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意外发生的极其突然。
各部门都准备好了,马上要开始试戏,可喻舟却突然不见了,到处找不到人。
最后还是场工发现的人。
发现的时候人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了,二楼木栏杆被推倒,猜测是失足掉落。
两米多也不算太高,摔下来人昏迷了。
现场谁也不敢动,马上打了120。
现场导演亲自跟着上的救护车。
在救护车上做简单处理时,医生说腿腿可能摔骨折了,是剧烈疼痛引起的暂时性休克。
到了医院,人送进抢救室,导演才想着,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封总一声。
人是封总钦定,应该和封总有点关系。
出事,该告知一声。
可电话打过去,话没说完,已经听见那边情绪不对。
挂了电话,还不到十五分钟,人已经赶来了医院。
封翌一手的血,浑身气息低沉,声音暗哑,凶的可怕,边大步往前走边问:“现在人怎么样了?”
他这模样,导演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回答:“刚刚照了CT,说是幸好没伤到脑袋,主要是脚,摔骨折了。”
“等下急诊这边联系好住院部,就会转到骨科去。”
喘了口气,他又小心的说:“人还没醒。”
封翌低头,目光垂下,抬起手腕,微动了动。
“现在开始,暂停拍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开拍,还有,你回去调监控,我要清楚知道事情所有的经过。”
“是。”导演不敢多问,赶紧答应下来。
视线里落入他满是血的手指,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封总,您的手……”
话没说完,封翌不予理会,直接转身,快步往里面走。
一进门,他脚步就顿住了。
喻舟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看不见一点血色,左脚上打了石膏,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整个人气息奄奄。
一只小小的,受伤的猫儿。
他第一次看见喻舟这样。
脆弱,易碎。
不敢碰。
心尖上绞住,好像是疼又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封翌眼睛都红了。
其实他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离开了身边,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那瞬间他在想,要是喻舟离开了——
会怎么样?
晚上转到骨科,封翌联系了单人病房。
骨科的医生也找封翌谈了话。
他说喻舟的脚,起码要养三个月。
不确定能不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如果痊愈不当,极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的意思是——
跛子。
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可能终生走路都要一瘸一拐,如果两条腿长度不一样,那会更残酷。
一般人都没办法接受。
更何况,她是一个女演员。
她还要接戏,要出现在灯光镜头下,要穿漂亮的晚礼服,和精致的高跟鞋。
听医生说这些的时候,封翌全程很沉默。
医生说完后,他应了一声“知道”。
声音嘶哑,有些哽咽。
回到病房,喻舟似乎快醒了。
之前是疼痛导致休克,用了药后,她眉心都舒展下去,显然好了很多。
可现在又开始了。
“疼……”小姑娘声音弱弱的,极小的溢出了一声。
她眼睛慢慢的睁开,却只是睁了一半,哭声就从喉咙里溢了出来,咬着牙声音在抖:“疼死了,好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啊。
喻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这辈子没这么疼过,能把人疼晕过去,又再疼的醒过来。
“哪里疼?”封翌不敢碰她,俯身到她耳边,哑声问了一句。
“怎么办?我的腿好疼啊……”喻舟看见床边有人,可眼里全是泪水,她看不清,只是下意识的依赖性让她去向他求救。
有没有什么办法好过一点,哪怕不疼那么一点点,那也是好的。
“会疼。”封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力,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疼了又哭。
“已经用过止疼剂了。”
止疼剂也是有应用间隔的,短时间内不能一直用。
喻舟虽然身体也不太好,可从没有什么大病,摔淤青破个皮之类,已经算是极限了。
从来没有这样过。
疼的想死了算了。
喻舟脚被牵引住,也没办法动,只是手在不停的乱抓,抓住封翌的手后,声音越加的可怜。
“再给我止疼剂好不好?求求你了,好不好?”
封翌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他声音放的极轻极轻。
想着能不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可能是疼的过了,人好像反而清醒了一点,她努力的睁了睁眼,小声问:“你是谁?”
“封翌。”他回答。
一时间好像想不起封翌是谁,喻舟又开始喊着要药,哭的越来越厉害了。
封翌这辈子没这么难受过。
“喻舟,先等一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
封翌又去询问了医生,到底还是给喻舟用了两片止疼药。
她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掉,比起副作用,起码在这时候先让她好受一点。
吃了药后,她人渐渐的好多了。
小姑娘眼里含着泪水,脸颊满是泪痕,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个病房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这是在医院吗?”她嗓子都哭哑了。
“是。”封翌点头。
“那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喻舟又不是没住过院,一个病房里最少都放三张床的,她还没见过只有一张床的房间。
忽然她反应过来。
“怎么住单人病房?肯定很贵的,我没有钱。”
疼成这样了还在想钱的问题。
她没有钱,可能要付不起医药费了,住不起这样的地方。
“我付钱。”封翌说:“我有钱。”
喻舟还是很难过,摇摇头说:“可是我还不起啊。”
封翌沉默了下,低声回答道:“不用你还。”
“为什么?”喻舟下意识问。
小姑娘脑子也懵懵的,她在想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给她花钱了,为什么不要她还?
是啊……为什么……
封翌也不知道。
只是他在想,花这一点医药费算什么钱,如果赔上他的身家能让她完全的好起来,那也是可以赔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想,可以赔。
“舟舟从来都不欠别人东西,花了的,都要还。”她顿了顿,说:“等我好了,我就更努力的赚钱。”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了起来。
“我的腿怎么样了?多久可以好?”小声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微不可闻的亮了一下。
这是现在唯一可以期待的了。
医生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会跛,甚至会长短不一。
封翌开口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那一百天就能好起来是不是?”喻舟在心里算着时间,又自顾自的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反正最近最近经常住院,这次只是住久了一点。”
就当休了个很长很长的假。
会好起来,就不要怕。
封翌眼里情绪沉然,喉咙酸的厉害,沉默了许久后,跟她说:“很晚了先好好睡吧。”
紧接着又生硬的安慰她道:“我保护你。”
“保护什么?”喻舟眼睛眨了眨,眼泪一下又流了下来,自己跟自己说道:“封翌他又不理我,上个月他都答应我不离开的,可是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他。”
“他明明答应了。”
小姑娘可怜的要死,提起能保护自己的人就是封翌,可他也是个骗子。
“那我还是睡了。”过了会儿,喻舟闭上眼睛,头往被子里埋了埋。
趁现在吃了药没那么疼赶紧睡着,睡着之后就好了,就能少疼一点时候了。
喻舟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五岁那年,那时候还寄住在舅舅家里,每一天都活着小心翼翼,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舅舅有一个儿子,比她大五岁,是她的表哥。
她喜欢跳舞,想考舞蹈学院,而且十六岁就能去考,考上了之后,能远离这个地方。
舅舅对她不算好也不算坏,爸妈生前留下一些财产,总是够她吃喝的。
梦里正是发生了那件事,然后是表哥的脸,在她面前一遍一遍的跟她说,说要来找她了。
喻舟怕的要死。
猛然睁眼醒来,察觉到自己后背都汗湿了。
房间里窗帘拉着,有阳光透进来,耳边只有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心跳声。
她喊了一声“救命”,然后抬眼就看见封翌在自己旁边。
封翌?
喻舟想不起来他为什么在这里,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脑子里唯一记得的,就是脚上什么时候又变得很疼很疼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他,声音依旧虚弱。
封翌怔了下,哑声回答:“导演给我打的电话。”
那是他公司的项目,她出了事,报告一下大老板,应该也是正常流程。
“所以你是来看我的?”喻舟看了看旁边也没有其他人,依稀想起昨晚和谁说了话。
犹豫了下,她又说:“那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请个护工阿姨,我这样子暂时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
她没有亲人,唯一的朋友就是粟荔,但三个月那么长,她不能总麻烦粟荔。
“你一小孩子,要这样逞强吗?”封翌低低说了一句,只看她小脸还白着,疼过之后,就开始琢磨请护工这样的事。
喻舟怔了下,讪讪道:“可我没有亲人,朋友只有一个,不请护工,难道让自己烂死在医院?”
比如她现在想上厕所,想换身衣服,都总得有人帮她。
一日三餐,也得有人给她买。
人惨归惨,不幸归不幸,但到底还是要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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