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永四年,新春,元月初一日,大吉。
吉在何处?在江户城!
任是谁也无法相信,已经五十八岁的德川家庆再度造人成功,侧室于琴之方受孕成功。这已经是这位极为受宠的侧室第五次怀孕,一来说明这位侧室夫人真的是很容易受孕的体质,二来说明德川家庆的耕耘实在勤奋,令一众小年轻汗颜。
天下二百六十余位大名,登城向德川家庆献上太刀,恭贺新春。将军様大喜,设宴招待一众大名,在江户城内欢度新春。
幕府到了嘉永四年(1851年),虽然积弊重重,可是在一番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还维持着某种“中兴”的气象。幕府的财政出现好转,通过去年以三倍价平价出售救荒米,不仅救活了江户百万生民,还使得幕府增收超过一百万。
德川家庆恢复了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时的豪爽,对于诸侯大名的求援一概允许,直接撒币出去黄金四十余万两。毫无疑问的,天下诸侯都感觉到了幕府在恢复。
军事实力在加强,财政状况在好转,加上还有五十八岁都能生娃的长寿将军,幕府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时候啊!
去年的饥荒在幕府内外上下的协力合作之下,大小算是受到了控制,现在冬雪落下,冬小麦无虞,明年想来不会再是荒年。
真一个天下承平!
身为两千四百石大身旗本的忠右卫门也是要登城的,不过德川家庆露个面就完事了,咱也乐得清闲,回家躺着不好嘛。
大过年的,连传习队的士兵都领着黄金大米回家过年了,谁愿意在外面应酬,在家躺躺床,闲话聊聊多好。
忠右卫门这么急着回去,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人家大奥都能传出喜讯,咱们家里怎么就不能传呢?以前那是忠右卫门克制了,阿兰比忠右卫门小七岁多,十几岁怎么舍得让她生孩子呢?
那不仅仅是身体发育没完全,骨盆都打不开的问题。那样早生下来的孩子,夭折的风险,肯定比二十多壮龄生下来的要大。
按照绪方洪庵的说法,孩子也就三个月的样子,但也需要紧张起来了。阿兰头胎没有经验,保不齐有个什么磕磕绊绊的。所以这会子已经请她母亲过来,妥善照顾。
一路小跑回家,却见着门边有个年轻人在探头探脑的,腰间有佩刀,看样子怎么也是个豪农家的子弟吧。或许有什么难处,来找咱“关东呼保义”救援则个。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忠右卫门声名在外,乐意结交士人。
有本事的好生交往,没本事的也给个三瓜两枣,看那年轻人的衣着朴素,或许是有什么难处。
“江户川大人!”忠右卫门没有开口发问,那年轻人看到忠右卫门一行退城回来,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认识?
“你是?”忠右卫门仔细端详了一下年轻男子,好像有点面熟。
“小的是浦贺町船工黑川德六郎之子黑川新八郎庆德。”黑川庆德一介绍,忠右卫门就想起来了,当初在浦贺最先“主动”出来拥军的那位町人。
他们家又是民家又是船家,似乎有那么百十亩地,还兼营造船业。不过也不是造什么大船,就是普通的渔船或者往来江户和大阪的廻船。
前番忠右卫门带兵去浦贺迎击英军士他花利所部海军,结果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倒行逆施,百姓大多逃散,大军无处安置。幸亏忠右卫门名声在外,又有黑川德六郎这个本地人协助,才把百姓给喊下山,使大军不为饥寒所苦。
到也是个故人之子呢!
“原来是你,且进去说话。”黑川庆德跑来肯定是有什么事的,既然有一段香火情,能帮就帮。
阿兰听说忠右卫门回来了,起身到门口来迎接。三个月的身子还不怎么显怀,行动也没有什么不便。若非忠右卫门看到她居然在吃酸梅,而且人家顶多一碗饭吃那么一枚两枚,她却当零嘴在吃,可能一时间还发现不了。
“既然有了身子,就不必再次次都迎了,且好生歇着便是。”忠右卫门牵着阿兰的手,两人一道往里面走。
“母亲说还是趁能走动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得好。”阿兰笑了笑。
倒也有道理,这年头应该已经有了剖腹产,但是普通人生产肯定还是用的自然顺产。这事儿不仅仅很疼,还非常考验孕妇的体力。有些第一次生产的孕妇,据说从羊水破了,到孩子生下来,前后达十个小时之久。
一旦体力耗尽,那真是危险非常。还不如趁着这会子还有精神,也方便行动,每天走两步,保证身体健康,有那个体力生孩子。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忠右卫门怎么可能和阿兰争呢,请她去泡壶茶来。
这边黑川庆德也坐下了,书房挺大的,吉田松阴回藩邸过年了,福泽谕吉的家人都在中津,所以还留在忠右卫门家里,很是乖觉的和黑川庆德见礼。
“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
“父亲想着今年大旱,江户米价飞扬,大人家口多,让我送两石米来。”黑川庆德略带着些犹豫,说得很慢。
江户米价飞扬是真的,忠右卫门家里男仆女仆十几二十几个也是真的,但是两千四百石的大身旗本家里,怎么可能缺这两石米。
“代我谢过你父亲。”不过人家一番好意,忠右卫门怎么可能拒绝。
“是是是,小的一定转告父亲。”黑川庆德肯定还有话说,但是年轻人嘛,脸皮子薄。
和吉田松阴就不一样,那小子是人是狗都能混熟了,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外国人,三天之内必定称兄道弟。
“是不是想在江户寻个出路?”忠右卫门望着有些扭捏的黑川庆德,也不难为他,直接开口。
“小的愿意给大人鞍前马后!”一听忠右卫门主动开口,黑川庆德大喜,连忙应声。
“噗嗤!”端茶进来的阿兰没忍住笑了出来,忠右卫门这是又往家里带了一个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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