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睿王府内灯火渐熄。有一人身穿黑色衣袍悄悄进入了南宫昊的房中。
南宫昊还未歇下，见到通身漆黑的人也不惊讶，只眼眸亮了亮，行了一个晚辈礼：“封叔叔。”
封大夫摆摆手，自顾自站定，开口道：“林二对嘉儿下手了。”
“什么？！”南宫昊面露震惊，“谁人指使？”
林二当年与封叔叔一起拜师学艺，两人都得了神医真传。可封叔叔不爱名利，这么些年隐居世间，仗义救人，颇得百姓口碑。
可李二学成到今，只是一介游医，虽有高超医术，却医德不佳，尽帮着权贵们干偷鸡摸狗、伤人性命的事。当年的神医知晓此事后，痛心懊悔，不该将自己的医术传给这样一个私德败坏的人，遂将他逐出师门。
自此之后，李二这个人便消失了。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出现在人前，这次甚至要伤嘉儿！
简直做梦！
南宫昊捏捏拳头，恨得咬牙：“我要杀了他！”
封大夫拍拍南宫昊的肩头，示意他冷静：“李二打着为侧王妃调养身子的名义刚入王府，意图重新用偷梁换柱的法子，可只煎了一帖药便已被我察觉，嘉儿并未受到伤害。”
南宫昊目光沉了下来，声音透着冷：“徐如意？”
“是。”封大夫点点头，将房内的窗户打开，望向玉如殿的方向，“她忍不住出手，我并不奇怪。前几日侧妃进府，王爷竟为了嘉儿，连洞房都没入。这药我早已查过，并不伤人性命，相反，对于嘉儿来说反而是治病良药，服下此药，她脑中的淤血不出十日便可消除。”
新婚之夜突然缺席，去陪另外一个女子，这对新妇来说，是何等的羞辱！
所以，徐如意才想出让南宫嘉恢复记忆的法子。一旦南宫嘉恢复记忆，定会恨极了睿王。二人之间，也再无可能。
“自我入西北后，睿王与嘉儿的种种，我也有些耳闻，只是没想到睿王竟如此痴迷嘉儿。”南宫昊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那晚我试探过睿王，若嘉儿失忆后依旧没有爱上他，是否可以放她离开。”
“自然是不可能放。”封大夫捋了捋胡子，说得理所当然。
南宫昊诧异地看过去：“封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睿王向来只看重权位，为了夺权，这几年他谋划潜伏，甘于蛰伏在朱璋之下，身边除了嘉儿没有哪个女子入主王府，就算是前几日进门的侧妃，婚前也被他明里暗里敲打过几次，责令其安分守己，不可僭越。”封大夫说着，连眼睛都眯起来，“这男人，一旦在情字上开了窍，便会一发不可收。况且，这开窍的还是杀伐果决，权倾天下的睿王。”
睿王的脾气秉性，他这几日也摸得七七八八，不管嘉儿是否钟情于睿王，她再也走不了了。
除非……
“可他毕竟如此伤过嘉儿。”
“这些睿王又如何不知？他眼下巴不得嘉儿忘记了一切，如此一来，他便能和嘉儿重续前缘。”封大夫叹了口气，“你看这如今的趋势，像还是不像？”
像不像睿王在追逐南宫嘉，意欲将其沉迷？
“可万一嘉儿想起过去……”南宫昊迟疑地开口。
封大夫却笑了：“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睿王更怕嘉儿恢复记忆了。”
见南宫昊若有所思，封大夫继续说道：“作为兄长，南宫族唯一一个还能够做决定的继承人，我且问你，你想嘉儿记起过去吗？”
还未等南宫昊出声，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清越的声音：“不能让嘉儿恢复记忆！”
屋内二人脸色微变，可在见到来人时，都松了一口气。
林恕神色匆忙，显然是急急忙忙赶来，他话语微喘：“此前的事对嘉儿打击如此大，我亲眼看着她驾马逃离，她眼中的灰败绝望我再也不想再看第二遍。”
“可嘉儿如此模样，难保不会再次臣服睿王。”南宫昊眉毛拧了起来，“封叔叔说过，她脑中的淤血并非永远不会消散，万一哪一日，她忽然想起从前的全部，定会对我们的决定怨怼。”
“这对她不公平。”封大夫缓慢地点头。
林恕还有些犹豫：“可如果嘉儿想起所有，又该如何自处呢？睿王绝不会放她走，南宫兄也不会弃西北于不顾，自然也不能立即带她离开，我是林氏唯一的儿子……”
“你与昊儿自然都不能离开。”封大夫看了眼意志消沉的林恕，缓缓道：“京都世家儿女，当心怀天下，不可任性为之。嘉儿既有此劫，我们都不能替她化解，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面对，她要过何种人生，做何种抉择，统统都要由她自己去决定。”
“对。”南宫昊咬咬牙，决定做得艰难：“麻烦封叔叔，明日起便改了嘉儿的方子，尽快让她回忆所有。睿王的暗卫遍布四处，还是要小心为上。”
封大夫颔首笑道：“我都省得。睿王那边我自有分寸。那李端的医术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我若故意隐瞒，他定察觉不了。”
三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一炷香后，封大夫用浓得像墨一样黑的狐裘裹住自己，悄悄地离开了。
林恕也要离开，往外走了两步，又转回去：“南宫兄，如果……如果嘉儿……”
南宫昊见到林恕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有不懂的。
林恕的父亲为镇国将军，祖父为威远大将军，这些年父子二人在西北饱经风霜，骁勇善战，耗费了一生才保住了京都的一片繁华。林恕作为两任英雄唯一的子辈，肩上负的担子可想而知。
可是，他却爱上了嘉儿。
南宫昊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若是嘉儿当初没偶遇睿王该多好，纵然没有男女之爱，有林恕这样的夫君陪伴一生，在京都贵女中也算是幸福了。
可世事偏偏不能如人所愿，嘉儿偏偏钟情于睿王，又偏偏生出了一场大祸后，又被睿王放入了心里。
真真是造化弄人。
“林恕，所有的‘如果’，都要等到嘉儿恢复记忆后才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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