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最后,那少年还是只能先带她们去溪石村。
他原先打着随便带带路,拿了钱就走的主意,如今因为阙清云杀价太厉害了,他不跑这一趟,便只能得到一个铜板,后续那一两银子若不到手,简直血本无归。
少年恨恨地走在前面,心里不知道骂了阙清云多少遍,什么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女人心海底针,能想到的词儿通通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遭。
尽管不情不愿,但他需要这笔钱,所以再多不满也只能咽下去,吞进肚子里。
至于这两个漂亮姐姐打听溪石村究竟有何目的,便与他无关,他只赚这领路钱,到了地方立马就走。
行出村落,走进一条偏僻荒芜的小道,忽听身后那穿着红衣裳的姑娘唤他,问道:“你可知溪石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这儿的人提起溪石村就讳莫如深?”
少年闷声不吭。
不料,玉潋心又补了一句:“这算另外的价钱。”
那见钱眼开的少年果然回过头来,视线在玉潋心带笑的面庞上过了一圈,这才开口:“因为溪石村已经没了。”
“什么?”阙清云眉心一蹙。
“村子里的人被杀光,连同整个村子也被一把火烧个干净。”少年说起这件事,声音也十分冷硬,“你们现在过去,一个人也没有,只剩废墟了。”
他倏然停下脚步,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儿神色严肃:“如果你们想好了,我可以带你们去,但那地方死得人多,邪乎得很,我只能把你们送到附近。”
阙清云亦跟着驻足,闻言轻笑了下。
清清冷冷的女人哪怕只是柔和了目光,都足以惹人心神荡漾,何况阙清云竟然朝他露出微笑。
少年哪里见过这般绝色,顿时愣在原地,眼睛都看直了。
阙清云手腕一翻,一枚银锭被她托在手中,朝那少年扔了过去,对方手忙脚乱接住,双手托着都能感觉到沉。
他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完整的大银锭,一锭就是二十两,惊得他猛咽下一口唾沫,两只眼睛黏在银锭上,撕不下来。
“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再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这枚银锭就是你的。”
阙清云脸上昙花一现的笑容淡去,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
少年被她的声音惊醒,连忙将银锭揣进怀里,生怕谁给他抢走了似的,大声道:“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玉潋心却在这时开口:“此地说话不便。”
言罢,便听得嗡一声响,十丈房间的空间笼罩在暗红色的壁障中,将内外分割开来。
少年见状,目瞪口呆,四下张望,空空寂寂,连鸟叫虫鸣之声都没有。
林间有风吹过,他能看见枝梢摇晃,可枝叶摩挲,却是万籁俱寂,无声无息。
镜虚秘境笼罩四野,玉潋心这才道:“你可以说了。”
少年喉咙一滚,额角冷汗涔涔。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可能有着不得了的身份,他竟然还想赚她们的银子!
“这……那……”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少年说话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开了口,“就我刚才说过的炎先生,溪石村出事,应该是和炎先生一家有关。”
阙清云面色冷峻,追问:“怎么讲?”
少年胸口起伏,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缓缓道出。
他确实曾在炎承钺的书斋里念过书,但他并非书斋的学生,而且不住溪石村。
不过他家中有一位长姐,嫁给了溪石村的一个秀才,而他这位姐夫就在书斋念书。
他偶尔路过溪石村,去姐姐家做客,有时会去书斋逛一逛,趴在围栏外边儿听炎先生讲学。
少年说,书斋的炎老先生有一个双腿残疾的儿子,那儿媳妇早年不幸去世,留下一个孙女儿,也在战乱中走失了,如今仍不知下落。
说到他人悲苦,少年亦是满目唏嘘。
他说有一天,溪石村里来了一批山匪,那些人穷凶极恶,从村口闯进来,一路奔向书斋。
那日少年正巧在书斋后院捉蛐蛐,听见前边儿动静,便借门缝朝外边儿看。
见炎老先生一人面对众多土匪面不改色,那土匪无比嚣张,指名道姓让炎老先生和他的儿子交出一件宝物,否则就取他们的性命。
“那土匪竟然还说炎老先生的儿子,那个终日坐在轮椅上的瘸腿男人,是前朝末代皇帝!”少年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他至今仍觉得不可置信。
得知这个消息,整个溪石村都震惊了。
炎老先生自然不会承认,可山匪不肯罢休,随便在村里抓了两个人做人质,威胁炎承钺,他们不把宝物交出来,那些无辜的村民就会因他们而死。
平日里性格谦和,与世无争的炎老爷子被山匪触怒,倏然大显神威,将闯进溪石村的一小批山匪全部击杀,随后带着炎温瑜一走了之,从此销声匿迹。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岂料不久之后,又有一批人马闯进溪石村,不由分说大开杀戒,将溪石村屠戮一空,尸体也被一把大火烧个干净。
若非那日少年的姐姐回娘家省亲,没有待在溪石村,否则她也性命不保。
姐姐虽然躲过了一劫,但姐夫却死在了溪石村,连尸体都没找到。
少年的姐姐因此悲痛不已,一病不起。
他们家中本就不宽裕,姐姐病倒后更是穷困潦倒,少年便不顾父母阻拦,独自跑了出来,想方设法赚钱给姐姐治病。
附近村庄的百姓不敢提及溪石村,唯恐避之不及,自然是怕惹上杀身之祸。
少年将他所知的一切悉数道来,临了还是坚持亲自带阙清云二人过去。
不过他也确实害怕,没敢走得太近,到溪石村三里外就不走了。
他抬着胳膊,遥遥给师徒俩指了条路,告诉她们沿着小路往前走,会路过一座废弃的木桥。
“桥下的河流水不深,你们可以蹚水过去,过了桥就能看见溪石村村口的大石头。”
少年说完,不在此地久留,小跑着沿来时的路离开了。
待那少年身影消失于树影之间,师徒二人才又朝前行进。
“他说的话应该不假。”阙清云判断道。
玉潋心认同地点了点头,但见道路尽头所指的村落毫无生气,无奈叹息:
“不知那些山匪是受何人指使,后来屠村的那批神秘人又是什么身份,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溪石村的村民?”
阙清云不答,只道:“去村里瞧瞧。”
不多时,二人行经少年提到的废弃木桥,过桥后果然看见溪石村村口的石头。
那石头约有一人高,表面被烈火灼得漆黑,半边石头碎裂,只隐约还能辨别出石头上刻着一个“溪”字。
师徒二人并肩步入村落,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焦臭,哪怕村庄覆灭已是数年前的事情,这杀孽的味道仍然没有完全散去。
未及几步,玉潋心倏然道:“不对。”
阙清云停步,应她:“如何不对?”
玉潋心眼皮颤了颤,又细细感应一番,而后眼神一利,断言:“这地方确有古怪。”
两人身份上,阙清云为长,但如今二人修为,却是玉潋心更高一筹。
玉潋心说此地古怪,必然有所依据。
她一抬手,金藤破土而出,镜虚秘境同时将整个破败的村落笼罩。
倏然间,看似平静的废墟狂风大作,被金红藤蔓翻起的残垣断壁之下涌起一股股黑气,那黑气盘旋升空,在数丈高的虚空之中汇聚,最后凝结成一道兽影。
“是妖。”玉潋心半眯着眼,眸心划过锐利的冷光。
局势越发扑朔迷离,这溪石村的变故竟然又与妖族扯上了关系。
冷锐剑光闪电般横空而过,阙清云已御剑而起,剑阵漫天,雨点般攒射而出,只一刹便将刚刚汇聚成型的兽影搅得七零八落。
这妖兽约莫分神境修为,以吞噬活人生气修炼,普通人到附近极容易被它蛊惑,但在阙清云师徒眼中,却还不够看。
黑雾向四处逸散,阙清云剑尖一挑,将雾影当中一个物件拨了出来。
叮铃铃一声响,一串银铃悬于阙清云剑尖,那阵阵妖气正是从银铃中渗出来的。
玉潋心讶然瞧着剑尖前那一对小铃铛:“此为何物?”
阙清云见多识广,只一瞥便认出来:“引魂宗招魂的法器之一。”
“引魂宗?!”玉潋心但觉晦气。
这铃铛指向当初和炎氏皇族有恩怨的引魂宗,绕来绕去,线索又绕回了璩阳。
此物既然遗落在溪石村,则说明当初屠杀溪石村百姓的人,极有可能出自引魂宗,这笔账,还得去寻引魂宗之人清算才行。
铃铛里蕴藏着极浓郁的妖气,则可作为引魂宗与妖族勾结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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