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两个半辈子,许融头一次知道她在感情上原来这么吃软不吃硬。
林信要是像先前撕她的契约一样,她可能当即翻脸撵人,可他就硬气了那么一回,此后就总以她的意志为主,尤其现在这样子,又小心,又柔软,好像连跟她大声说话也不舍得,她就撑不住了。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他分明的,像在求欢。
这两个字她从前看见只觉得平平无奇,没想到身处其中时,如此奇妙到难以形容。
她不确切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可能就是单纯地想知道,她问他:“你是觉得,要得到状元才好来找我说这些吗?”
林信僵了一下,然后还是靠着她点了点头。
他很诚实了。
但许融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上去多在行,却原来是靠状元壮胆,像小朋友,考试考到了好的成绩,才有底气跟大人提要求。
林信知道她笑什么,他发窘,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忍不住,也是要豁出去了:“融融,我想同你做真正的夫妻。”
许融头皮一炸,差点又要打他:“——你叫我什么!”
“那姐姐,姐姐可以吗?”林信改口很快。
……这听上去更不像话好吗!
简直像在演什么不可描述的小短剧。
但跟林信眼神对上,她就知道他没有想那么多,他不过是真的在服软,恳求她的同意。
变得挑剔无比的是许融自己,她也由此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话又说回来,这种事到底需要准备什么又要怎样才算准备好了呢?
年长优势的另一半也塌了,她此刻不会比一个真正的双十少女游刃有余。
但不论她如何挑剔,林信变得都有十足的耐心来包容她,他沿着她的眼尾轻轻亲吻,见她没有不适,才会继续下一个步骤。
怎么到床边去的,许融不知道,直到倒下去的时候,她才惊觉挣扎了一下。
“别怕。”
他其实笨拙得很,哄人翻来覆去地只会这两个字,可是却也有效,毕竟许融在这方面也没什么见识,叫他这么一边亲着一边哄着,她就也真的安定了些;此外,倒是莫名里生出些羞愧来——她应该是从容稳重的那个才对,怎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被哄着了?
她就反驳他:“我没怕。”
林信轻笑一声,声息在她耳边灼热缭绕:“好,我怕。”
许融糊涂里问他:“你怕什么?”
“怕我还不够好,怕你不愿意。”
红罗袍褪下,露出青年流畅的肩臂线条,许融从心软,又变得紧张了一下——他身上怎么这么白?
虽然他大半时间都闷着读书,不见日头,肤白也正常,但如果白到胜过她,那就不对了。
总觉得颜面有那么点无光。
许融因此低头,往自己领口看了一眼,如玉堆雪,不由微妙地舒了口气。
还是她白一点。
但随即,这小块地方为他俯身而下,唇舌侵袭,就染上了粉。
许融瞬间咬住了唇,才把那一声喘忍回去。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林信有点慌,摸她的嘴唇叫她松口,又低头检视她身上,恐怕一时不察给她留下什么伤处。
许融:“……”
叫她怎么说。发展到现在,最重的是她刚才咬自己那一口。
“我轻一点。”
没检查到,林信松了口气,还是安慰地亲了亲她。
“……”许融低语了句什么。
林信没听清,认真问道:“什么?”
他跟她对着脸,额上一滴汗滴了下来,落到她凌乱发丝里。
不是不急切的。
但还是忍着,随时可以为她停下,小心到了十分,仍旧要“再轻一点”。
“……我说,”许融抬手捂住了眼睛,“倒也不必。”
无论是被压制,被珍惜,都不是她习惯的感觉,距她遥远而陌生,但她又得承认,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不是不喜欢。
眼睛挡住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极近的距离之下,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沉了一下。
“好。”
然后她听见他道。
再之后的事,在许融的记忆里就既清晰又模糊了,清晰的是她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整个顺序经过,就糊成了一片热烈又缠绵的绯色,越到后来,糊得越厉害,她似乎记得最后他要了水,帮她洗浴过,但她怎么到浴桶里去的,又怎么回到床上的,这些细节就全部空白了,那时候她因为疲累已经陷入了半昏睡中……
应该说,许融是为自己的轻率言辞付出了代价。
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她觉得眼皮都是沉重的。
就还是困,天色也没亮,但莫名地忽然醒来了。
许融朦胧里动了动手臂,挨到旁边一个温热身躯时,醒悟过来:多了个人,怪不得。
她不认床,一个人到哪都能睡得不错,但当床上多出来个人分去她一半床铺时,她就要适应一下了。
旁边这个人倒是睡得很熟。
睡相也好,许融适应了帐子里昏暗的光线以后,偏头看见他端正地躺着,只把脑袋向着她这边侧了过来,眼睛合拢,五官都平静舒展,透着股安宁与满足。
许融有点出神。
过了昨夜,全新的角度看他,好像陌生了一分,又好像亲近了十分。
这种心境,没经历过,决计想象不出。
就好像——
许融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现在让她动弹不得的不是痛,而是累。
他在应声之后,仍然维持了相当程度的温柔,然而相对应的就是战线被拉长……拉得也太长了。
那个时候再叫停,是没用的。
说不要,也没有用。
他全面接管并控制了节奏,温柔像陷阱,不过要她随他沉沦……
不可说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碰触到他的部位也变热,许融忽然觉得这张床有点躺不住,艰难地指挥着身体,往床里侧窝去——
动作到一半,被阻止了。
“醒了?”
林信的手臂揽了过来,但他似乎还没全醒,翻了个身,把脑袋挨着她颈窝里以后,就又没动静了。
许融:“……”
她不觉得不自在了,她觉得不平衡。
怎么他就这么好睡。
她像被卡车碾压了一遍,睡又睡不着,累又累得慌。
现在他手臂还压着她,怎么一条手臂都这么重。
许融挣出手来努力去拨,拨不动。
而林信终于叫她闹醒了,他收回手,揉了揉眼睛,而后把她抱回来,眉眼睁开带笑,问她:“融融,你醒这么早。”
许融:“……”
她对这个称呼是提不起劲反对了,因为昨晚后来他不知叫了多少声,她一抗议,他就改口叫“姐姐”,叫得她脚趾头都蜷缩到一块去,哪还有什么多余心思。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信又小声问她。
这许融就有话说了,冷哼道:“哪都不舒服。”
“是吗?我看看。”
林信紧张起来了,仅存的睡意全消,就要掀开她这边的被子,许融意识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忙道:“没有!我开玩笑的。”
“真的吗?”林信疑虑。
许融忍气吞声:“真的。”
“哦。”
林信终于躺了回去,却也不似先前那般端正,而是又挨了过来,一时摸摸她的手,一时虚虚揽着她,一时又把玩她的头发。
许融觉得他怪烦的,却又忍不住翘着嘴角:“离天亮还有一会,你不要睡了?”
林信在枕上摇头:“我睡好了。你睡吧。”
许融睡不着。
帐子里安静了一会。
林信看出来了,她不睡,他就想说话了,捏捏她的手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许融知道他问什么,然而她没想到他会问,含糊道:“什么怎么样。”
“就是昨晚。”他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着道,“我觉得很好。”
分享完自己的,又捏捏她的手,催促她的。
帐子里自成一片小天地,被窝里温暖而亲密,许融窘迫的心情稍去,终于道:“嗯。”
起初一直到中段都是很好的,应该说,比她从前偶尔所想象过的还要好一点,后来有点不舒服,但因为他足够温柔,也还能忍,问题出在了再后来——
“后来不好。”她板起了脸,是他要问的,不能怪她答,“你太久了。”
安静。
好一会之后,林信道:“哦。”
他语气微妙。
许融忽然反应过来,恼道:“没在夸你!”
林信挨着她闷闷地笑出来:“我知道。是我不好。”
他认错认得倒是很诚恳,“我没忍住,下次不会了。”
他这个态度,许融也不能再说什么了,算是满意道:“嗯。”
——只不过,真的到了下一次的时候,她才知道,在这种事上,即便是状元的许诺,也是不能信的。
那是后话,眼下两个人在床上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聊话,帐子外的天光终于亮起来的时候,林信也起身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办,去赴恩荣宴、到礼部领状元朝服等等,这一天都闲不下来。
许融一直赖着不想起来,而等他终于出门了,她迷迷糊糊地,倒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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