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霍家长子,年少独绝的少年将军会平白无故的退出霍家族谱,从此杳无声息。
有人问,霍侯爷也只是假惺惺的撒一把泪,叹气几番。
或许看破红尘出了家,也或许是遭受到了意外,总之,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转眼就消失了。
时间却不停向前,渐渐地,便很少有人还记得了。
直到,月公主即将要出嫁的消息传了出去。
宋希月在大婚前得知了盛时安出走去接他江南表妹之事,难过许久,却因为嫡公主的声誉并未公开处罚,直到盛时安送了好些信和礼物,同她认错道歉,宋希月的心又软了。
嫁还是不嫁?
盛家不断的派人送东西进公主府,盛时安用尽了花言巧语,又买通了公主府的小厮,在大婚前一日,成功见到了宋希月,一番极致的认错和忏悔,宋希月最终依然是原谅了他。
可没想到
邢北和晋南忽然开战,起兵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梦中一般。
宋希月出嫁当日,一只异军突起的军队忽然间就破了城门,帝京城里的大部分的军队都已出征邢北,很难想象,这只军队是如何做到突破重重埋伏和关卡,直捣皇城的。
宋希月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细雨绵绵,原本是她大喜的日子,忽然间,身着玄黑色的盔甲士兵将大喜的坤宁宫层层围住,火海蔓延。
宋希月滑到在台阶之前,只依稀记得有一个男人,穿着盔甲,手指修长又冰冷的抬起她的下巴。
只冷冰冰的问了她一个问题:“所以说,为什么要嫁?”
为什么要嫁?
他是指嫁给盛时安一事吗?
这不是已经决定几年的事情了吗?
她可是公主呀,一朝悔婚,怕是会被多少人笑掉大牙。
那男人的气息霸道又强势,宋希月淋了雨,又受了惊吓,在意识模糊之前,只依稀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
如一只在笼子里的困兽,孤独又偏执,在她倒下去的时候,将人接住了。
“主上。”
“城外的禁军应该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我们还要继续攻吗?”
霍斐渊环顾一圈四周,视线落在了怀中蜷缩着的小小的人身上。
“不必了。”
于是皇宫里的所士兵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好似这般声势浩大,要谋反之势,却只是为了阻挠月公主的婚事。
传出去,简直不可思议。
霍斐渊抱着怀里的宋希月很快消失在皇宫高墙之内。
他的目的,的确已经达到了。
他永远难忘上辈子,宋希月独自一人死在回京路上的场景,他丢盔弃甲赶到的时候,宋希月早已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但他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将人接了回去,替她沐浴,更衣,亲自又替她描好眼妆。
后来姜皇后上门崩溃要人,不可一世的骁骑营将军也是闭门不见,依旧守着房中那个冰冷的美人,说着只能他一个人听见的情话。
盛家,在宋希月死后一个月就已经全部覆灭,抄家流放一气呵成。
曾经因为娶了嫡公主获得的所有殊荣,似乎也随着宋希月的死,被一只无形的大掌全部收了回去。
甚至可以说更惨。
“月亮。”
霍斐渊抱着她的尸身一遍遍的喊。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夜晚,小姑娘明媚的笑颜,她是那样的开心和幸福,她本就配得到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可惜,他囿于身世却永远无法与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直到,她被别人给骗走了。
霍斐渊曾无数次在暗处窥视着她,或许是一种变.态一样自虐的心理。一开始,她面对盛时安时还能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笑,可后来,那双闪着光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再后来,连笑都消失不见了。
霍斐渊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她皱眉,他便一日吃不下饭,若她哭,他的噬心蛊就恨不得从胸口钻出来。
想杀人的烦躁。
那次,因为万福寺一案,他难得的和她有了交集。
在那个小别院里,宋希月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沉睡的几个时辰里,霍斐渊就一直默默的站在她的床边,瞧着她的睡颜,好似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可醒来,却还要保持礼节和距离。
再后来,听得下属禀报她也在灵州,霍斐渊的情绪罕见外露,他打破了一只茶盏。
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霍斐渊甚至想放弃报仇,带着她隐姓埋名吧。
可老天总是不会对他有任何的眷顾。
他带人蹲守城隍庙一月,那一天,看见她的身影后,霍斐渊整个人是崩溃的,即便他拼尽全力的把人救了回来,可柳一鸣却说。
“常年忧思,旧疾重犯,很难了。”
他这辈子也忘记不了当时的心情。
他会把盛时安千刀万剐。
不过好在,命运会在最后的绝望时刻给他一线生机,他重生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霍斐渊整个人怔愣了整整一日。
于是,他抛弃一切,提前将所有的事全部提前。
他可以不要霍家的身份,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力量。
他可以暂时性的离开帝京不急于夺走她,但一定,不会允许她再一次嫁给盛时安。
马车疾驰在夜色之中,霍斐渊思绪回笼,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身上的大红喜服极其刺眼,霍斐渊眼神一沉,命人送来了一套女装。
宋希月只是暂时昏睡并无大碍,霍斐渊替她把了脉,换了衣。
他温柔的区描摹她这一刻的眉眼,克制又温柔的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
“月亮,你是我的。”
这一世,邢北和晋南的战事提前,可以说是霍斐渊一手促成的结果,他得到了自己的月亮,天下人的生死都与她无关。
可真的将人得到了,霍斐渊却又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如此善良,就是天下的云朵,而他却是尘土里鄙脏的泥。
即使宋希月醒了,他也只敢将人养在院子里,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在花园里漫步,于他而言,已是巨大的满足。
可惜,战乱越演越烈,当宋希月听闻晋南灭国之事时,她哭的那样伤心啊。
霍斐渊的心被撕扯一般的痛,他忽然觉得重活一世,是不是又做错了。
天下战乱,他虽主因,却是助力。
为了得到她,他放弃了沈裴坚去争夺邢北天下,可……邢北狼子野心,害她失去了家园和父母。
霍斐渊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败和无力过,他扶着假山,吐了一口血。
看着她哭,他缓缓离去,绝望的背影孤独又凄凉。
霍斐渊想,或许他再活一世,还是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
将自己彻底关在房内的第十五天。
霍斐渊提笔写了两封信。
他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还有第三世,但他还是想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去试一试。
第一封。
是给大婚前的宋希月。
虽然觉得希望渺茫到几乎不可能,但他还是冷静的告知和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朝政,以及宋希月当时面临的处境。
他给了她和他一次机会。
若宋希月反应明白过来,或许会带着那封信去找他。
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得到她。
第三封信,是他深知万福寺一事是个永恒的变量,他无法确定未来事态的走向,却依然不放心的给了她一个忠告。
在灵州一个旧友之处,这封信,会在适当时间出现,提醒她,千万不要去灵州城隍庙。
他写完之后,将信交给了房内忽然出现的一个佛僧,那人问:“想好了吗?”
霍斐渊嗯了一声。
“值得吗?”
霍斐渊忽然苦笑。
“我这一生,本就是偷来的。没什么值不值得,若佛祖怜悯,还能再有一世,赌上这十几年的阳寿,值得。”
那佛僧颔首,转身消失于夜色当中。
再过半日,宋希月听说,这个府邸的主人绝。
出殡那日,即便宋希月还沉浸在伤心之中,可她也慢悠悠的从房里走了出来,想看看当年将她从婚礼上带走的奇怪之人是谁。
囚着她,却又事无巨细的照顾她。
照顾她,却又从来不见她。
宋希月看不懂。
她从屋内迈出,一片哭声不绝于耳,满目皆是一片白色,遥远之间,只能看见出殡的队伍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材,纸钱洒满天空。
她生平第一次为他驻足停留,踮起脚尖,却还是没有瞧清楚那牌位上的字。
即便瞧清楚了她或许也会遗憾摇头。
因为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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