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哥儿暗里苦笑,却答:“小子能惹出什么事儿来,哪怕真来了个灾祸,有十三爷与娘娘在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王府经不得你这般诋毁,我与王爷又岂是弄权的人。真惹出大灾来,哪怕你让可儿求到我跟前,我也必是大义灭亲。”
王妃娘娘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一时让人分不出真假。
蓉哥儿尚未回话,娘娘便开始赶人了。
“早些回去罢,最近你也莫要常来王府走动。送嫁还有两月时间,趁这些天好好打理你手头的公务,一切安排妥当了便是去了漠北也不愁哪边有恙。”
“过些天待府里忙完了,便让媳妇来王府陪娘娘。”
“……”
蓉大爷才回宁国府便火急火燎找到赖管家、施管事,且将牛痘一事说了,让他们组织人手去庄上寻找染痘疹的牛。接后诸事,桩桩细报。
赖管家、施管事二人离开后,蓉大爷又进书房写了信,分别要人送往金陵与黑山村。
当天恰正月二十一,蓉大爷从书房出来已是后晌。蓉大奶奶也早从西府吴新登酒宴上回来,才见面。
大奶奶道:“平儿正怀着孩子,尽管如今的还早着,可再住倚霞阁也不合适。虽说倚霞阁的火墙能暖二楼,到底不如院内暖阁舒适。那些熏炉、捧炉也要平儿少挨的好,她是初次,身边又没个老道婆子照顾,哪日受了惊也麻烦。”
“到底是媳妇想得周全,找几个婆子照顾也是该的。这些事倒不需同我的说,奶奶是内宅的主事人,还不是由你拿主意?”
可卿道:“过年时就在琢磨了,又顾虑倚霞阁是凤哥儿做主,从这边差几个婆子过去就怕惹了凤哥儿的怒。再者说了,倚霞阁虽有不少房间,旁边却没婆子丫鬟住的地方。里面一间间都是有主的,占了谁的房都不得行。”
“你和凤姐儿不是情深?曾经凤姐儿住的院子还留着了,直接请她们到前边来住便行了。”
秦氏可卿幽幽回道:“我是奶奶,她也是奶奶。偏关系上乱得很,从外论还差了辈,也不好直说的。”
好一个小怨妇。
蓉大爷怎么瞧着这怨妇还有些可爱了,忍不住手儿上去轻掐了把,软软柔柔。“你是东边的主子,遇上她还能没了底气?”
可卿飞来一道白眼,幽中带怨,矫里透媚。
“大爷做出的事儿,媳妇还能有什么底气?”
“哎哟哟,瞧瞧咱们家的小醋坛子。莫不是见着平儿有了,坛子里的酸味都从土坑里散出来了?”
“才不是。”
蓉大爷细声笑道:“莫酸得了,今儿晚上本大爷再给可儿种一个。”
“大爷可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薛家虽说早两日请了酒,待会也不能略了蘅芜苑的小宴。”
“今儿……”蓉大爷一拍脑袋,今天尽想着痘疹的事情去了,倒忘了今天是宝钗小宝贝的生日。早上还记得的,就是因为贾芸送来的信给整乱了行程。
秦可卿轻轻剐他一眼,拍开身上那作怪的大手,憋笑道:“幸得这里没别人,要让宝姑娘知了你连她生日也忘了,大爷便等着报复罢。”
“宝钗又不是林姑姑,才没那小心眼。这些小事,她不会放心上的。”
“又编派上林姑姑了。”
“上?没上啊。”蓉大爷未听得真切便随口溜了这么一句,反应过来才忙岔开话,连忙找补道:“林姑姑也不是小心眼的,她只是待一些细节极其敏感上心,稍哪没主意便落了把柄。”
“才不是这样的的。”秦可卿幽幽道:“大爷落她手里的把柄还少吗?林姑姑又何时怪过。”
“怎么还为她说话了。”
“林姑姑身子不好,家里又没个亲兄弟,瞧着可怜心疼。”
天底下比林黛玉更可怜的人多了去。蓉大爷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倒也没再这话题上说什么。
继续聊回前面的话题,道:“媳妇刚从西府回来,可见着太太也回了没?若回了,我到太太跟前说一通,由她出面将凤姐儿与平儿请前面来住。由她出面,凤姐儿也不好拒绝。”
“太太从西府出来直接陪薛家姨太太去了蘅芜苑,等明儿再与太太说罢。姨太太说今儿难得蘅芜苑热闹,才让我来请大爷过去的。”
蓉大爷见可卿紧盯着自己,不自然摸了摸脸蛋,上面也没什么东西。
只有一张厚脸皮。
他道:“恰好,估摸着姨太太叫薛蝌过去,我也有事儿与薛蝌说了。”
女人过生日,必少不了要送礼。
特别是有了特别关系的女人过生日,礼更不能缺了。
偏宝钗这妮子又与别人不同。若换了黛玉、凤姐儿她们,只需得一个简单的玩意儿便能哄得开心。特别凤姐儿即便心里瞧不上那玩意的,也绝不会落下面子,顶多是的夜里补偿上万万两金子。
宝钗可不一样,俗礼瞧不上,亲手做的小玩意也感动不了。
哪怕是补偿了万万两的金银宝贝,这妮子也会在过程里兴奋。
这样的女人最难对付。
蓉大爷挑了挑眉,想到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当下,回房更了衣裳,便同可卿领一众丫鬟往大观园去。
此时的蘅芜苑里确也热闹,蓉大爷与蓉大奶奶才进去,便听了隔壁房里传来盈盈笑声。一个个如是百灵鸟儿般,婉转动听,竟一点也不觉得喧闹。
唯一出挑的也独王熙凤的声音,这个凤哥儿确实与众不同,别人都含蓄说笑独她放声大笑。
就像是一群细声咩咩的羊群里,混入了一只嗷嗷叫的狼。
蓉哥儿无奈笑着且先让可卿与丫鬟门进了那边房里,又找人问道:“蝌叔可到了?”
“二爷听说园子里的姑娘都来,他便不好过来了,只请了二姑娘帮忙带了礼。不过,宝二爷早早到了,前面还在打听小蓉大爷什么时辰来了。”
薛蝌请二姑娘带礼?
薛蝌与迎春之间怎么会有交际。蓉哥儿愣一阵,才想起眼前的丫鬟是薛家的,人家口里的二姑娘说的应是薛宝琴。
几家人混在一起,到处是二爷、二姑娘。
西府有两位二爷,东府也有一个位二爷,薛家又来一位二爷。西府有个二姑娘、薛家有个二姑娘、李家尤家都有二姑娘。
稍不留神,可能就听岔了去。
蓉哥儿问道:“宝叔这会在哪了?”
丫鬟笑道:“宝二爷也在房里,和姑娘们一起作诗了。说是前些日子一起咏梅赞雪服了气,这会子正在唱春雨了。”
果真是雅致人的爱好。
春雨的诗,他是做不来的。哪怕抄都抄不全,这会子能记的也就两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
如果让那边不房里的人去后世参加诗词大赛,估计一个个都是种子选手,而贾蓉则是连海选都过不了的那种。
人啊,都有自己的长和短。
蓉大爷低头扫一眼,决定暂时不去凑那热闹。
只管在蘅芜苑转一圈,倒见一室里竟有两女子安闲对弈。一人正是年幼的惜春,另一人着氅衣打扮如出家人样。
这两人倒也有意思。蓉哥儿虽不懂棋,更没靠近瞧,却觉得惜春与那带发女尼气质相近。
“她们也不怕冷着。”
蓉哥儿幽幽路过,也不做打搅。走了一会,才想起那女尼身份来。未作他想,在外转了一圈觉得无趣无味了,才往房里去。
恰得此时房里的‘诗词大赛’也完了,散得满屋子酒香。
定睛瞧去,只见着房里众人分别是薛姨妈、薛宝钗、林黛玉、尤氏、李纨、李绮、李纹、薛宝琴、迎春、探春、鸳鸯、平儿并王熙凤、秦可卿,外加到处串的宝玉。
真真跟个女儿国似的,贾蓉只瞧得林黛玉、薛宝钗几人纷纷朝自己看来,感觉自己就像是误入女儿国的白脸和尚唐长老。
除了坐着的她们,再不提边上跟着的香菱、莺儿、素云、紫鹃、袭人等。
这些姑娘们,个个都是样貌出众的。她们聚在一起儿,还真让人脸盲,根本分不清谁漂亮不漂亮。
老王,我理解你了。
蓉大爷默默念着。
旁白宝玉如猴子般窜来,洋溢着笑。“可算是来了,房里最精彩的事儿都没瞧着。”
不就是写诗嘛,再精彩,蓉哥儿也分不出好坏来。
蓉哥儿一一给房里的‘长辈’见了礼,尽管脸皮很厚,也颇有些不自在。今儿与元宵节不同,元宵节里好歹有贾母并两位夫人在场,又有贾兰、贾菌等人。
现在,房里多是青春年少的漂亮小姑娘。哪怕年长的薛姨妈也正风韵犹存,特别如今吃了酒后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果然,薛蝌不来是对的。
才招呼完,外边又来两人。
正是前边对弈的惜春与妙玉。
显然,妙玉也诧异房里竟然还有成年男子,稍稍收敛笑颜给对着蓉大爷行了个‘点头礼’。
宝玉见了,也不管哪个避嫌不避拉着蓉哥儿过去介绍。
贾蓉却留意这位气质脱俗的女尼看宝玉的眼神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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