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高行周亲自统领的骑军冲势极快,转眼间距离杜重威指挥的契丹汉军不过百来步远的距离。北面的阵列开始动摇起来,行伍间连声惊呼,意识到警告威慑全然无用,对方摆明了敢于直接交锋...杜重威遂气急败坏地高喊起来:
“放箭!快放箭!”
契丹汉军的弓箭手,便乱纷纷的开始挽弓,旋即射出一轮箭簇。然而仓促之下施射出去的箭雨,对魏朝骑众所造成的杀伤十分有限...魏军甲骑仍旧犹如狂涛怒浪一般席卷过去,发出嘹亮雄浑的嘶吼声,震慑得杜重威麾下将兵心惊胆颤、手脚癫麻。
当诸部弓箭手慌张后撤,一队队步卒又在所部将官的厉声喝骂之下,被迫上前列队抵御。由高行周亲自统领的马军劲骑终于挟裹着漫天飞卷的烟尘杀至,当即般轻易地凿了进去,剖开对方步军所构建起那一道道也不算如何稳固的阵列!
由杜重威指挥的这些为契丹卖命的汉人军卒,除了藩镇牙兵以外,其余民壮大多就相当于被抓来的壮丁,他们受胁迫只能走上战场,所能发挥出来的战力当然可想而知。
而卢龙军藩镇自唐末以来,陆续由李匡威、李匡筹、刘仁恭等军阀统掌,直至后唐、魏朝相继接管藩镇,随着政权更迭,虽然有人北投契丹,可是大多精锐当然会选择留在故土,成了效命于魏朝的牙将牙兵。
早期归投契丹的汉人兵马,如今由王郁、卢文进等汉臣统领,后唐三讨军做为石敬瑭帐下亲兵并不在此处...所以杜重威统领的这支汉人军队组建的时日不久,来充场面尚可,当然也并不具备打硬仗恶战的能力。
故而卢龙镇牙军锐骑,就像是一头头势不可挡的猛虎。慌乱的契丹汉军根本不足以抵挡...大股甲骑碾压过去,当即便杀得原本便有些凌乱的阵列稀稀落落。遭受骑军猛烈的冲击,处于外围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让其余契丹汉军瞧得心惊胆寒,也已是魂飞魄散!
我们本来也都是卢龙军治下百姓,只是契丹侵占燕云北隅,被迫无奈,只得屈从...但就算是为了生计糊口,上沙场只能做搏命的勾当,到头来死在卢龙军汉儿的刀口下,这死的也未免忒过不值了!
燕云北部儒州、檀州、顺州、妫州...等被契丹控制的军州治下汉民,他们当初大多也并不是按自己的意愿投奔外族,与魏朝卢龙军治下军民本来属于同一藩镇,细算起来其中有些人甚至还沾亲带故...他们既然是为势所迫的汉家儿郎,当然不想与代表中原正朔的魏朝为敌。
所以越来越多的契丹汉军士兵,眼见前方阵列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杀气腾腾的魏朝铁骑转瞬间便要冲杀道自己面前...他们惊呼哭嚎起来,也不顾周围仍有将官来回奔走,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乱势...便惊恐地朝着两侧溃逃过去,尽可能的要为驰骋杀来的魏军骑众让出一条道路,不愿枉自送命惨遭铁蹄践踏,便立刻弃械伏在地上,高呼乞降饶命。
至于坐镇中阵的杜重威,则惊恐地朝着前面望去,就见高行周率领着卢龙军骑众势不可挡,化作汹涌澎湃的巨浪洪流,挟带着要碾碎一切生灵的气势朝着这边席卷过来,他也早已骇得六神无主。
杜重威为人卑劣下作,可带兵打仗方面倒也并非一窍不通的废材...好歹按史载轨迹他据魏州叛乱,也一直扛到了后汉刘知远御驾亲征,与朝廷谈条件只要应允饶过他全家性命便肯打开城门降伏。所以如果据守城郭打防御战,杜重威还算能派上些用场......
然而除此之外,杜重威别无什么亮眼的战绩而言。眼下不得已进行野战,由于错估了形势,面对毫无顾忌掩杀过来的卢龙镇骑军,他统领的契丹汉军更是一触即溃...杜重威登时两眼一抹黑,再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也只得赶紧逃命!
可是杜重威虽立刻拨马转身,意图朝着北面逃去,却见他身后的军阵也已乱做一团...前拥后堵的契丹汉军乱成一锅粥,阻碍道路,杜重威情急之下,也只得抽出腰挎的佩刀,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战马吃痛昂首发出一声长嘶,也不顾前方人头攒动,便直朝着乱哄哄的人群里撞去。
“滚开!都给我让开!”
杜重威歇斯底里的厉声叱骂,拼命催马践踏过去的同时,又挥刀接连将几名挡路的军卒斩翻...他心急如焚,又忿恨的念道:
契丹可不是楚、越南面那等小国,如若全面开战,魏朝也会更为顾忌...但高行周那厮竟然还真敢越境杀来?只可恨麾下这些兵马无用,不是卢龙镇牙军的对手,我抵敌不住,唯有尽快去报与二皇子、内兄知晓,再调集重兵前来才是!
然而杜重威听见身后隆隆蹄声变得愈发清晰,更是惊恐到了极处...催马挥刀,好不容易又冲出几十步远的距离,忽然却又听见犹如惊雷一般的叱喝声自身后响起,也骇得他险些从马背上直接跌了下去:
“杜重威!你还往哪里逃!?”
待杜重威惊慌的回头望去,就见大批魏军甲骑已然追击赶上,当先骑乘在一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根根顺滑鬃毛如飞雪般扬起的战马之上,那员将领面相英武、身躯魁梧,手绰亮银枪,银甲白袍的扮相,也与当年叱咤燕云各地的“白马银枪”高思继十分相似...亲自杀来那员魏军大将,自然便是魏朝卢龙军节度使高行周!
本来身边的亲随兵马,眼下也只顾着四散奔逃...其余散兵溃卒也根本不想与卢龙镇牙军以性命相博。先是察觉打不过,如今又发觉逃不了...杜重威只得拔马回身,尽量壮起胆子,而色厉内茬的高声叫嚷道:
“且住!我乃契丹面南诸州都知兵马使,与魏朝本来相安无事,彼此各守边界,你又怎能侵入我契丹治下疆土!?”
策马疾驰的高行周闻言,脸上凛然怒气反而又浓郁了几分:
“我呸!契丹先前以牧马为名,便屡次暗做手脚欲探知我卢龙军边关虚实,几次派遣兵马扮作马匪流寇,侵犯我朝边地,欲盖弥彰,又能骗得了谁?
你契丹治下疆土?当年朱邪部李氏得前朝唐廷赐国姓,拜封王爵,先前你为河东沙陀效力倒也罢了。往日与晋人厮杀,好歹也算是各为其主。可是如今契丹入寇,霸占燕云北隅,你好好的汉儿不做,仍如断脊之犬,非要去给契丹人做走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杜重威情知绝对无法骇退高行周这一路魏朝牙军...他这个石敬瑭的妹夫,本来虽是镇守边关的将门子出身,平素却也养尊处优惯了,也绝没有单枪匹马杀出重围的武勇身手。
骇得魂飞魄散,杜重威下意识的擎起马刀,然而休说他敌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直朝着这边驰杀过来的魏军甲骑...就算是斗将对决,杜重威又怎及得上尽得其父高思继枪术真传,将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而被世人赞称为“高鹞子”的高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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