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早就被焚噬得坑坑洼洼,树木都被毁掉了,只剩下一片片焦黑龟裂的痕迹。
萨缪尔坐在石头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眶有点发青,看上去仿佛刚被人揍了。
“哟,你也出来了。”
他懒洋洋地说。
周围一个人没有。
苏璎环顾四周,再联想到他说的话,“你也被拉进那种空间了?”
其实她本来以为,那群人的计划应该是米勒拖住萨缪尔。
——毕竟他们俩是同能力,而且看上去能力值相差也不多,短时间内肯定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后其他人群起围殴自己,搞完之后,再一同解决萨缪尔。
这样最有效率。
毕竟重点是抢光脑,也不用遵守什么一对一的荣誉战斗规则——笑死,本来也不存在这种东西。
“不不不,苏天鸿开了‘世界’,那就是你俩的战斗了。”
萨缪尔一手撑在背后,一手随意地梳理着蓬松乱翘的银发。
“再说了,你俩刚进去之后,其他人也来了,现在都进‘世界’里干架呢。”
所谓其他人多半就是星舰大学的人。
苏璎:“那个和你能力是同类的米勒呢?”
萨缪尔摊开手,“我俩打了一架,她输了。”
苏璎有些茫然,“两个精神类能力者的——脑内战斗吗?还是比谁先控制住谁?”
“那太慢了。”
萨缪尔用一种你是憨批的眼神看着她,“反正一时半会谁也制不住谁,所以我俩用拳头打的。”
苏璎:“……”
苏璎:“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你眼睛青了?”
她只要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喜感满满。
“有那么好笑吗?”
萨缪尔无语地看着她,“我把她鼻子都打断了,你真该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我又不认识她,我看到了大概也没什么感觉。”
苏璎打量着他的脸,“所以你打赢了?她跑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
苏璎闻言也松了口气,又想起对方刚刚说的话,”什么‘世界’?就是那个空间吗?”
“是啊——”
萨缪尔拖长了腔调,有些迷惑地看着她,“我从没和你提过吗?”
苏璎满头问号,“没有啊。”
“导师呢?”
顾教授应该也没说过吧。
他一直很忙,他们见面后也没有太多闲聊的时间,都是在谈论自己的能力。
苏璎这么想着,摇了摇头,“也没有。”
萨缪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两人说话期间,空中又是红光一闪,苏天鸿的身影浮现出来。
他站在稍远处的岩石上,身畔翻腾着热浪,甫一现身仿佛就点燃了四周的空气。
苏天鸿深深吸了口气,“所以——”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一男一女之间扫视了一下,“你也是顾凝雪的学生?”
这话显然是问苏璎。
苏璎觉得他应该是没听到自己刚刚和萨缪尔的谈话,否则就不至于这么问了,“是啊。”
苏天鸿皱了皱眉,“他虽然有点本事,但他自己——顾家那些人迟早还要找他的麻烦,你最好别去掺和。”
他的神情有些烦躁,但话里也有几分真心。
谁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多几个高手呢。
苏璎莫名就从他眼中读出这种意思。
顾家?
这个姓氏不算很多见,但也不算特别罕见。
她同年级里姓顾的同学也不止一两个,也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彼此间并非亲戚。
苏璎最初也没将顾教授和南天星的顾家联系到一起,但对方这么一说——
他们是一家人吗?
还是说是由家人变成的仇人?
亦或者单纯的仇人?只是碰巧同姓?
苏璎琢磨着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我不会随便掺和别人的家事。”
苏天鸿闻言倒是颇为满意,“你明白就行——我们家虽然没怕过谁,但主动去找麻烦,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很蠢。”
说完,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光焰,转瞬间冲天而起。
苏璎目瞪口呆地看着。
红光如同流星般划过天际,直至被群峰青影所遮蔽,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苏璎:“那是什么?”
萨缪尔打了个哈欠,“那是元素类异能者的本源转变——”
苏璎:“火元素能力的人就能变成一团火?”
“是啊。”
苏璎:“刚才能悬浮在空中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还能飞?”
虽然自己也能“飞”,但那只限于在夹缝空间里,而且那种飞是很没用实感的,整个人都好像没有重量。
萨缪尔耸了耸肩,“他是能开世界的人,能飞不是基操吗?”
提起这个,苏璎又想打人了,“所以到底什么是‘世界’?”
话音未落,空中再次跳出几道身影。
苏璎看到好几位熟人,都是先前在飞船休息室里遇到过的。
另一批则是联邦理工的那些参赛者,有些是刚才露过脸的,还有些很陌生,似乎是在自己和苏天鸿开战后才来的。
那些人落地后很快分开成两波,彼此无声地对峙了几秒钟。
“行——”
一个联邦理工的人叹了口气,“算你们有点本事——那个星舰大学的新晋第三位,你叫黎茵是吧,我记住你了。”
说完拉着另外几个人迅速跑路了。
星舰大学的参赛者们也纷纷放松下来。
他们当然也不介意继续打,只是这样有点浪费时间,而且如今还是初赛,谁都不愿早早暴露底牌。
“妈的,刚才那家伙的能力真是阴间……”
榛色长发的年轻姑娘回过头,“杜伦,你欠我条命,知道吗?”
萨缪尔摊开手,“你想怎么着?”
“我会找你的。”
萨缪尔欣然同意,“行,有事我肯定会去帮忙的。”
他还特意将最后一个词咬得特别重。
黎茵咬了咬牙,看上去很想怼他两句,最终也只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转身走了。
艾莲娜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苏璎,“要跟我来嘛?”
苏璎还有事想问萨缪尔,自然就婉拒了。
红发女人的背影也迅速消失了。
另外几个人不痛不痒地喷了萨缪尔几句,最终只剩下他的两个损友。
银发青年慢慢站起身,“你们没给她说过‘世界’吗?”
魏泽岩满脸莫名其妙:“你没说过吗?”
江舒默默拉上了帽子,仿佛这就可以不用面对讨厌的基友,或者假装他根本不存在了。
苏璎:“不要再推卸责任了,萨缪尔,你就告诉我那是什么不就行了?”
“行吧。”
被点名的人叹了口气,“我先来问你,你怎么判断能力的强弱?”
不是判断异能者强弱,而是能力本身。
苏璎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题。
那种第一时间想到的答案,多半是错误的,还会遭到某人无情的嘲笑。
她思考了几秒钟,忽然想到李莉之前说过的话。
苏璎:“在战斗里——可以无视其他人能力值的?”
“唔。”
萨缪尔不置可否,但果然也没对这答案表达嘲讽,“拿你来举例子吧,在正常情况下,只要你进入夹缝空间,任何能力——哪怕是毁掉整个星球,都不可能伤到你。”
他停了停,“而只要被你用虚空能量具现的武器命中,任何物种都会被吞噬。”
苏璎:“这是在变相夸我很厉害吗?”
萨缪尔懒懒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衣袖碎裂后光溜溜的手臂上,“你说呢。”
那意思分明就是,你要是真的厉害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苏璎:“……”
“无视能力值,是的,这可以拿来当标准,但‘无视能力值’只是一个现象,本质上,是对‘概念’的掌控。”
“再举个例子,比如,嗯,我的上上上上——哎反正很多届之前,有个人,可以使触碰到的对象分裂。”
萨缪尔指了指身侧的岩石,“能让一块石头碎成十几块,也能让一个人碎成十几块——她的能力‘分裂’,这就是一种概念。”
“换一个,也是导师的学生,是我同专业的前辈,他的能力是‘弹射’所有攻击——”
萨缪尔的眼神有些纠结,“其实弹射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攻击’本身的判定,你绝对不敢相信,精神上的攻击竟然也涵盖其中。”
别的不提,苏璎相信这家伙绝对因此遭罪了。
苏璎:“他们都不受能力值的限制?”
“最初,他们是受到限制的,譬如那位同专业前辈,如果发出攻击的人比他强——那他很可能就要玩完了。”
萨缪尔沉吟一声,“然而,随着能力提高,他们摸到了门槛,让自己的能力转化为‘概念’上的掌控,比如说那个比我们大十几岁的学姐,只要触碰到目标,无论对方能力多强,身体强度多高,都会从内而外开始‘分裂’——”
这显然是很吓人的能力。
但肯定也不能算是无敌的。
“毕竟她自身的身体还是很脆弱的,随便拿把枪都可以把她的脑袋打爆——”
萨缪尔表示这位学姐的能力,重点落在“手”的“触碰”这些关键要素上。
所以当她的能力进行跨越性提升——即能对强于自己的人发动,且无视对方的能力值之后,这算是初步掌握了概念。
进一步的,她要消除其他的限制。
“把‘手’变成‘身体的任何部位’,把‘主动触碰’变成‘主动和被动触碰’。”
当她的能力完全成形之后,在子弹触及皮肤的瞬间,也会自行分裂崩碎。
“如果继续延伸这个概念,那就是‘世界’。”
“世界就是一个独立的能力空间,在这个空间内部,可以扩展、甚至重新定义‘概念’。”
“譬如说,所有处于世界内部的人,都定义成符合‘触碰’,然后让他们全部‘分裂’。”
萨缪尔心驰神往地说,“这个学姐——如今的克罗夫少将阁下,杀过不计其数的中级虚空生物。”
苏璎也听得有些入神。
她不禁回想起刚刚的对战。
显然除了四处燃烧的火焰之外,其他的那些怪异的景象,都是因为那并非现实,而是苏天鸿用力量构筑的世界。
每个人的世界都可以延伸能力的概念。
苏璎:“所以,像是苏天鸿那种元素类能力,他的异能又涉及什么概念?他的‘世界’开启之后,会有什么改变?”
旁边的银发青年顿时露出一个头痛的表情,“我又要讲一遍……”
当他向两个基友投去求助的目光时,另外两人表示你们继续你们的教学,我们现在就去抢更多的光脑。
然后飞速逃跑了。
萨缪尔看上去也并不意外,大概是早就知道他们的真面目,“说实话,像我这样靠谱的人太少了。”
苏璎:“说起光脑,你控制了那群人拿到的光脑,是被抢走了吗?”
“哦,没有,江舒拿着呢,他的能力比较适合保管东西。好了,言归正传。”
萨缪尔轻轻吸了口气,“我猜你在写异能研究课的报告时,应该查过相关的资料——”
随着能力值的不断提升,许多人变成了复合能力者,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拥有了更多的能力。
苏璎自己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最初她只能反复进出夹缝空间,但很快得到了某人的提醒,意识到自己还能具现虚空能量。
虽然这两者也相互关联——她之所以能获得虚空能量供给,是因为她能进入夹缝空间。
但将虚空能量具现成实体,那就是自己的力量了。
认真的说,这两个能力是不同的。
其他人更不必说。
譬如眼前这位精神类异能专家,也同时掌握了许多互相关联但又有所区别的能力。
“学术界有两种比较主流的说法——”
专家走到旁边坐下来。
他的发丝在日光照耀下越发显得浅淡,皮肤也白得几乎发亮,俊美昳丽的脸庞更是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乍一眼看去,整个人都像是童话里的山间精灵。
虽然这附近只有一片焦土灰烬。
萨缪尔似乎也感受到她的视线。
但他应对那些热情的搭讪乃至表白都游刃有余,对这种注视更是早就习以为常,因此没有半点异样。
银发青年弯了弯嘴角,“一部分人认为,在原有的基础上获得先前没有的能力,是一种进化。”
苏璎确实看过类似的文章,闻言立刻点头,“另一部分人认为,这只是一种探索,是挖掘出本该存在却被掩埋的能力——就像设定好的游戏角色。”
技能树是固定的。
玩家不断升级,就会点亮更多的技能。
但在被点亮之前,那些技能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是被锁定的,而当你符合某些条件时,它的状态就会变化。
苏璎:“我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些争论的目的似乎是在探讨人类和异能的本质关系。
——每个人出生就被赋予了固定的能力吗?还是说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开辟更多的可能性?
这两种观点最终给出的答案似乎是截然不同的。
苏璎:“所以到底哪个是对的?”
萨缪尔不置可否,“他们的观点是由不同事实佐证的——既然你熟悉这些,那我再说一个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
他露出一个略带神秘意味的微笑,“有人认为我们的祖先是噬骸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