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自己开脱,秋姝之当然乐得轻松自在,反正这戴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借用月冠仪的身份压她一头。
戴云狂擦着冷汗,若是从顺天府派来调查的官员,她根本不惧这样的说辞,但月冠仪不行,他万一在太后面前吹吹风,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戴云连忙岔开话题:“殿下路途辛劳,想必还未用晚膳,下官已经派人准备好晚膳,还请殿下和秋大人赏脸光临下官寒舍。”
月冠仪瞧着戴云抖的跟漏筛似的,唇角勾出一丝冷笑。
他转而向秋姝之问道:“秋大人意下如何?”
“也好。”秋姝之微微点头,灯火照在她明亮的眼眸,灿若星辰。
月冠仪轻抿唇角,秋娘愿意就好。
戴云狂喜:“殿下和秋大人愿意光临下官家中,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下官一定会好好招待二位。”
秋姝之看着戴云如此奴颜婢膝的谄媚模样,心中忍不住轻笑。
她只是顺天府无权无势的治中,今日的场景,只因她沾了月冠仪的光。
一行人走出了府衙,纪眉和长安各自跟随者主子,随侍左右。
月冠仪被众人簇拥着走向奢华的马车。
“秋大人。”月冠仪忽然叫住了准备上自己马车的秋姝之。
“一般的马车颠簸,大人不如坐我的马车吧。”他低眸道,平静的表象之下,是他紧张地几乎快要被抠破的手指。
秋姝之本想答应,但秋蕖霜之前的那番话忽然涌上心来。
男女有别,更可况当今皇子,她确实不应该与他保持的太近。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这一路路程并不长,臣坐自己的马车就好。”她婉拒道。
月冠仪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低落下来,失落地像雨天里被淋湿的流浪狗。
秋姝之忽然觉得心头被什么揪了一下。
她忙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干脆的遮挡住月冠仪失望的身影。
长安看着自家殿下失魂落魄的样子,活像个被妻主拒绝了小夫郎,可怜的不行。
他狠狠地瞪了秋姝之的马车一眼,殿下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
他家殿下为了秋姝之,巴心巴肝的忙前跑后,不惜设计太后讨了懿旨,放着京城里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偏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上僻壤来过苦日子。
这个秋姝之,非但不识好,还敢拒绝殿下,真是瞎了眼!
“殿下,秋大人已经走远了,您先上马车吧。”长安低声说道,生怕声音微大惊着了正暗自伤心的月冠仪。
月冠仪望着秋姝之驶远的马车,似乎才回过神来,眼中的光亮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他默默上了车,锦衣卫指挥使的马车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座驾,整个车壁内里填充了柔软的鹅毛,即使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土路上,都不会觉得颠簸。
可他却觉得如坐针毡。
这样奢华的马车都入不了她的眼,那他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是否在她眼里也如同平凡的石子一般耗不起眼?
也是,她是探花出身,自小都是圣贤之书。
文人都是清高的,他如今着身边奢华的一切,在她眼里非但不会举得细化,反而会觉得满身铜臭吧!
他的情绪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一瞬间跌落到谷底。
他摸了摸自己官服下穿着的中单,虽然不太张扬,但也是低调内敛的软罗制成,换做平常人家大半年的开销。
他指尖捻着柔软的软罗触感,心想,既然秋娘不喜欢,那他以后还是换做普通的衣裳布料,免得碍着她的眼。
马车缓缓停住,长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到了。”
月冠仪撩起帘子,下意识的往门口的方向望去,秋姝之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前。
她也感到了月冠仪的视线,微微颔首,晚风吹过她鬓边的发丝,凌乱而不失美感,灯光若琉璃玻璃,清清冷冷的光影洒在她身上,不似凡尘中人。
月冠仪羞赧着的低下头,如久居深闺的男儿郎终于看到了心爱的女子,激动羞涩,面红耳赤地不敢看她。
好像刚才被冷落失意的人不是他一样。
长安搬着踏凳放下马车下,方便月冠仪下马车时踩踏。
月冠仪走下马车,看着被自己往日踩踏惯了的小凳竟然也是用黄花梨木制成。
他直接绕过小凳下了马车,在接触长安的一瞬间,不动声色的说道:“把这东西给我扔了。”
长安脑子一蒙,怎么这普通的凳子也招惹您了?
不过主子的命令就是天,一个黄花梨的凳子而已,扔了就扔了,他明日换个小叶紫檀的,踩起来应该更舒服,更符合殿下高贵的身份。
“秋大人,让您久等了。”月冠仪来到秋姝之身边。
“怎么会,臣等您是应该的。”秋姝之微微客气的笑道:“我们一同进去吧!”
“好。”月冠仪感受到她语气中淡淡的疏离和冷落,上扬的唇角也微微抿起,本就浅淡的唇色更加失了几分血色。
一进戴云的府邸,就被她里面奢华的景象吓了一跳,这是一栋七进七出的大宅子,宅内院落光彩照人,院内侍奉的仆人也各个头戴珠翠,穿戴比起寻常百姓好上不少。
院内山山水水以及珍贵的名花树木照料的极好,处处香烟缭绕,院落伸出还有隐隐的丝竹管乐之声传出。
一进厅内更不必说,上好的龙涎香做底,厅内摆放着瓷器玉器、名人字画做饰,千金难求的十八学士茶花为衬,好一派金门玉户富贵逼人。
若不说,谁能想到这只是一个七品县丞的私宅。
两人在戴云的招呼下在八仙桌旁落座,菜品一应开始上来,比起前几日在周虎家的菜品还要奢侈几分,简直就是女尊般的‘满汉全席’。
“殿下为了不动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戴云看着两人不动筷,忙说道:“殿下喜欢哪方菜系,您尽管跟卑职说,卑职立马吩咐厨房做出来。”
秋姝之淡淡一笑:“看来戴大人府中厨子也是名厨,哪方菜系都炉火纯青。”
戴云呵呵一笑:“哪里哪里,秋大人谬赞了,卑职只是像尽力款待好殿下。”
说着戴云就要给月冠仪敬酒:“殿下今日来的突然,卑职未能好好款待您是下官的失职,下官自罚三杯。”
哐啷啷三杯清酒下肚,戴云说话呼吸间都带着一丝酒气,见月冠仪不说话,她不等月冠仪发话就自罚了好几杯。
可惜她这套官场酒桌上的拼酒量陋习在月冠仪这里半点用都不管,反而还增了他一丝反感。
秋姝之眼见月冠仪眉目一紧,眼神排斥地看着面前的酒杯,看戴云酡红的脸,被酒气熏染浑浊的眼睛更是厌恶非常。
或许是酒气太烈,麻痹了戴云的眼力见,竟然没有发现月冠仪的神色不对劲。
反而还大着胆子往他的杯中倒酒。
“殿下身为男子不便饮酒,这杯酒就由本官代殿下喝。”眼见着月冠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秋姝之拿起他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一下肚,秋姝之就有些后悔了,真是烈,酒气直往脑仁冲。
月冠仪诧异的看着她,怔愣的眼眸似乎倒映着微亮的水光。
他失了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
磕磕绊绊的就颤着吐出一个字:“您......”
戴云似乎也被秋姝之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吓之后是瞬间的清醒。
她自己只顾着讨好月冠仪却忘记了他身为男子的身份,她频频的敬酒在月冠仪眼里非但算不得讨好,更像是一种轻慢。
秋姝之的酒量也是一般,况且她也不常饮酒,突然灌了一杯烈酒下肚,还有些适应不了。
她轻柔着太阳穴:“吃菜吧。”
戴云被秋姝之话瞬间点醒,连忙用公筷夹了几块软炸鸡放进月冠仪的碟子里。
月冠仪本就对戴云这个女人厌恶至极,看着碗碟里的软炸鸡活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连动筷的欲望都没有。
况且他如今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秋姝之身上。
她愿意为他挡酒。
月冠仪看着被她饮过的酒杯,心中雀跃至极,耳根面颊羞红得一塌糊涂。
秋姝之就坐在他的身旁,微微酒气从她身上传来,以往他是最恶心这种喝了酒的女人。
幼年流落青楼时,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满身酒气的压在男人身上不停地索取,两条肉虫交织在一起,污言秽语传进他的耳朵,他狠极了那样的场景。
以至于现在他从不饮酒,更不会让女人在他面前饮酒,谁敢违抗命令,谁就得死。
但当秋姝之一身酒气坐在他身边时,那股厌恶的感觉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仿佛他不是酒气,而是酒香。
他手指无措的攥着官服,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要把官服给揉烂了。
“秋大人为何不吃菜?”他问道,柔和温顺的语气让戴云吃了一惊。
秋姝之被烈酒烧心,到现在心头都有些难受想吐,根本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但既然长皇子殿下都发话了,她好歹也得吃上一点。
她夹了一块炝虾仁儿放进嘴里,忍者恶心想吐的感觉咽了进去。
“殿下也多吃点。”她被烈酒熏得头晕,斜支着手,醉眼略带朦胧柔光。
“嗯......”月冠仪声线颤动,似乎觉得自己也醉了。
那一眼勾的他心尖都在颤抖,酥麻不已,微微酒香令他面红耳赤,他强忍着即将在她春水柔情的眼波中溃乱的理智,颤着筷子夹起她刚刚吃过的炝虾仁儿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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