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按照沈映的吩咐,去诏狱探望雍王,并将沈映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雍王。
老奸巨猾的雍王自然不会完全相信皇帝那些宽慰他的话,一个原本势单力薄的傀儡皇帝,却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一下子同时扳倒了刘太后和杜谦仁两方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乱反正,清洗朝堂,若此时还有人敢小看皇帝,觉得他年少可欺,那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不过雍王也不会太畏惧刚刚掌权的沈映,先不说沈映刚刚掌权,根基不稳,虽然除去了刘太后和杜谦仁在朝的势力,但目前还不至于能震慑住各地藩王。
而雍王在自己的封地经营多年,手握重兵,更别说他手里还有丹书铁券这种免死金牌,以及他料定杜谦仁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出卖自己,所以就算皇帝有心想对付他,雍王也不在怕的。
雍王早在入京前便派信使送信给几个和他交好的藩王,请他们出手相助自己,等到了皇帝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有谋逆之心,就让那几个藩王对皇帝施压,逼皇帝放了他。
雍王精心谋划,以为万无一失,觉得沈映不过就是一刚学会捕猎的狼崽子,哪里斗得过身经百战的老狐狸,所以就算身在诏狱,也毫不担心,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淡定得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不过沈映居然会派安郡王来探望他,雍王对这点还是有点意外的,他们虽然辈分上分属叔侄,但实际上哪有什么叔侄情分,转念想想,可能皇帝也是想给自己博一个仁君的美名吧。
雍王听安郡王转达完沈映说给自己听的话,心里冷笑,他这个侄子年纪不大,倒将当皇帝的那套虚伪做派学了个十足十,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心思深沉阴毒,他父亲高宗是如此,他当儿子亦是如此!
雍王想,既然皇帝想装仁义,那他也不能不配合啊,于是趁机提出说自己在狱中多日,实在想念家人得紧,恳请皇上体恤他年迈多病,允许他见一见雍王妃,来纾解他的思亲之苦。
安郡王探完雍王的监,去向沈映复命的时候,将雍王的请求告诉了沈映。
沈映正在书房里读《史记》,听安郡王说完,放下手里的书,思忖道:“你确定他说的是想见雍王妃?”
安郡王道:“回皇上,我当然确定啊,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耳朵不灵了,怎么可能听错。”
沈映扫了安郡王一眼,沈暄不清楚雍王府里是什么情况,所以才会不觉得雍王这个请求奇怪,可他早已将雍王府里里外外的情况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雍王正妃朱氏,出身名门,十几岁便嫁给了雍王,两人育有两子一女,可惜长子英年早逝,后来由次子沈晖承袭了雍王世子之位,但沈晖是个平庸无才之辈,并不受雍王喜爱。
雍王还有个侧妃柳氏,柳氏年轻貌美,能歌善舞,十分得雍王的宠爱,柳侧妃还给雍王生下了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雍王老来得子,难免对幼子多有偏疼,又加上柳侧妃每晚在他耳旁吹枕边风,雍王便动了改立柳侧妃的儿子为世子的念头。
幸好朱王妃能干有谋,她与雍王结发多年,在雍王府内外素有贤名,许多雍王府的幕僚对她也十分敬重,经过朱王妃的多方奔走,说动雍王的谋臣们纷纷劝谏雍王不要废长立幼,才让雍王最终打消了改立世子的念头,朱王妃得以帮儿子沈晖保住世子之位。
雍王宠爱年轻貌美的侧妃柳氏,对年老色衰的朱王妃早就没了感情,若说他在狱中最思念谁,那也该是柳侧妃才是,可雍王却说想见的人是朱王妃。
沈映才不会天真地以为雍王是突然感念起了和朱王妃几十年的夫妻情分,才会想见发妻,不过稍一细想,便猜出了个中缘由。
雍王固然宠爱柳侧妃,但柳侧妃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雍王被押解进京,这种事关生死的关键时候,柳侧妃可帮不上忙,还是得靠善谋略的朱王妃来帮他稳住大局。
雍王知道杜谦仁兵败后,自知难逃干系,早将雍王府的一切都提前托付给了朱王妃,所以他现在才会想见朱王妃来了解目前的局势,顺便告诉朱王妃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映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史记》,他刚刚正好读到《吕太后本纪》这一篇。
汉高祖刘邦晚年宠幸戚夫人,欲以戚夫人之子刘如意取代吕后之子刘盈成为太子,也亏得吕后足智多谋,逼张良献计,请来商山四皓出山劝说刘邦打消废长立幼的念头,才保住了刘盈的太子之位。
知好.色则慕少艾是大多数男人的本性,身边有了年轻貌美的女子,就会忘了曾陪自己共患难的糟糠妻,汉高祖是如此,雍王也是如此。
沈映之前还在为了雍王的事头疼,这下瞬间豁然开朗,一条妙计跃然于心。
朱王妃就如同吕后,她再贤惠,也是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会容忍在丈夫心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地位超过自己,更别说柳侧妃的儿子,还差点夺了她儿子的世子位。
这件事便是一根扎在朱王妃心里永远拔不掉的刺,若朱王妃死在雍王前面那便罢了,可若是雍王先撒手人寰,那这柳侧妃母子的下场,便会如同戚夫人和刘如意一般,朱王妃绝对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朱王妃现在之所以还愿意筹谋奔走营救雍王,也是看在和雍王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可当朱王妃面临在雍王和沈晖之间只能选择救一个的情况下,她又会怎么选呢?
只要朱王妃是个明白人,便绝对不会选择那个曾经产生过背弃她们母子念头的丈夫。
沈映挑起唇,唇边弯起一个诡谲莫测的弧度,看着安郡王道:“既然雍王叔思念至亲,那朕就满足他,来人!传朕旨意,即刻派人去雍王府接雍王侧妃柳氏入京陪伴雍王!”
安郡王听完眨了眨眼:“皇上,你弄错了吧?雍王跟我说的是想见雍王妃,那应该是他的正妃不是侧妃吧?”
沈映笑得促狭:“朕没弄错,雍王妃要在王府里主持大局,如何能来得了京城,你有所不知,那雍王侧妃柳氏可是雍王叔最喜欢的一朵解语花,有她陪伴在身旁,想必雍王叔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再感觉寂寞的。”——
三日后,顾悯亲自带着传旨的太监和一队锦衣卫到了雍王府。
雍王被押解进京后,雍王府就被监视起来了,都靠着朱王妃想尽一切办法和外界维持着联系,想方设法帮雍王脱罪。
可等雍王府接完旨,朱王妃听到圣旨上说雍王想让柳侧妃进京陪他后,跪在地上愣了好久,一时都忘了接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敢相信地问传旨太监:“公公您没念错圣旨?王爷是指定要侧妃柳氏进京?”
顾悯在来的路上早就教了传旨太监该怎么应对,于是传旨太监笑呵呵地把圣旨递给朱王妃,说:“王妃这话好没道理,白纸黑字的咱家还能念错吗?不信您自己看,写的清清楚楚,点名就要侧妃柳氏,雍王说了,他一人在京中孤苦愁闷,日夜想念柳侧妃陪伴在侧的日子,所以才会求皇上把柳侧妃接进京中去陪伴他,皇上体谅雍王老迈多病,这才允了,这可是圣恩浩荡啊!”
朱王妃接过圣旨打开又确认了一遍,看完后脸色只能用难看到极点来形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叩头谢恩,“妾身接旨,这就让人安排送柳侧妃入京。”
而一旁的柳侧妃脸色比朱王妃还不好看,雍王那是在京里坐牢又不是去享福的,谁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她可不想跟着过去受罪,于是眼泪汪汪地膝行过去抱住朱王妃的腿苦苦哀求道:“王妃,王妃,昕儿他还小,他身边离不开妾身照顾啊,王妃求您开恩,别送妾身去京城!”
朱王妃无动于衷地推开柳侧妃站起来,木然地道:“你难道没听清?圣旨上点名要你进京,你不愿意去,是想抗旨不遵?况且也是王爷要你过去陪伴他,王爷宠了你这么多年,也该到了你回报的时候,放心,我是昕儿的嫡母,你走后,我自然会将他照顾好。”
柳侧妃听朱王妃这么说,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趟京城她是非去不可了,顿时身子一歪,伏在地上哭泣不止,“好,妾身去便是了,还请王妃说到做到,一定要善待我的儿子。”
圣旨到雍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晚上赶路多有不便,况且柳侧妃收拾行李也要花上些功夫,朱王妃接完了旨便让下人带传旨的太监们和护送的锦衣卫去王府里安置。
顾悯穿着普通锦衣卫的衣服混在其中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等到雍王府的下人们尽皆离开,夜深人静之时,顾悯立刻命手下的探子去朱王妃的院子里打探消息。
探子飞檐走壁上了朱王妃卧房的屋顶,掀开一片瓦片趴在房顶上,侧耳倾听房里的动静。
今晚对于朱王妃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果然都已经戌时末了,朱王妃还没就寝。
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朱王妃和一个从小陪伴在她身边的嬷嬷。
朱王妃接旨的时候为了维持她王妃的气度还得忍着,此刻没有其他人,再也忍不住委屈,倒在嬷嬷的怀里哭泣道:“自王爷被抓后,我一个人替他撑起这偌大的王府,殚精竭虑,没睡过一个整觉,可他却只一心惦记着那个小贱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要柳氏去京里陪他,这不是明摆着打我这个正妃的脸?”
嬷嬷也只能安慰朱王妃道:“王妃稍安,进京也不是什么好事,王爷说不定也是心疼王妃不想让王妃涉险,所以才会让柳氏那个贱人去的。”
朱王妃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拍桌冷笑,“心疼我?他怎么可能还会心疼我,若不是我背后还有朱家撑腰,他恐怕早就废了我们母子,扶正柳氏,改立沈昕为世子了!他以前又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可你们今日也看到了,王爷倒是心心念念着柳氏那个狐媚子,柳氏却不想去陪他,真该让他看看柳氏今日的面目,让他明白自己平日里宠的是个什么样无情无义的女人!”
“奴婢知道王妃心里头苦,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嬷嬷叹息道,“王爷是王府的天,若王爷出事,那咱们王府的天就塌了,咱们王府上下全都要跟着遭殃。王妃气归气,但当务之急还是得把王爷救出来,等王爷回来了,便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同他一心的人,到时便会回心转意了。”
朱王妃也叹气道:“我焉能不知轻重,也只是关起房门来抱怨两句罢了,还能真的不管他吗?就算为了晖儿,我也得把王爷救出来,只盼着他回来后能念点我们母子的好,别再被柳氏那个狐狸精蛊惑,只要晖儿的世子之位能稳,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嬷嬷忽然压低了声音,“王妃,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朱王妃好奇道:“你是我的心腹,想说什么就说。”
嬷嬷道:“如今王爷和柳氏都不在府里,而小孩子本来就多病多灾的,不如趁这个机会……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威胁到世子的地位了。”
朱王妃听懂了嬷嬷的意思,沉思了会儿,摇头道:“不行,王爷最疼爱的就是沈昕,要是沈昕有个好歹,王爷回来后一定会怪我照顾不周,到时候更伤了夫妻情分。”说到此处,朱王妃忽然停顿了一下,幽幽地叹气道,“我其实有时候既盼着王爷能回来,又不想王爷回来,不瞒你说,今日接旨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王爷和柳氏一起死在京城就好了,再也别回来让我看见他们……”
嬷嬷大惊,连忙抓住朱王妃的手劝道:“王妃,这话可不能乱说!”
朱王妃苦笑道:“放心,这话我也只是同你说说罢了,就是心里头难受,抱怨两句……”
等朱王妃房里没了动静,探子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顾悯住的院子,和顾悯详细地禀报了今晚朱王妃和下人的对话。
和沈映所料的差不多,朱王妃果然对雍王宠爱柳侧妃母子一事多有怨言,只是碍于担心雍王一倒,整个雍王府都要跟着陪葬,所以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那这事好办了。
雍王现在之所以敢有恃无恐,无非就是仗着两件事,一是手里有丹书铁券,就算身犯大罪也可免于一死,二是手里有杜成美这个人质,杜谦仁便不敢指认他的罪。
所以想让雍王认罪伏法,第一件事就是要想办法令雍王府的丹书铁券失效。
丹书铁券没在雍王身上,那只可能是雍王妃在保管着,从今晚朱王妃和下人的对话里可以听得出来,她其实还是念着和雍王的夫妻情分的,除非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她绝不会背叛雍王。
那就要想想怎么才能逼朱王妃走到这个“万不得已”的时候。
朱王妃最在意的人,除了雍王这个丈夫,就是她的儿子沈晖,而丹书铁券只可以救一个人的命,若雍王和沈晖同时犯下杀头大罪,那朱王妃会把丹书铁券拿出来救谁呢?
这便是沈映想出来的计划。
顾悯之所以会隐藏身份、乔装改扮来雍王府,是因为沈映交给他一个想办法废了雍王府的这块丹书铁券的任务,顺便再离间朱王妃和雍王的夫妻感情,等到朱王妃把杜成美交出来,雍王同时失去了两样倚仗,就会必死无疑。
这时,顾悯放出去去雍王世子沈晖院子里打探消息的探子也回来了,探子跟他禀报说,沈晖在房里和小妾饮酒作乐,抱怨整日里被关在王府里不能外出,都快闲出病来了,喝完了酒赌瘾上来了,又拉着小厮推牌九赌钱,堂堂雍王世子,行事毫无体统可言。
亲爹都给抓到京城大牢里去了,这沈晖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地喝酒玩乐,真不怪雍王会起了废长立幼的念头,哪怕家里没有爵位继承,换成寻常老百姓家里,也不会让这种败家子继承家产。
可若是要削藩,那朝廷就巴不得像沈晖这样的糊涂世子越多越好,一代不如一代,到时候都不用朝廷厉兵秣马来镇压,自己就先把祖宗基业给败完了。
顾悯搜集到朱王妃和世子沈晖两处的情报后,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第二日一早,传旨太监一行人带着柳侧妃先出发回京城,而顾悯跟着大部队出了雍王府后,没跟着一起出城,而是和几个亲信一起换上了寻常老百姓的衣服,混在城里四处打探关于沈晖的消息。
雍城里谁人不知道雍王世子沈晖,不出半日,顾悯的人便把沈晖的底细全给摸清了。
沈晖是一个德行比安郡王还不如的纨绔子弟,吃喝女票赌,样样不落,尤其好赌,可赌品又奇差无比,输多了就会急眼,急起来还会动手打人,雍城百姓都碍于他是世子的身份,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雍城里有一个人却不怕沈晖,那就是柳侧妃的胞弟柳俊,柳俊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很得父母和其姊柳侧妃的疼爱,雍王爱屋及乌,自然对这位小舅子也很关照,是以柳俊才会不惧沈晖的权势。
柳侧妃得雍王宠爱,娘家也因此在雍城成了一方大户,雍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沈晖和柳俊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哥,难免经常会在城里碰到,朱王妃和柳侧妃是死对头,他俩自然也是势同水火,一见面必吵架。
顾悯又命人去打探柳俊的底细,结果打探出那个柳俊行事比沈晖还要无法无天,沈晖起码上面还有雍王管着,不敢做什么太伤天害理的事,而柳俊自小被家中溺爱长大,有姐姐和雍王撑腰,平日里在雍城欺男霸女,□□烧,可谓坏事做尽。
顾悯正愁找不到让沈晖犯案的办法,结果就立即有个柳俊送到他面前来了,这次真的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顾悯命人暗中盯着柳家的动静,等到一日柳俊去赌坊赌钱的时候,命看管雍王的守军露出破绽,故意放在王府里已经快快憋得发疯的沈晖出去。
沈晖赌瘾犯了几日了,和府里的小厮赌那点碎银子哪有去赌坊玩的痛快,一出府当即就直奔雍城里最大的赌坊,自然就碰上了柳俊。
两人一见面还是像以前一样夹枪带棒互相数落了两句,但雍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两人都没心情同对方怄气,便分开来站在赌桌两旁各自赌钱。
一开始气氛还算融洽,但沈晖连输几把后,脸色便开始不好看了,与之相反的是柳俊,柳俊专门和沈晖对着押,沈晖押大他押小,沈晖押小他押大,结果把把都赢,把他给乐坏了!
这两人哪里想到,负责摇骰子的庄家早就被顾悯给收买了,就是要沈晖把把都输,逼他急眼。
沈晖果然上钩,输多了就红眼的老毛病又犯了,赢他的人又是他的死对头柳俊,他就更加火冒三丈,在沈晖又接连输了三把后开始质疑柳俊出老千,柳俊当然不可能承认,反过来嘲笑沈晖输不起,再加上在场的人中,还有假扮成赌徒的锦衣卫故意起哄激沈晖,沈晖气不过,撸起袖子就朝柳俊冲过去,柳俊也不怵他,扔了手里的扇子挺身而上,两人便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赌场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忽然不知道是谁尖叫着喊了一声:“杀人了!杀人了!”
将柳俊按在地上打了好一通的沈晖才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到似乎柳俊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还手了?
他定睛往柳俊脸上一瞧,只见柳俊双眼紧闭,面如白纸,人已经毫无反应!
沈晖颤抖着手指往柳俊鼻下一探,发现柳俊早已没了气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踉跄着站了起来不停往后退,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看杀人犯的眼神看着他,沈晖再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带着小厮逃也似的跑出了赌坊。
朱王妃正在府里为救雍王的事发愁,忽然沈晖冲进了她房里,跪倒在她腿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嚷嚷着要母亲救救自己。
朱王妃莫名其妙,询问沈晖出了什么事,沈晖支支吾吾地把来龙去脉和朱王妃说了一遍,朱王妃被惊得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多亏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朱王妃一把推开沈晖,指着他颤声问:“你说你把柳俊给打死了?!”
沈晖哭丧着脸道:“是他先笑我的,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我只不过才揍了他两拳,他就没气了……母妃,您要想办法救儿子啊!”
朱王妃又气又急,恨声道:“你让我怎么救你?那么多人都看见你打死了柳俊,你让我怎么救你?等下,咱们王府都被锦衣卫围住了,你又是怎么出去的?”
沈晖心虚地道:“我趁他们换防的时候,溜出去的,在府里待着实在太无聊了。”
朱王妃听完狠狠扇了沈晖一个巴掌,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的!”
沈晖捂着脸嚎道:“现在骂我有什么用,您得想办法救我啊!”
“你打死谁不好,偏偏把柳俊给打死了?他是柳家的独苗,等你父王回来,柳氏那个贱人要是知道她弟弟死了,非得在你父王面前闹翻天不可,到时候……”朱王妃想象了一下后果,绝望地掩面痛哭起来,“就算你的小命能保住,你的世子之位也肯定是保不住了!以后这王府哪里还有咱们母子立足的份儿!”
沈晖也是万分懊悔和绝望,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道:“要是父王和柳侧妃回不来就好了……”
朱王妃听到沈晖的自言自语后怒斥儿子:“孽障!胡说什么你!”
“世子可不算是胡说,”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依本侯看,世子看事情可比王妃通透得多。”
朱王妃闻声抬起头,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了许多锦衣卫,而为首的那人身穿一身大红飞鱼服,腰上悬着绣春刀,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锦衣卫中能穿御赐飞鱼服的,官职必定不低,朱王妃看着顾悯疑惑地问:“你是何人?”
顾悯手扶绣春刀走进屋内,朝朱王妃行了个礼,“临阳侯、锦衣卫指挥使顾悯,拜见朱王妃。”
“你就是临阳侯?!”朱王妃虽身在雍王府,但也听说过顾悯在此次平叛中的威名,听到顾悯自报身份后,惊讶失声,“你怎会在我雍王府?”
顾悯微微一笑,“我怎会在此并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王妃是想救雍王,还是想救世子?”
朱王妃使眼色命下人把沈晖扶到一旁,戒备地打量顾悯,问:“你什么意思?”
顾悯瞟了眼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沈晖,笑道:“世子在赌坊里打死人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想必此刻那死了儿子的柳家已经准备递状纸去衙门告世子了,王妃还想瞒本侯吗?”
朱王妃脸色白了白,顾悯继续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柳俊是被世子打死的,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抵赖不得,等到雍王和柳侧妃回到王府,王妃觉得,雍王会不会大义灭亲?”
“顾侯爷,你来这里不是只是为了说风凉话的吧?”朱王妃到底久经风雨,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沈晖让他给顾悯跪下,苦苦哀求道,“还请顾侯爷指条明路,救救我儿!”
“能救世子的人并不是本侯,而是你雍王妃啊。”顾悯犀利的目光攫住朱王妃,意味深长地道,“王妃手上不有一块免死金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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