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所部上官的号令声,银枪效节都的精锐军健一步步的向前迈进,挺枪、直刺、踏步、再挺枪...攻击间歇时,立刻便有横排补进的同僚齐刷刷的从行列缝隙中继续保持挺枪直刺的动作,动作整齐如一,宛如台高效运作的战争机器。
八都兵将士再是骁勇,到底生得还是血肉之躯...即便奋力挥舞兵器格挡,可扑面直刺过来的长枪如许多,又怎能尽数拨荡开来?一支支长枪,便寻隙刺入,狠狠搠进面前那些敌军将官兵卒的躯体,鲜血顿时从甲叶缝隙当中喷涌而出!
即便也有些剽悍军士拖着被搠出几个血窟窿的身子,抱着必死之心扑上去撞翻距离自己最近的敌兵...可是银枪效节都基本上仍能维持队列整齐,双方阵亡的比率,也渐渐的拉大开来。
更何况由刘词亲自统领的精锐骑军驱使战马,也已经开始加速,几千只铁蹄翻飞起来,激烈的叩击地面,发出连绵不绝的隆隆声。挟裹起要踏平眼前一切生灵的声势,朝着八都兵侧翼席卷了过去。
吴越国也如吴、楚等势力一般,战马资源匮乏,缺少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所以在地势平坦的区域,不比当年的后唐有豪横的河东牙军、沙陀锐骑可以倚仗,组建鸦儿军、横冲都、三讨军、藩汉马步军、铁林军...等众多精锐骑军,能够轻易的发动大规模骑战。先是硬抗银枪效节都这等步军精锐之师,忽然又有大批机动性极强的敌军锐骑骤然杀出,着实难以回避,只能任由对方来回冲击阵列,打野战也往往要吃大亏。
当如潮水般涌来而来的魏军前列铁骑将一杆杆长矛马槊放平,带着猛烈的惯性,狠狠的凿入正在与银枪效节都浴血厮杀的八都兵阵中。霎时间鲜艳的血花四下喷溅,人体抛飞、战马嘶鸣,兵刃卷动起道道寒芒卷落,很快便也染红了脚下大片土地。
混乱的战团当中,顾全武怒目瞪视迸射出浓烈的杀机,犹如尊杀神,眼见一彪敌军铁骑撞倒踏翻麾下不少儿郎,又朝着他这边驰杀过来...奋力抡刀撞在马槊锋尖,荡开对方的搠刺,刀锋旋即翻转上挑,狠狠的从那名骑军的腰肋间掠过。鲜血喷溅糊在顾全武的眼中,也使得他视野内突然变得一片血红!
周围暴起的人马撞击声,直震得顾全武脑袋嗡嗡作响,当他赶忙擦拭掉糊在脸上的鲜血,瞪视通红的双眼来回张望,发现自己也如同置身于惨烈的修罗场中。
骠悍的魏军铁骑展现出惊人的冲击力与杀伤力,大量的吴越军士卒被锐利的长枪戳穿,被锋寒的马刀劈倒,旋即又被奔腾过去的铁蹄踏得不成人形...魏朝马步军协同厮杀,也使得八都兵将士伤亡不断。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扑到魏军装置的那一排排投石炮具附近,杀出城的吴越军将兵便已是凶多吉少!
顾全武喘着粗气,旋即发觉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他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右肩肩甲被从旁顺手斩过的马刀挑飞,连带着划出老大一道伤口...下意识的,顾全武又感到森寒的杀机从前方如潮袭来,又见一员魏军将领统领着精锐骑军距离这边越来越近,四目相对时,登时便是火花四溅。
马步军都虞候刘词?统领这一路魏军的敌军主将,便是这个后生?魏朝能征善战的将才,果然大有人在。但就算来的是天兵天将,也唯有死战而已!
顾全武忿恨的念着,可他虽然作战骁勇,也绝非是不知进退的莽夫...眼见那个名为刘词的敌军主将所统领的马军、步军皆是精锐之师,战力还要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而且出城厮杀,并无城险倚仗,看来已不可能将魏军的投石炮具付之一炬...那也就只能赶紧往城郭的方向退去,尽可能保全麾下儿郎,才能长久与敌军对抗下去!
“可恨难以焚尽魏人攻城用具,我军儿郎的性命,也不可这般平白折耗!聚拢队列,并肩子退下去!”
随着顾全武又是一声令下,由他统领的八都兵将士,便开始相递呼喝起来,由剽悍的死士殿后,意图尽快返回城内。而顾全武做为一个用兵有方的主帅,自然也很清楚这个时候纵然要撤下来,也绝不能是在魏军趁势掩杀之际撤退。否则的话,整个队伍一旦被咬住追杀的敌军冲垮了阵型,往往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顾全武虽然先是下令撤退,可是他旋即又亲自带领身边的亲兵,主动迎了上去,做为殿后势必要以更为凶猛的反击抵住魏军,尽可能再去锉敌方的锐气,然后再与麾下将士交替掩护而退!
刘词统领的骑军趁势涌杀,另一边还有银枪效节都的步卒紧握长枪如林递出,互相交错戳刺...无法脱身的吴越军士卒,相继扑倒战死,随即便被无数人马践踏而过。
激烈的战团当中,双方刀枪槊斧,乃至锤锏骨朵等长短兵器此起彼落,狠狠敲砸在面前敌人的兜鍪、铠甲上,不但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的金属碰撞摩擦声频频响起,筋断骨折的闷响,与利刃切割血肉的响动声混杂在一处,又激起一声声极为凄厉的惨嚎声!
八都兵将士,毕竟是吴国最为善战的精锐之师。再加上顾全武这个军中梁柱拼死奋战,面对刘词所统领的马步军双重夹攻,堪堪仍能维持得阵列没有被敌方彻底冲垮,待退至城郭附近时,城头上守军立刻开始施发弓弩进行掩护策应。
只是顾全武虽然带领麾下这支军旅退入城中,他身上又多出两道伤口,衣衫早已被汗水与血液浸透,杀到乏力,待冲进城内后,便双腿一软,直接累瘫倒在了地上...至于随着顾全武试图破坏焚毁魏军攻城器械的八都军将士,则由两千多人横尸于城外,还须由魏军为他们收尸......
虽然顾全武打退了魏军的第一轮攻势,可是他到底还是无法毁坏城外正在组装安置的大批攻城器械。那一座座犹如高耸望楼的投石炮具,虽然安装起来要费些周章,可是一旦能得以应用,防守一方的压力便将陡然激增。
所以白昼明着不成,顾全武包扎好了伤口,养回气力之后,立刻又调集死士,准备择选最何时的时机趁夜进行奇袭。
可问题是,西晋时节有刘琨枕戈待旦,而城外攻方的主将刘词,则是做为“披甲枕戈”这个说法的出处,就算是闲暇时,便时常以戈为枕,披甲而坐着入睡...以他史载中的战绩经历而言,通常也不会让意图夜袭的敌人得逞。
便如同正史中后汉时节,后来的后周太祖郭威奉旨讨伐据秦地起兵造反的李守贞,刘词于郭威帐下听命屯兵河中,遭遇李守贞派遣敢死士,夜袭其营,致使一时间将士恐惧,不知如何应对。刘词却神气自若,传令军中有言“此小盗耳,不足惊也“...遂免胄横戈叱短兵以击之,反军大败而退,而后李守贞丧胆气沮,不敢再有趁夜劫营的打算...刘词既然擅于防备奇袭,顾全武意图趁敌不备,趁夜奇袭的计划,到底也不过是妄添伤亡罢了。
而正当刘词、顾全武攻守双方,一来一回正进行拉锯战的这段时期。奉魏帝李天衢旨意,由歙州进军的安仁义、柴再用、王景仁、米志诚则统领麾下军旅,已经顺利攻克睦州,进而向北又拿下杭州南隅的新城县...换而言之,即便顾全武、杜建徽这两员吴越国宿将拼命死守,可是魏军三路并进,兵锋所向,也已对准了吴越国都所在的杭州钱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