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到底能不能把敬闲抓走?
答案是否定的。
以路迎酒对敬闲的了解,他要是真上了警车,回来估计还会高兴地和他说,警车看起来挺帅的不如我们俩也弄一辆吧。
路迎酒不禁忧心,觉得自己对敬闲的普法路程漫长而艰巨。
敬闲一路揽着他上去,上了二楼。
张成周的办公室就在不远处。惨白的月色落在门上,门扉紧闭,不知隐藏了多少个秘密。
陈笑泠低声说:“他都从这里辞职两三年了,怎么办公室突然冒出来了?”她左右环顾,“难道说,想要报复游客的那个鬼,和张成周有什么关系?”
路迎酒轻轻摇头。
他们一步步迈近,直到站在办公室门口了,路迎酒搭上门把手,指尖是一片金属的寒意,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力一拧——
没拧动。
他又多用了几分力气,门把手咔哒咔哒作响,但就是打不开。
敬闲在他身后笑了一声,弯腰凑在他耳边:“要不要我来?”
路迎酒:“……”
他不答话,继续拧把手。
他的力气绝对不小。在他诸多奇异的驱鬼经历中,即使不贴符纸辅助,依旧上能放倒猛男,扛着尸体快走上山不喘气,下能暴力开门查人水表……就是这个门锁着实诡异,怎么都掰不动。
敬闲又说:“还是我来吧?”
路迎酒说:“你安静几秒钟。”说完往自己身上拍了个符纸。
符纸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他现在的力量连门把手都能掰弯。
但依旧转不动。
陈笑泠探头说:“这位张馆长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门锁得那么紧,不知道还以为他金屋藏娇了呢。”
“金屋藏娇”这个词,明显触动了敬闲的某根神经。
他的注意力立马不在博物馆中,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和路迎酒说:“咱们以后要不要也弄个一样的小黑屋,要不要再把我的手铐沙发放进去……”
“不要。”路迎酒断然否决,手上用力,额前都出了一层薄汗。
门把手微微变形了,还是转不动。
路迎酒无奈,松开了手。在他面前敬闲永远急于表现自己,上手就搭了上去,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绷紧——
“啪!”
“吱呀呀——”
整个门都在他的力道下颤抖,不到一秒钟过去,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整扇门被敬闲抠下来了,拿在手中。
路迎酒:“……”
陈笑泠:“……?”
两人都是下意识往墙上看。那门背后根本什么都没有,是一堵严实墙壁,它刚才是嵌进里头的,难怪路迎酒怎么拧把手都拧不开。
“我去。”陈笑泠喃喃道,“还金屋藏娇呢,现在连金屋都没有了。”
旁边的敬闲还拿着那扇门,得亏他力气大,拿着厚实的门板跟纸片似的。
他稍微研究了一下,说:“它没有被摆在正确的位置上。”
“什么意思?”路迎酒问。
敬闲解释说:“这里不是办公室原来的位置,所以门后面没东西。如果我们找到了原本的位置,把门放回墙上,再打开就能进到正确的房间。”
“原来是这样。”路迎酒点头,“我还从没见过这种门。不过,敬闲你是怎么知道的?”
敬闲说:“哦,我对这东西好奇过一段间,有个宫殿里全是这种门,如果开错门了,就会直接被门后的岩浆烫死,好玩的。”
路迎酒:“……你为什么要在里放这种东西?这也太阴间了。”
他开始隐隐为婚后生活发愁。
——因为敬闲展示的沙发,也因为这破门,鬼怪的具实在是不敢恭维。现在看来,他的火柴人画像可能是最正常的东西了。
他又说:“你里不会还有什么刀山火海,断头台和乱葬岗吧?”
敬闲惊喜:“你怎么知道?不愧是我媳妇。”
路迎酒:“……”
他放弃思考自己日后的安危,轻叹一口气,说:“要不这样,你就拿着这个门板,我们再到处逛一逛。”
敬闲点头。
他一手继续搂着路迎酒,一手单手抓着那门板,肩上还坐着一个毛团子。
直接从一三口变成了正在搬的一三口。
回到楼梯口,他们刚好遇见那哆哆嗦嗦的白衣服男人上来。
那男人见到他们,一愣:“这怎么把门也抠下来了。”
陈笑泠对这人渣没啥好脸色,轻哼一声:“要你管?你担心自己就足够了。”
白衣服从恐惧中冷静下来了,和他们赔笑说:“我不该管,我不该管,我就老老实实跟在你们后头,再也不讲话了。我只是想从这博物馆里出去。”
之后的十几分钟,他果然安安静静地跟在三人后头。
虽然安静,但他从没放松警惕,不断扫视周围想找到出口。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开口,都是强迫症发作盯着走廊的门,低声说:“那门好像没锁好……它的锁头是不是松了?”
陈笑泠便警告他:“你可别乱开门,万一后头又是飞蛾,姐姐一定拿我这十厘米的高跟鞋敲碎你脑袋。”
白衣服又赔笑。
路迎酒一心想找办公室原本的位置,把博物馆上下两层都走了一通,什么也没发现。
直到他们来到了“资料厅”。
资料厅的周围贴了许多的科普,介绍这个博物馆的历史,还提供了头戴式耳机给游客们听资料。路迎酒把手电筒的光照上去,看到了历任馆长的头像。
直到两年前,所有的馆长都是张人。
目光停留在张成周的照片上:那中年男人比想象中的英俊,五十多岁了依旧保持良好的身形。他紧抿着下唇,看不出半点笑意,目光锐利如刀。
路迎酒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他见过那么多驱鬼师,一看便知道,张成周绝非等闲之辈,在驱鬼术上想必有着高的造诣。
然后他收回视线,说:“走吧。”
资料厅不大,拐过弯就快到头了。
这边没有耳机,全是影片资料,一台放映机孤零零地立在正中。
白衣服瑟缩了一下。
他想拔腿就跑,可回想起利远航的经历,再怎么样他都是跑不掉的。他硬生生刹住脚步,往路迎酒那边挪动。
陈笑泠看向墙上,说:“这里写了,负责资料厅的人叫做……梁秋峰。”她若有所思,“我来之前,把博物馆两年前的员工都打听了一遍。如果我没有记错,梁秋峰和张成周是最老的两位员工了,彼此间肯定认识。而且,梁秋峰在三四年前就去世了。”
照片上,梁秋峰扶着一台放映机,微微笑着。
她皱眉:“这里到处在出现放映机,难道说,梁秋峰就是那个鬼?”
“可能性大。”路迎酒点头道,“他是博物馆的员工,如果把复仇的场景设计在这里,那再正常不过了。”
闻言,白衣服一愣,盯着照片喃喃说:“那天,我们旅游团来到博物馆,就是他把我们引进来的。”他打了个哆嗦,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他那个候已经死了对不对?把我们带到博物馆的是个死人!”
他退后半步,看着梁秋峰的眼神惊恐,又说:“我们、我们赶快走吧,他既然都成了厉鬼,到候连你们都会一起报复的!”
“啪嗒!”
他的话音刚落,放映机便开始转动了。
墙上的画面出现一行大字:【我叫阿飞】
【我是一个小偷,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锁是我撬不开的】
白衣服男人睁大了眼睛。
画面之上,他双手插兜游荡在大街小巷,打量周围的老房屋。
当小偷的会去各个人踩点。他所在的团伙发明了一套特殊的标记符号,他在踩点将符号标记上去,告知同伙这人的情况。
阿飞晃悠晃悠,避开人群,趁着四周无人拿出一只黑笔,在墙上画了个小标志。
一上一下两个三角形:【单身女性】
他又走了几步,慢慢将自己踩过点的地方都标记了。
菱形:【无人居住】
一个叉:【良好的目标】
两条竖杠和一条斜杠:【只有老人在】
就这样标记完了,接下来就等着同伙过来一起下手。
男人继续在街上走着,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户人。
他刚刚写下的标记是:【白天无人】
等到同伙过来估计都要傍晚了,这人的境优渥,他眼馋了长间。
按照一个小偷的谨慎程度来讲,他是不该一个人行动的。
但是阿飞这天跟鬼迷心窍了一样,独自转回了那户人的跟前,见左右无人,弯下腰来研究了一下门锁。
月牙型的门锁。
防盗的锁芯分为AB和超B级三类。像是普遍流传的一字锁芯和十字锁芯,属于A级,老道的小偷可以在一分钟内撬开。而月牙型或者叶片锁芯属于B级,在五分钟内是可以撬开的。
阿飞顿手痒。
他之前撬开过不知道多少锁了,那开锁的手艺在道上是出名,还有人专门跑来和他学习。后来他被抓了一次,稍微老实了一点,就专门去踩点,反而疏于练习开锁。
他又左右张望了一番,迅速拿出□□,金属在手上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锁芯慢慢转动、慢慢撬动。
“咔哒!”
伴随着这一声,锁开了。
他拉开门,敏捷而小心地钻了进去。果然如他所料,客厅的装修豪华,几包价值不菲的烟就放在茶几上。
他一边走一边把值钱东西塞进包里。
这的女主人经常穿金戴银,首饰盒里肯定有不少值钱东西。他急于搜刮,匆匆往主卧室走去。
推开门,屋内燃着半只小小的香薰蜡烛,应当是他们临走前忘记吹灭了,淡香在屋中弥漫开。他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果然找到首饰盒,里头的项链、手环、耳环金光闪闪,亮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阿飞咽了咽口水,大把抓起首饰往包里放。
抓完首饰了,他又蹲下来把底下的抽屉搜了个遍。
他的手脚快,可还是蹲了六七分钟才把东西收拾完。站起来,他突然眼前一阵发黑。
低血糖又犯了。
阿飞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吃了一块随身带的巧克力,才感觉好一些。
等视野清晰起来,他正正好好和床下的人对视了。
——这个瞬间他的寒毛直竖。
比他更害怕的却是床下的人。那个小男孩听到了他进来的动静,早早躲在了床下,一直看着他的动作。
此两人对视,他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地方的墙壁隔音不好,阿飞是知道的。他这么一叫左邻右舍肯定都听得到!
而且,这次他临起意进来,根本就没有蒙住面庞!
“别叫!”阿飞低声喊道,“给我闭嘴!”
男孩边叫边使劲往床下缩。
阿飞也慌得不行。他身上是带了管制刀具的,但本质来说他只是小偷,胆子小,不敢真的掏刀威胁人,更别说做出诸如杀人灭口的事情。
开玩笑,入室盗窃和杀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又不是找死!
于是阿飞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拔腿就跑。
殊不知在慌乱中,他的背包挂翻了那香薰蜡烛,此火舌舔舐上了桌布与窗帘。
他一路跑到门外,死死把门甩上。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屋内好像有点烧焦的味道。
难道起火了?
他抽动鼻子闻了闻,敏锐的嗅觉让他意识到,真的是有东西烧着了!
他来不及纠结那么多,跑了好几十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小孩子还在屋内呢,他是不是该回去救他,或者直接报警?
可是报警的话,那小孩又看见了他的脸,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往警察手上送?
至于回去救人……
阿飞的步伐慢下来。
他在无人的街口,站了足足两三分钟。
他心想,火势还不大,那小屁孩应该自己能逃出来的吧?如果不能……
一股巨大的、阴冷的恶意裹挟住他。
如果不能,那不是更好了?他想着,这又不是他故意放的火,又不是他点燃了蜡烛不熄灭,这本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于是他什么也没做,迅速消失了巷子之中,隐匿于远处的人群。
放映机转动。
画面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全身烧伤的男孩身上。
医院的墙壁洁白,父母在他的身边啜泣,却依旧无力回天。
画面再一转。
火海通红,背景却不是那户人的中了。
着火的是民宿!
阿飞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吗!等等,等等……”
他的头疼欲裂,被烈火灼烧的痛还在神经上跳舞。
“我,那间民宿……”他喃喃道,“我们是不是早就死了,早就被烧死了?就和那个小屁孩一样……”
他不断摇头想要否定这个事实,却无济于事。
意识到自己的死亡过后,就是彻头彻尾的崩溃。他理智全无,尖叫了一声便往展厅外跑去!
然而,火焰重新在他的脚下燃起,席卷了全身,炽热将他吞噬殆尽。
他在火中不断挣扎、叫喊,拍打身上试图扑灭火焰。可这火焰带着十足的愤恨,把他彻底淹没。
等这份燥热停息,地面只余一团飞灰了。
资料厅里一片寂静,周围弥漫着类似烤肉的味道。
放映机不动了。
“呃,”陈笑泠扶额说,“小路啊,和你出来驱鬼实在是太刺激了。我今天算是把之前没见过的死法都现场看了一遍,这晚上怕是要做噩梦呀。”
路迎酒却没有答话。
陈笑泠看过去,见到路迎酒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梁秋峰的照片。
刚才,梁秋峰还是淡淡微笑着。
现在他的笑容都快扯到耳根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三人,分外可怖。陈笑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水滴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照片上滴落的水珠。水珠都是彩色的,像是照片上的颜色在慢慢融化。
阴风一卷,掠过照片。
陈笑泠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仔细望过去,照片上空无一人!
梁秋峰不见了!
她下意识退后半步,耳边已经炸开了一声咆哮。
那咆哮介乎人类与野兽之间,充满了怨毒和暴怒,一个瘦小的人影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朝路迎酒飞扑过去!
路迎酒刚想要甩出符纸,身旁的敬闲突然动了。
只见他举起了手中一直抓着的门,以类似棒球运动员的姿势侧身,轮动门板——
“啪!”
梁秋峰被打得倒飞出去,直接撞碎了四五面墙壁,烟尘滚滚而起。如果他是个正常人,不死也得高位截瘫一辈子了。
路迎酒:“……”
路迎酒抬头跟敬闲说:“我把毛团子给你,不是让你当垃圾桶的。我让你拿着门,也不是让你当棒球棍的。”
“好好好。”敬闲敷衍他,“下次一定。”
说完继续单手举着门板,肩上扛着毛团子,右手揽着路迎酒。
烟尘渐歇,梁秋峰缓缓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身上各种骨折、断裂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
再等一小会,他又能自由行动了。
敬闲右手松开,打了个响指。
“呕!”梁秋峰突然呕吐了一声。
他弯下腰,不断干呕,仿佛有块硬骨头卡在了咽喉。干呕了四五次后,他不做声了。
准确来说,是他不能发出声音了。
一只干瘪的鬼手从他的咽喉探了出来,堵住他的气管,反手抓住他的头部,令骨骼发出咯咯的碎裂声响,叫人发麻。随后又是更多的鬼手,争相恐后从他的体内冒出,犹如植物得到了充足养分,不断生长,
咽喉、耳朵、胸腔……
它们狂舞着将他撕碎。
破烂的肢体化作一团浓郁的黑雾,消散在博物馆内,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笑泠被小小吓了一下。
敬闲对着路迎酒一脸邀功请赏:“怎么样?你看我多听你的话。”
路迎酒说:“……你下次还是用门板吧。”
再抬头看过去,他微微眯起眼睛:“我好像知道,张成周的办公室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大家注意防盗!一字型和十字型的锁真的超级容易被撬开
今天是试图金屋藏娇的敬闲!他家很大的,什么都有(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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