玉的每一句话都宛如一把尖刀插进了陈三姑娘的心里。
她是舍得下脸面计划出这么今日之事。
可她毕竟是个闺阁女子,不是市井无赖。
她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来才会出此下策。
谢临安于她而言就是天边高悬的明月,遥远却明亮,永远也无法触碰的存在,没人比她更不想去污了他的名声。
陈三姑娘心中藏着谢临安,藏着那轮明月。
于她而言只是听到那人似是而非的消息,那都是无望生活里的唯一期盼。
所以在走入绝境中,她才会想到谢临安。
她也想如宋引玉一般,光明正大站地在他身边,可是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宛如云泥之别。
她爱慕着他,却永远说不口,卑贱如斯的身份甚至让她根本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
可是在绝望之际,她幻想着,万一呢,万一他也能喜欢上她呢?
只要她站在他面前,说不准他也能喜欢上她。
因而当前面只剩一条死路时,她便奋不顾身以命
相搏,只为有一个能站在他面前的机会,让他看见而已。
可是宋引玉的为什么要把那些不堪全部说出来,她要如何面对那些卑贱之事,那些她亲手做下的卑贱之事
宋引玉的话,她的眼神,击溃的陈三姑娘全部的妄想。
她彻底崩溃,蓦地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哭了,眼泪争先恐后冒出来。
她眼神如癫狂,话语开始颠三倒四: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最不愿做的事就伤害他。
可若是不这样做,我焉能还有活路?我死了,去了扬州,就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陈三姑娘一边哭一边笑,撕心裂肺地喊到,
“我的嫡母,心肠狠毒,她冷待了我十九年,我连府中的一个下人都比不上。
我好不容易盼着长大成人,以为能摆脱这一切。
可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要把我嫁到扬州给人作妾。
那个人,他已年至花甲府中妻妾成群,府上的孙子都比我大了。
我怎么能嫁过去?我怎么能嫁过去?
我只想要求一条活路而已,我有什么错?”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陈三姑娘虽然是庶女,选个门第底的,也是做得人家正房夫人的。
可万万没想到,陈家主母心竟是这么狠,为陈三姑娘择了一门这样的婚事。
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且女子行事固然可恨,但不过是痴情,对谢大人一往情深,的确算不得什么大错。
刚刚还对陈三姑娘不齿的人,瞬间扭转了印象,只觉得这是个可怜女子。
都是嫡母做得孽。
陈三姑娘这次说的是真话了。
对于她的遭遇的确使人同情,可是这并不是陷害谢临安的理由。
听得她满口的真情对谢临安的告白,宋引玉只觉得恶心。
陈家的后宅污糟事,只有因她陈三喜欢谢临安,便活该被她设计?活该被她祸害门庭?
她冷眼看着,心里难以起半点波澜。
宋引玉实在不想把眼前的女子和谢临安扯在一切,她也并不想帮她塑造一个痴情不悔的人设,所以淡淡地说道:
“那关谢家何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并不是你犯错的理由。
你嫡母不慈,你该去找能解决问题的人。”
“我能找谁?谢夫人我不是你,生来衣食无忧,父母疼爱。
我无人可依,只能自己搏一个出路。”
宋引玉想笑,这是你弱你有理是吧,既然这样,那她更有资格发言了:
“你能找你父亲,你父亲不管事,你可以找你族中耆老。
若还是没人管,你能去报官,能去找御史参你父亲母亲。
另外陈三姑娘未经他人苦,莫要说什么别人活得好,然后理直气壮去伤害别人。
你约摸是不知道,我从出身就没正经过过日子。
每日都是泡在药罐子里,三天两头往阎罗殿跑,与我相比,你起码还健健康康活着。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别那么仇视你认为比你活得好的人。”
陈三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怔怔站在原地。
宋引玉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开始往回走。
只是走了两步,她脚一停转身对陈三姑娘道:
“对了,听说今日是你嫡母把你丢在谢府门口的。
想来今日的事,你嫡母也是有份参与的,你可以不用去找御史参你父亲母亲了,因为这事我会去做。
我爹就是御史,我会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他,让他上述给皇上替我们做主。”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宋引玉便回了府里,没再给陈三姑娘一个眼风。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古人诚不欺我。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大长章来了,来得稍微迟了点,明天早点(捂脸)感谢在2021-08-1211:39:28~2021-08-1300: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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