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山庄横遭变故,且不知其缘由,玉潋心回望来时方向,乌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冲天的火光。
她藏身于晦暗隐蔽之处,听见远方惨叫怒骂之声此起彼伏,片刻未曾犹豫,仔细观察了四周环境,断定没有埋伏,遂攀上高墙,迅速远去。
不多时,及至庄外山林。
夜幕之下,重重叠叠的树影幽深寂静,为防留下足迹,玉潋心腾身跃入树冠之中,踩着碗口粗细的枝干继续向山庄外围行进。
忽然,前方传来金铁交击的脆鸣,玉潋心当即止步,屏气凝息,于掩映的枝叶间暂避,只以双耳细听,以判断所行方向发生的动静。
约莫十丈开外,有两拨人马。
其中一方声势浩大,将从山庄中逃出来的门客团团包围,见一人杀一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那几名门客修为也是不俗,与对方交手时还能反杀几人拖着他们垫背,但比起人多势众的黑衣人,门客们没有支援,后继乏力,不一会儿便死的死,伤的伤,尸横遍地。
刀剑刺入皮肉,再果决地拔.出来,噗噗几声闷响,最后的惨叫声也沉寂下去。
黑衣人来去无踪,林子里很快恢复清静,只留下一地鲜血淋漓的尸体,与那一阵阵浓稠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看这样子,山庄外也布下了重重杀阵。
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数目众多,而且对陌衍山庄的地势地形了如指掌。
他们故意放松山庄内部,只占据各个下山的关口。
庄内的门客分散逃往外围,出了山庄必定放松警惕,却不想这样反而着了对方的道。
如此严密的封锁之下,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何况陆陆续续从山庄中逃出来的大活人呢?
待那行黑衣人退走之后,玉潋心继续往前,不一会儿,便见到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黑衣人下手狠毒之至,唯恐门客们不死,临行之前还在每具尸体的胸口和喉咙都补上几刀,所以这些门客的尸体个个都血肉模糊,几乎辨不出他们的原貌。
而且这些歹人杀完人后迅速撤退不说,还顺道带走了那些死去的黑衣人的尸体,什么痕迹都没有残留。
此地凶险,不宜久留,玉潋心大致查探一番,并无有价值的发现,便起身欲走。
这时,她脚边有只血淋淋的手突然动了。
玉潋心面色冷峻地看向这人,对其衣冠配饰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觉往日应该在庄内见过。
她意外于如此重伤之下此人竟然未死,遂俯身探其腕脉,看看还能不能救。
可惜其人伤势严重,不过回光返照之相,救之无望。
她松开手,见其手腕垂落,沾着血在她脚边的黄泥地上写下一横一撇。
最后一笔点在撇划中部,未能将这个字写完便断了气。
以笔势来看,接下去他可能要写一竖。
但以一横一撇开头的字太多了,玉潋心无法从这两笔中获取此人欲表达的信息,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离去,不过走之前,她多看了眼那半个血字,遂回身没入丛林之中。
既已得知山庄外围凶险,玉潋心反倒不急着离开。
她沿来时的路倒退回去,于僻静之处碰见两个落单的黑衣人,当即飞身上去,趁其不备杀死一人,后拧着另一人的脖子拖着他钻进旁边的深巷。
“你们是什么人,在找什么?”她压着声,刻意改变了语调,使对方难以通过声音辨别她的身份。
对方呜呜咽咽,艰难挣扎,似乎想借挣扎弄出些动静来,好让四周逡巡的同伴发现他们,从而赶来相救。
“没用的,方圆百丈以内的人都被我杀光了,你是最后一个。”
玉潋心低声冷笑,一只手捂住此人口鼻,另一只手摸到其人腰后的匕首,刀剑抵着他的背脊:“你若老实交代,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没有人知道是你泄露的消息。”
黑衣人挣扎的力道小了,玉潋心放松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后者艰难喘了两口气,认命地说道:“丹阳殿……在寻曲衍魔君之子郭禹和清云仙子的徒弟玉潋心。”
其声落下,背后的匕首猝然捅进他的后心。
“你……”鲜血从他的口鼻喷涌而出,他瞪大双眼,惊惧地望着眼前虚空,试图扭头看一眼身后言而无信之人长什么样子。
玉潋心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勾了勾唇角,将匕首再送进一寸,嗤笑道:“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真的会放你走?”
那人四肢渐渐脱力,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很不甘心。
玉潋心松开手,任其倒地,借尚干净的布匹擦净双手的血迹,遂转身没入另一条曲折的小巷,不时猎捕一两个落单的黑衣人,从他们口中获取情报,再将这些人就地处理掉。
她不会一直待在原地,倘若抓到的人不肯透露口风,便直接杀死。
从陌衍山庄西侧奔去东侧,费时不过小半个时辰。
她从黑衣人口中得知,曲衍魔君眼下因故未在山庄之中,而他们的人马还没寻到郭禹的下落,此刻整个山庄戒严,里里外外围了三层,有数位分神境高手坐镇。
陌衍山庄此次已是在劫难逃。
玉潋心心往下沉,阙清云显然也没在庄内,尚不知其去处,现下山庄内的门客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恐怕已不足半数。
倘若郭禹眼下尚在庄内,被擒也是迟早的事。
她忽然忆起上回姓郭那小子临走时扔给她的护身符,眉头皱了皱。
虽然至今尚无用处,但对方一番好意,这么欠着,总归让她不得劲儿。
罢了。
此刻山庄中局势纷乱,迷雾重重,她自身尚且难保,还去操心他人死活?
玉潋心狠心拂袖,打算再找个修为高一些的头目,看看能不能获取庄外布防的情报,当务之急,是保命脱身。
“我……我不同意!”秦剑风咬牙说道,“此前下达的通缉令尚未撤除,如今你要强行上位,恐怕难以服众!”
阙清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是么?”
这声呢喃雾蒙蒙的,缥缈不定,仿若仙音,秦剑风愣神一瞬,便见眼前之人眸心掠过一道幽光,同时他心口一痛,两眼发黑,呼吸滞塞,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
同时,耳边还残留着清清冷冷的余音:“师妹能否服众,便不由师兄费心。”
仙宗同盟的两位上仙见其不由分说便击晕秦剑风,也愣住了。
赤文仙尊拧起眉头,脸色肃然地说道:“就算秦宗主行事欠妥,你也不当如此,手段这般强硬,未免不合礼法。”
阙清云扬眉浅笑,淡淡然开口:“上仙误会了,清云击晕秦师兄,并非为宗主之位所属,而是有旁的要事,欲向二位仙尊禀报。”
“什么事?”玄易仙尊瞧了眼昏迷在地的秦剑风,看向阙清云的眼神十分警惕。
虽然阙清云说得有理有据,可他们也不得未曾取证便听信其一面之词。
从这女人现身到现在,谈话的节奏一直被对方握在手中,且其态度嚣张猖狂,一副笃定结局的模样,让他们感到几分受人摆布的羞辱,颇觉颜面无光。
特别是有合道修为的赤文仙尊,阙清云肆意妄为,不仅仅是打秦剑风的脸,也是在挑战仙宗同盟的权威。
阙清云好似没发现他们的隐晦的视线交流,语调平静地说道:“清云手中有丹阳殿意图谋反的证据,他们如今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日前清云还曾在陌衍山庄见到穆玲儿。”
“穆玲儿?”赤文仙尊脸色微变。
“不错。”阙清云点头,“她意图和清云联手,道是仙宗同盟虎狼环伺,我等同为末流,当愤而反之。”
“岂有此理!”赤文一掌震碎矮几。
“清云也觉得不可思议。”阙清云眸心晦暗,嘴角下沉,冷声道,“丹阳殿毁我听澜宗千年基业,竟还有脸挑拨听澜宗与仙宗同盟的关系,如此恶劣歹毒,清云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偏秦师兄是个温吞的性子,目光短浅,丹阳殿已蹬鼻子上脸,他却毫无觉察,亦无所作为,令清云委实揪心。”
“清云此举,不过自保而已,倘若二位尊者不放心,可令秦师兄为副,从旁监督。”
阙清云溘然长叹,吐出胸中浊气:“若日后听澜宗恢复元气,有了起色,清云愿在往日供奉的基础上,再加一成。”
加一成供奉。
赤文玄易二人同时沉默,复对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区区末流听澜宗,谁做宗主都可以,前提是,这个宗主人选,以及其提供的条件,能让仙宗同盟满意。
两日后,阙清云从秦剑风手中拿到宗主印,而后送走仙宗同盟两位上仙。
此事罢辽,她又去了一趟禁地。
那藏着诸多秘密的暗室,被她一把火烧个干净。
是夜,有探子来报。
“陌衍山庄失守,丹阳殿人马大举突入庄中,庄内无人逃出,可能已全军覆没!”
作者有话要说: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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