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不愧是天玄妖女!竟敢杀害戒法大师!”
身后爆喝之声宛若惊雷,炸响于众人耳侧,越来越多的人赶来,警惕又愤恨地怒瞪玉潋心,将禅院围个水泄不通。
玉潋心背对着他们,低垂的眼睫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眼中神色悲戚。
当今天下,阴谋阳谋,利益交错。
好人心系苍生,却活不过旦夕。
整个世界都是病态的,疯狂的,人心不古,便不可能阻止业力蔓延的脚步。
大势所趋,结局不过毁灭与消亡而已。
恶人大行其道,众生丑态毕露,唯戒法大师还试图抵挡命运,不过是垂死挣扎,螳臂当车罢了。
玉潋心越想越觉得无趣,不论是咎由自取受苦受难的苍生,还是自以为可以为此做些什么扭转局面的她们,都太天真。
身困方寸棋局之中,生死全在旁人一念之间,岂不可笑?
她吐出胸中浊气,闭上眼,灵识遨游于天地之间,五感倏然打开,便见炽白晴空之下,一面黑压压的雾影包围了她。
那是积聚业力,腐败不堪的人心。
不多时,人群散开。
天河道尊闻讯匆匆赶来,见得屋中景象,顿时目露讶异之色,满脸不可置信,惊怒道:“尔等岂敢!”
玉潋心嘴角勾起讽刺的冷笑,缓缓回身,轻蔑地瞧着此人。
她的眼神有如一支利箭,好似要透过对方仁义慈和的皮表直刺心底,将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切看清。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天河道尊竟觉如芒在背,脸色瞬息万变,藏于袖中的双手缓缓收紧。
他敛着眉,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神色复杂,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立即有人跟话:“听澜宗的师徒不忿真相暴露,恼羞成怒之下破罐破摔,竟趁戒法大师重伤之时闯入禅院,将其杀害!”
说的好像他亲眼所见似的。
其人话音落下,周遭好几名修士纷纷跟腔,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那么多人“目击”玉潋心杀人,她辩无可辩。
可笑,日前戒法大师受伤,众人合力施救,她还曾对这些人的道德仁义心怀希冀。
如今看来,不过是利益不与自己相干,真涉及他们自身的存亡,一个个变脸比翻书还快。
天河道尊冷面与玉潋心相对,喝问她:“戒法大师,当真是你所杀?”
玉潋心扬唇,眼底尽是盈盈笑意:“我若说不是,天河前辈,你肯相信吗?”
天河眸心微暗,牙关咬紧,嘴唇崩成一条直线,面色冷肃,不发一言。
玉潋心早料定他的态度,丝毫不觉意外。
倏然,玉潋心仰头哈哈大笑,语出惊人:“前辈怎能相信?又怎会相信?比起这些无关之人,前辈才最希望小女子伏诛!”
此言一出,众修一片哗然,天河道尊更是两眼怒瞪,急急喝道:
“老夫素来袒护你师徒二人,奈何你们毫不领情,如今戒法大师圆寂,人证物证具在,你叫老夫如何相信你不是逞凶之人?!”
此前天河道尊种种所为,皆看在众修眼中,立时便有人破口大骂,急斥玉潋心忘恩负义,歹毒蛇心。
玉潋心耳中灌入这些言论,只觉得好笑,遂冷哼一声,与之针锋相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前辈信则信矣,不信也罢!”
“妖女就是妖女!何须与她多费口舌?!杀人者偿命!”人群中掀起呼声,众人义愤,眼看就要动手。
天河道尊眼神闪烁,却并未阻止。
激愤的人群将玉潋心包围,后者扬臂一甩,气浪翻卷,距离较近的几人首当其冲,霎时间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众人本就愤怒,玉潋心一动手,更是捅了马蜂窝,再无人犹豫手软。
有天河道尊坐镇,他们也不怕得罪玉潋心,与其说是要为戒法大师报仇雪恨,不过是为了他们的私心,为玉潋心拥有的实力感到恐惧,更为那空穴来风的传言惶恐。
不管那一条,都足够玉潋心死个八百遍。
跳梁小丑。
玉潋心看也不看他们,眼角倒吊,神态轻蔑。
在这纷乱的人群中,她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妖娆妩媚,又带有无可匹敌的剧毒。
天河道尊一脸讶然地瞪圆双眼,却见天地间气息动荡,飞快聚合,稀薄的灵气刹那间汇聚于玉潋心之身。
转瞬间,气机波动,她竟在悲哀的心绪之中,突破桎梏,再踏出一步。
继戒法大师之后,又一位大乘境之修。
众修也未料到如此惊变,即便怀有再重的杀心,待近至玉潋心身侧五步,他们纷纷心神被慑,出招迟缓,玉潋心一个饱含杀意的眼神,便足以令他们五内具焚。
分神境之下,元婴爆裂,金丹震毁。
方圆十丈以内,欲杀人者口鼻溢血,无端暴毙。
玉潋心神色冷肃,飞快上前一步,缩地成寸,竟转眼便至天河道尊跟前,探手一抓,擒向后者咽喉。
速度之快,只在瞬息之间,令人瞠目结舌。
但天河道尊到底也是洞虚境大能,距离大乘境仅一步之遥,尽管这一步已卡了上千年,但到底不同于寻常高手。
玉潋心的指尖触及他喉骨之前,他险而又险地反应过来,使尽浑身解数挣开气机束缚,后退半步,躲开擒拿。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玉潋心“杀”戒法大师在前,不仅毫无愧悔之意,竟还主动向天河道尊出手,更坐实了她恼羞成怒的推测,也侧面印证了“业源祸因”的传言。
天河道尊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出一身冷汗,心知正面与玉潋心交手并无胜算,迫于无奈,一退再退,试图将距离拉开。
然而玉潋心实力强横,不仅修为绝天,还身具魂骸之力,达成目的,不过时间问题。
两人视线相交,震魂魂骸之力顷刻爆发。
天河道尊神思迷惘,后退之势稍顿,便露了破绽。
电光石火,玉潋心指尖将触及天河喉头,旁侧虚空倏然波动,从中探出一截利刃,斩向玉潋心的胳膊。
变故来得突然,被人气机锁定的玉潋心却好似早有所料,眼底掠过一道寒芒,竟反手将那刃尖扣住。
藏于虚空中的黑衣人顿时愣住,随即大惊失色,暗道不好。
可玉潋心千方百计引他现身,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开?
她收紧五指,金色藤蔓缠裹她的胳膊,沿着刀口卷上去。
突破大乘境后,森罗魂骸之力不必再依附于泥土生长,全由玉潋心灵气塑造。
其人握着剑柄的手没来得及松开,便被藤枝缠住,随后玉潋心用力一拉,黑衣人便被不设防地拽出半个身子。
见到这一幕,天河道尊亦变了脸色。
情急之下,试图阻止玉潋心拖拽黑衣人,他竟不惜飞扑上来,以身相代,试图将玉潋心与黑衣人分开。
玉潋心以一敌二,却还不露败相,扬起右臂挥出数道金藤,封锁天河道尊的行动,随后左臂上施加力道,欲一举将那黑衣人拽出虚空裂缝。
后者显然也意识到局势不妙,洞悉玉潋心的意图,他竟抬起空余的那只手,以掌做刃,果决地斩去自己被金藤缠绕的胳膊。
唰的一声,鲜血四溅,玉潋心手中力道一松,黑衣人得以脱身,便倒退着重新钻进裂缝。
“想走?!”玉潋心唇角微扬,眼底寒芒冰冷刺骨。
饕餮所化的黑雾飞扑出去,咬在虚空裂缝的边缘,竟将那裂缝再度撕开。
数不清的金藤蹿进虚空,将断了一条胳膊的黑衣人硬生生拖拽出来,用力砸在地上。
听得轰隆一声响,那人像块石头,落地地面震动,碎石纷飞,其身侧三五步范围,竟凹陷下去,形成一圈半寸深的土坑。
天河道尊破开藤枝封锁,见得此景,震怒之下突然一掌拍向那黑衣人的天灵。
玉潋心两眼一眯,眸心凶光闪烁,冷声厉喝:“休想!”
话音未落,已一剑刺出,欲阻天河道尊行动。
然而,天河道尊眼瞳猩红,竟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任由那一剑斩在他身上,与此同时,他的手掌距离黑衣人已不足两步。
却在这时,冷冽而锋锐的剑气陡然间破空而来,竖起一道锐利至极的风墙,将黑衣人圈禁其中,掌风落在风墙上,响起爆裂震鸣之声,却未能破防。
阙清云衣衫猎猎,正从远处御剑而来,她与那黑衣人交手,对方引她绕了个大弯子,突然破虚逃走,她就猜到此地必有变故。
黑衣人不料天河竟要杀他灭口,惊愣之下,未躲开玉潋心的擒拿,等他反应过来,脖子已为玉潋心所擒。
“便让诸位看看,杀死戒法大师的凶手,究竟是谁!”
玉潋心嘴角勾起冷厉的弧度,神态轻佻而傲慢,遂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面罩。
变故从发生到尘埃落定,前后不过瞬息。
禅院内众多驱魔会高手同时抬头,待看清黑衣人长相,所有人同时愣住,目露惊骇之色。
黑衣人与天河道尊模样相仿,气息也一模一样,竟是天河道尊的分.身!
先前在城东时,其人毫无预兆现身于饕餮秘境之中,玉潋心便百思不得其解,何故她无法提前发觉黑衣人的气息。
此人修为虽有洞虚境,却远没有天河道尊实力强横,偷袭时机虽然巧妙,却也不至于将天河道尊一掌重创。
种种违和的线索几乎都能与天河道尊挂钩,其人身后藏着一个影子,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不论刻意而为的苦肉计,亦或那些大义凌然的言语,不过都是为了博取她们师徒二人的信任罢了。
玉潋心唇角一扬,翻开手掌,将那裂作两瓣的佛珠示于众人眼前,冷笑着问:“敢问天河前辈,你作何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