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连下了一周冻雨。
严越明开车送宋知雨去上班。宋知雨坐副驾驶,手里捧着杯热牛奶取暖,他本来就怕冷,身子单薄,耐不住倒春寒,穿了四件衣服,加绒秋衣、衬衫、羊绒背心和厚呢子大衣,严越明早上的时候还不敢置信地揪着他的手腕仔细数了数,真是四件,不由取笑:“你怎么跟姑娘一样怕冷?”
宋知雨似笑非笑,和和气气,“你倒是很知道,姑娘冬天手冷。”
严越明立刻覆掌而上,岔开话题:“我给你暖暖。诶,要不穿羽绒服吧,怪冷的。”
宋知雨喝完牛奶下车,严越明又把他拽回来,从后座上扯来条米色羊绒围巾,绕着脖根,胡乱地绕了几圈,遮得宋知雨见人不见眼,轻声道:“下午我来接你。”
宋知雨一脚已下了车,撑开的伞架在车门与车顶之间,却又半途折回来,嘱咐:“今天早上药还没吃呢,你别忘了。”
“知道了。”严越明不以为意。
宋知雨用带着牛奶温热的手指揉严越明耳朵,低声道:“不许骗我,你要是这个春天好不了......”他发现自己找不出恐吓说辞,只得道:“后果自负!”
严越明今天晚上临时有应酬,让司机送宋知雨回家,又点了饭店外卖,怕他一个人懒得做饭尽吃方便面。
宋知雨白天喝了太多浓茶,酽着了,躺在床上睡意全无。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又把自己的枕头和严越明的枕头换了一下,被子拉到下颌,听窗外雨声。
凌晨时分,客厅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从床上坐起来,朝外面喊:“严越明?”
顿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嗯。”拖鞋踏在地板上,薄荷绿的毛绒拖鞋,是宋知雨买给他的。严越明进来,臂弯里挂着黑色大衣,领带扯开,闲散落拓地挂在脖子上,又有了点宋知雨认知之内的风流相。
他坐在床边,听宋知雨说:“喝了多少?”
“一杯。”严越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又戳到宋知雨柔软的脸颊上,“怎么还没睡着?”
“白天喝了太多茶。”
严越明莫名其妙地轻笑了一声,笑意只露一半,另外一半掩藏在喉咙里,沉沉的闷响。
严越明脱鞋,盘腿坐在床上,扶着额头,有点困倦地望向雨珠密布的窗户,仿佛出神。
宋知雨没说话,把脚伸到他的腿上,轻轻地蹭了蹭,像要引起他注意。严越明抓住他的脚踝,捏了捏,又轻轻扇他小腿,有点凶,“冻得跟冰块一样。”
说完,把大衣直接扔在地毯上,钻进被窝,抱着宋知雨,“还是得有我。”
宋知雨钻进他怀里,突发奇想:“严越明,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听过你唱歌。”
严越明沉默了好一会儿,嗓音含着醉酒似的酣沉,调平而缓,给他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还没睡觉,一只还在说话......”
宋知雨笑着推他亲昵的脸,“跑调了,严越明。”
严越明咬住他的手指,搂紧了他,齿间用力,在白软指尖留下齿痕,故意要他疼。
宋知雨瑟缩着,不高兴地苦着脸,想把手指抽回来,牙印上突然又缠上一截滚烫的舌头,舔着红色伤口,在黑暗中听,有很轻的水声。
宋知雨红了脸,“你真的是,打一巴掌,揉三揉。”
严越明“唔”一声,“我才不会打你,我疼你。”说着疼,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地从他的衣摆里钻进去,捏住柔软小巧乳头,变着法儿地揉弄,揉疼了,又拿掌心磨弄。宋知雨依偎在他怀里,手指徒劳地抓着他的手腕,好像是勾他玩弄自己的胸口,没一会儿,挺着雪细光净的粉白胸口,弱弱地呻吟着,往他掌心挺送。
严越明轻轻压倒他,昏暗光线里寻找宋知雨的嘴唇,杂乱无章的,唇落在额头,又滑落鼻尖,最后才落到嘴唇上,温温地含住,一动不动的,像是两只幼雏依偎。
舌头上还有波尔多的香气,舔了几下宋知雨微张的唇,渡气似的僵持,又仿佛突然回神,粗暴强势,唇齿含情,给了他一个神魂颠倒的吻。
严越明声线喑哑:“我喝了酒,要射出来可能要花些功夫。”
“哦。”宋知雨望着他纯黑瞳孔里的淡淡光晕,任凭严越明的手在身体上游移揉弄,孩子一样情不自禁:“严越明,你的眼睛真好看。”
闹到凌晨三点钟,雨声渐渐小了,远远的,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宋知雨浑身都是汗,仰着脖颈,压抑又动情地喘息着。刚才哭过一次,严越明只好把他抱坐在怀里,一边顶弄一边哄他。
两人齐齐高潮,宋知雨酥软地融化在他怀里,严越明揽着他的腰,轻轻向上捧送,逼他脸对着脸。
宋知雨睫毛颤动,看到严越明瞳孔里的自己,粉润,潮湿,淫荡。
“混蛋。”宋知雨气恹恹。
“混蛋爱你。”严越明的笑声很沉,不似平常轻佻。
他探身,伸长手臂从床下大衣里掏出什么东西,宋知雨借着月光看清,丝绒盒打开,是一枚戒指,蓝色宝石,白金戒圈,款式和那枚帕托石戒指很像,只是昂贵精美太多太多。
宋知雨微湿的手指被严越明拖在掌心,他还来不及说话,戒指怼进无名指的一个指节,这时候,严越明才想起来,要有一个仪式上的求婚。
他就抱着高潮之后的宋知雨,说:“你愿不愿嫁给我?我二十六会给你买戒指,等你七十岁,我还给你买牛奶和鲜花,等你八九十岁,我给你买降压片和假牙。”
宋知雨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到严越明认为是拒绝。
他不会知道,宋知雨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想到了多少前尘往事。
宋知雨惊讶,心跳,愉悦,又不禁感慨,他们的经历简直像是不停重复的变奏曲,新的曲部,全都是旧音调的影子。
宋知雨深吸一口气:“我......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严越明笑了,不容拒绝地把戒指套到指根。
宋知雨心里有个声音,复述六年前那个飞鸟过境时的话,就以这枚戒指起誓,让宋知雨和严越明结为爱侣。
“雨一会儿就停。”
“嗯。”
“明天,带你领证。民政局不给我们发,我自己造一张,盖我的私人印章,你就按上你的指纹。”
“好。”
严越明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笑:“你真的是我的新娘子了。”
他们一觉睡到中午,吃了饭,开始换衣服。
宋知雨特意穿了一件复古宫廷风的白色衬衫,胸前垂下两条丝带,末端缀着珍珠,袖口宽大如水鸟翅膀,旋身时满身华丽白影,仿佛盛装新娘。天气毕竟很冷,他又在外面穿了件黑色大衣,遮住自己的心思,重新矜持冷淡。
严越明也穿得很正式,西装三件套,外面罩一件偏斗篷款式的羊绒大衣,挽着他上车。
两人在教堂当着神父的面宣誓,领到那张不能算结婚证的结婚证,靠在一起合照。身后是彩窗,光线明亮,因为是难得的晴好天气。
照片被洗出来,塞进胸袋和钱夹里。
两人走出教堂,雨后植株湿润,灌木丛里一只白色奶狗,耳朵还折着,脑袋上有点脏兮兮的,怯怯地看着这个雨过天晴的世界。
宋知雨走过去,小狗被路人喂大,亲人,半点不怕地蹿到宋知雨的鞋面上,汪汪犬吠。
宋知雨弯腰逗了逗它,严越明蹲下来,拎着小狗的后颈皮,打量牲口似的眼光,判定这是只小土狗。
宋知雨和它玩儿了一会儿,严越明在一旁说:“什么时候,和我去美国见见长辈吧。”
“......他们知道我吗?我和你......之前是继兄弟的关系。”
“知道。”严越明捏了捏小狗耳朵。
“那好。”
“我会补办婚宴,美国也办,国内也办。”
“哦。”
“......我会教你骑马。你穿骑装肯定好看。”
“好。”
宋知雨突然又用那种温柔哀求的眼光看着严越明,严越明轻咳一声,置之不理。宋知雨锲而不舍,脉脉地央求他。
严越明叹口气,脱下昂贵羊绒大衣,把那只白色小狗裹起来,抱在怀里,听小狗乱吠,“行,养。”
他又顿了顿,有点嫌弃:“小土狗,我们可以养更贵更漂亮的。”
“它就很好嘛。”宋知雨凑在他旁边逗小狗。
春五月。
小狗的奶膘没褪,实打实地胖起来。他学会咬沙发,锋利牙齿把沙发布咬破,昨天晚上挨了严越明一通呲,今天窝在阳台狗窝里,蔫蔫儿地嗅着花。
它不敢动那几株山茶,它之前糟蹋坏了一株,被严越明丢到门外睡了一夜。宋知雨伺候这几株山茶,跟伺候自己孩子似的。
这山茶开了,粉白似烟霞,鲜嫩如初长美人,风姿卓立。
宋知雨蹲在那儿给花拍照,发到朋友圈。
“严越明。”宋知雨突然喊他。严越明坐在餐桌上看股票,没回头,嘴上应道:“怎么了?”
耳朵上一凉,清香袭面,严越明斜睨一眼,隐约看到自己耳边层层叠叠的白。
宋知雨把花插在严越明耳边。
严越明哭笑不得:“别闹。”
宋知雨举着相机,镜头里严越明面容极俊美,棱角分明,完全男性化的一张面孔,但是却有一双稚子一样纯粹漂亮的黑眼睛,含着笑,无赖又无邪。
“好看的。”
宋知雨拍下一张照片。
他又点开来看了看,“你刘海是不是有点长了?”
“好像是有一点。”
宋知雨拿了把剪子过来,严越明拒绝地后仰,“知雨,我这发型,值六百美金。”
宋知雨错愕:“六百美金?那,那我稍稍剪一点。”
严越明不肯。
宋知雨拍他背,提筹码:“你还要我给你剪指甲呢。”
“......那剪一点。”
严越明微微闭上眼睛,睫毛颤动,让宋知雨也开始无措起来。银色剪子,小心翼翼的,沙沙蚕食他额前的发。
细碎发丝落在报纸上,又被微风轻轻吹散。
“诶,好了。”
宋知雨不敢乱来,果然只剪了一点点。
严越明睁开眼,新剪的发让视线微微陌生,他看着宋知雨,定定的,含笑的,不言不语的,让宋知雨微微脸红。
“别盯着我看。”
严越明戏谑道:“谁看你了?我看天上的云。”
完结了!谢谢大家看文!之后微博可能会有完结抽奖,还有点无聊的完结感言或者说后记,有兴趣的可以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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