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凌颂一整节课都呈现呆滞状态,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他崩溃趴到桌子上,连吭都没力气吭了。
……朕太难、太难了。
温元初的目光侧过去,落到他毛绒绒的头顶上,刚要开口,王子德过来,风风火火地攥凌颂:“走走,老大吃饭去。”
张扬也站起身,和王子德一左一右架起凌颂。
温元初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
王子德和张扬拖着凌颂走出教室。
其他几个一起玩的同学家在附近,中午回去吃,就他们仨在学校里解决,一直是饭搭子。
刚下楼,凌颂揣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来,回忆着昨晚他妈教的,摁下接听。
凌母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颂放学了吗?”
“嗯,刚下课,现在去吃饭。”
凌颂一边回答,一边心有戚戚,这个世界竟真能做到千里传音,真神奇。
凌母叮嘱了他一堆有的没的,像是十分担心自己失忆了的儿子在学校会出问题。
凌颂嗯嗯啊啊地回答,说了几句,宽了他妈的心,挂断电话。
“你竟敢带手机来学校,你小心被海哥看到。”张扬提醒他。
这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带?
凌颂理直气壮:“我失忆了,我爸妈担心我,一定要带这个。”
好吧,失忆可真是个万能好用的借口。
王子德嘿嘿笑:“老大,我也带了手机来,一会儿吃完饭来两盘,带小弟上分?”
凌颂:“……上分何意?”
王子德噎住。
算了,当他没说过。
他们没去学校食堂,直接出了校外,学校西门出去是一条美食街,两边有各样的小馆子。
凌颂挑挑拣拣,嫌这家不干净,那家人太多,最后他们进了间新开张的、门庭冷清的饺子馆。
凌颂兴致勃勃地研究菜单。
这么一间小馆子,做饺子的花样竟然还挺多。
王子德和张扬已一人点了一碗,又叫了几个小菜,凌颂最后选了紫菜虾仁饺。
烫碗碟时,王子德顺嘴问他:“老大,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啊?不是骗人的吧?”
“我骗你们做什么,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张扬挤眉弄眼:“连温大校草都不记得了?”
凌颂没听明白:“温大校草是谁?”
“温元初呗,”王子德摇头晃脑,“你之前说喜欢人家,天天追着人跑,上周还去学校小树林里堵人,说要跟他表白,结果人压根没理你,看都没看你一眼就走了,你那天下午气得海哥的课都没回来上,后头就掉湖里去了,把我们吓了一跳,说真的,我们还以为你是想不开,因为表白被拒,为情自杀了。”
凌颂:“……”
我不是、我没有,那不是我。
所以原来的凌颂与温元初示爱被拒,伤心失意下跳河自杀才变成了他?这也太……
得亏温元初不是温彻,不然他宁愿选择再死一次算了。
看到凌颂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俩松了口气。
看来凌颂这失忆真不是假的,没准他当时真是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这下忘了看开了反倒好些。
要说那温元初除了长得帅、成绩好、家里有钱也没别的了,怎么那些女生一个个的就都瞎了眼,迷他迷得不行?
连凌颂这个男生都这样,简直了。
而且凌颂还半点不避讳,追人追得大大方方,他们几个玩得好的都知道。
啧。
他们正说着温元初,那小子就突然出现,一个人走进这饺子馆,在他们斜后边那桌坐下。
王子德和张扬同时闭嘴。
凌颂十分不自在,怎么哪哪都能看到这个人。
张扬压低声音问:“同学一场,让他一个人坐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王子德也点头:“好似显得我们没有同学爱,不近人情。”
他们一起看向凌颂。
凌颂扯了扯嘴角,哪怕温元初不是温彻,他这会儿也尴尬极了,毕竟在其他人甚至温元初眼里,与他示爱的那个都是自己。
如果不表现得大度一点,别人会不会当他还在意这事?
那可太丢人了。
“我都可以。”
凌颂故作不在意地丢出这句。
于是张扬招呼了温元初一声:“温元初,过来一起坐呗。”
其实无论是张扬还是王子德,都没觉得温元初会理他们,这人一贯神鬼不近,谁都不搭理,独来独往惯了,能跟他们一起坐才怪。
反正他们招呼了,他不肯来那是他的事。
但他们没想到,张扬的话刚问出口,温元初已起身走过来,在凌颂身边坐下。
张扬王子德:“……”
凌颂也没想到他真会过来,这俩不是说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看都不看一眼的么?
怎么回事?
温元初坐下了,不说话,安静吃起东西。
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其他人也跟着不说话了。
凌颂看到桌上的调料,学着张扬和王子德的,加进自己碗里。
温元初忽然出声,提醒他:“那是辣椒油,很辣的,你别加那么多。”
对面俩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温元初并不在意他们,只看着凌颂。
凌颂尴尬“哦”了一声,收了手。
后面又不说话了。
四人默默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饺子。
再一路默默无言地回去学校。
路过教室办公室,凌颂被马国胜叫进去。
马国胜问他早上上课觉得怎么样。
凌颂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听不懂。”
“听不懂?”
“除了语文课,其他都听不懂,一点都听不懂。”
马国胜无言以对。
竟然失忆得这么彻底?
马国胜扶了扶眼睛,有些艰难地说:“你这情况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要不你试着先看看以前的书,重新再学一遍?我会跟你家长说这个情况。”
凌颂“唔”了一声,点头:“好,谢谢老师。”
马国胜拍拍他肩膀:“不用急,现在才刚上高二,还有时间,你要是有心学,肯定能重新学起来。”
凌颂以前就不是个爱学习的,迟到早退是常态,还经常在外惹事生非,现在失忆了,反而有心向学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他又说:“你的同桌温元初同学十分关心你,早上课间时还特地来找我问你的情况,他成绩好,你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问他。”
其实马国胜也觉得稀奇,温元初那个学生成绩确实好,但性格实在太孤僻了,跟谁都不亲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那小孩主动关心同学。
要是温元初和凌颂能互相帮助,一个提高学习成绩,一个能变得开朗些,那就再好不过。
“我知道了。”
凌颂嘴上答应,没往心里去。
温元初虽不是温彻,但他看到他就别扭,更别提还有示爱被拒这一桩,他傻了才凑上去。
下午的三节课,一节物理、一节化学、一节生物。
到了第四节自习课时,凌颂又趴到了桌子上,陷入自我厌弃中。
以前太傅们总夸他聪明,他现在才发现,他其实一点不聪明,一点都不。
一张字条递到了手边,凌颂诧异看过去,字条是温元初给他的。
温元初垂着眼,仿若无事人一样正在写作业。
凌颂愣了愣,展开字条。
【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教你。】
咦?
这跟张扬王子德他们说的不一样啊,那俩真没欺君?
……难不成这人也怀疑他是为情自杀,所以心生愧疚,想要补偿?
凌颂盯着那张字条看了三秒,揉进手心里。
他脑袋低下,重新趴回桌上,睡了过去。
朕乏了,念书的事情,改日再说吧。
温元初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阵。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吱呀地转,睡着了的凌颂无知无觉,头顶的碎发轻轻颤动,他面色红润、生机勃勃。
下课铃一响,凌颂瞬间惊醒。
看到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起身离开,他也赶紧收拾书包,出了教室。
他哥早上说,家里司机会来接他,让他一放了学就出校门,不要磨蹭。
等红绿灯时,凌颂趴在车窗边,看外头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惊叹不已。
才四百多年,这个世界怎就彻底变了样呢?
正看得入神,温元初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就这么闯进了视野里。
凌颂愣愣看着他车骑得飞快,在车流中穿梭,直到背影消失无踪。
心里莫名生起一股熟悉之感,好似刚才那个场景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
到家门口下车时,凌颂又看到了温元初。
他也才刚到。
凌颂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是哪来的了,他早上看到从旁边院子骑车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温元初。
温元初停住车,跟他打招呼:“凌颂。”
凌颂讶然:“你也住这?”
温元初点头:“嗯,我们是邻居。”
凌颂:“……”
所以他昨天在房里看到的,对面楼里的那个人,并不是他的错觉,那是温元初。
呵,那真是好巧啊。
没与他多说,凌颂随意“哦”了一声,赶紧进门去。
门阖上,温元初收回目光、敛下眼,骑车进旁边那栋别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