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越明摔门而去,开着玛莎拉蒂就往路上疯驰,车还没暖起来,市区大大小小堵成一片,车灯闪烁,信号灯明明灭灭,如同天河倒倾。
他一股气憋在心里,脚下的油门却踩不得,猛锤了几下方向盘,头抵在方向盘上,手去摸钥匙,无意间打开了音箱,密闭空间里循环放大的立体声一个字一个字钉进他的五脏六腑——“严越明,你醒了吗?醒了就来楼下吃早餐。”
一遍一遍的严越明。
“闭嘴!你特么闭嘴!”赤裸拳头直接砸向液晶屏幕,多大的力气,屏幕蛛网一样裂开,细小碎粒嵌进肉里,他感觉不到疼,“你闭嘴!”
他划开手机屏幕,打给个专门搞娱乐业的酒肉朋友:“醒着吗!爬起来!所有的会所!所有的少爷都给我起来!老子来玩男人!”
等那富二代从温柔乡里战战兢兢爬出来,赶紧联系了旗下所有会所,半小时内一群少爷聚在最大的会所里。
严越明把车钥匙交给门童泊车,一阵风似的走进最大的包间,脱了外套,扯开三颗纽扣,雪色埃及长绒棉衬衫前襟大开,坦然地露出胸腹结实漂亮的肌肉,支起长腿搁在茶几上,野蛮又放荡。皱着眉,斜着脑袋,阴鸷地盯着那扇雕花玻璃门。
富二代早就请他玩过几次,只是他没一次同意。他笑嘻嘻地给严越明点了烟,严越明懒洋洋地吸了一口,轻佻吐眼圈,英隽清贵的脸,下流也是风流,“五个五个进来。”
严越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色情场合工作的男人,拿形容女色的词来形容,那叫环肥燕瘦。只是男人要漂亮比女人难得多,严越明的男色准则又高得离谱,别人的漂亮在他这儿也就堪堪入眼。
“啧。”严越明看着五个男人进来,又挥手赶他们出去,“你这儿是什么货色?”
富二代陪着笑:“哥,最好的货色了。你再挑挑,后头还有好些。或者,你给我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好再去找。”
“皮肤白,眼睛大,要有个美人尖,瘦,但不能柴,高,但不能突兀。”严越明吸两口烟,补充:“下巴也要尖,低头的时候有点狐狸样。”
富二代连连陪笑:“好好好,我先选选,再让人给你找。”出了包厢,一抹额头,涔涔的汗。他拖着经理,翻了个白烟,“娘的,要求细成这样,天仙中的天仙,直接告诉我哪家男人,我直接派人去拐不就行了。”
出门一看,一群年轻男人涂脂抹粉,粉面桃腮,也有清凌凌的眼,也有羞答答的媚,可是再一想起严越明的形容,那一低头风情冷艳的媚,真是谁也没有。
严越明对瓶吹了半瓶红酒,忡怔着,门又被推开,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猫儿似的。严越明微微抬头,看到一双白色运动鞋,脚踝玲珑纤细,冻得发青。
“严总。”
严越明看向来人,正是前几天见到的那个男孩儿,皮肤雪白,眼睛猫儿似的,漂亮得很打眼。上次没细看,只记得抱了一只狗。明明挺干净一男孩儿,竟然干这个。不过严越明现在不在意了。
男孩儿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怯怯地靠近了,有些可爱地把刘海撩起来,“我有美人尖。”
严越明盯着他:“你几岁?成年了没有?”
“今年十九。刚念大一。”
十九岁。严越明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明明十九只是个数字,他却只能想到十九岁的宋知雨。眼前的男孩儿漂亮,哪里比得上十九岁的宋知雨五分之一的漂亮。
膝盖上一暖,男孩儿跪坐在厚重地毯边,温柔羞怯地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含情脉脉道:“我没想到能再见到你。谢谢你的牛奶。”
在这样的场所,牛奶有它特殊的色情含义。
严越明憋着一股气,手指插入男孩儿柔软发丝里,揪起他吃痛的脸,严越明表情冷酷,跟请他喝牛奶的完全不像一个人。
他轻蔑地说:“还想喝吗?”
他宽肩舒展,意兴阑珊地往后一靠,顺势把男孩儿揪到自己的胯间,低声说:“自己来拿啊。”
男孩儿半张脸埋在了他的裆部,跪稳了,泪汪汪抬起头,正要拉开严越明的裤链,严越明又问:“你接过客没有?”
“没有!刚做,陪过几次酒。经理那儿有记录,您可以查。”男孩儿说完,又温顺地看着他,有种很难说清楚的怜惜,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指说:“我先给您包扎一下吧”
严越明满意地笑了,这个乖,这个体贴,这个可爱,这个就比宋知雨好。
男孩儿伸手解他皮带,听到男人嗓音温柔:“乖,今天给你开苞。”
听着这声音,浸满了高高在上的欲,男孩儿的耳廓连着心脏,一直酥麻到尾椎,身体已经半酥,柔柔说:“好。”
顶层套房内,男孩儿已经香甜柔软地窝在丝棉被里,红着脸等浴室里的人出来。
严越明看了看手边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有两瓶rush。那就用吧。
严越明裹着睡袍,望着镜子,嘴唇上和眼尾有几处伤。
他又开始沉默地抽烟。
“傻逼。”他咬着烟嘴,含糊地骂了一声。
严越明回到金台别墅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他外套也没脱,直直摔进床里。
男仆进来,手里捧着水杯,英音醇厚低柔,“先生,您该吃药了。”
严越明翻过身,手枕在头下,望着穹顶天花板上繁复的雕饰。他颧骨烧红,整张脸病态地苍白,眼睛却黑黢黢吓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湿得很黏稠。
他慢吞吞把眼睛闭上。脸上的伤痕细长,汗液淌进去,仿佛泼盐撒碱,痛得人无处发泄。
他想起五年前的夏天,宋知雨舔他脸颊上伤口的红舌头,湿湿的,有点痛,像小猫舌头。
宋知雨这一生都不会再帮严越明舔伤口了。
严越明不会再有那样一个热烈温柔的薄荷茶味的夏天了。
严越明曾经高高在上地把宋知雨当做储存自己少年记忆的容器,但是现在这个容器反过来,像古老的钟罩住他,剥夺了他生命中剩下的所有春夏秋冬。
“我不吃药。”严越明声线嘶哑,“他不是回来了吗?我为什么还要吃药!我应该不会再失眠,不会再焦躁,不会再厌食......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五年!谁能不疯啊!一声不吭走掉了,我快翻个底朝天了,我就怕他死了,怕他被卖了!结果!结果!他特么算是个什么东西!婊子!野种!就知道被人干屁股的男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捂着脸,没再说话。
查理端着水杯,看到主人指缝里满溢的透明液体。
他不会中文,只会一点日常交际用,他也听不懂主人在又哭又骂些什么。
他知道,今晚这个年轻男人又要失眠了。
严越明吃了药喝了水,躺在床上等着天亮。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冻馁的月光如霜如雾,夜色深沉。
药效开始发挥,严越明慢慢地坠入梦里。
宋知雨,你最可爱,最漂亮,最体贴。我最喜欢你。
严越明头脑昏沉地想。
理我啊,给我打电话啊,好好说话啊,和好啊。
我没有下一个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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