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魏山炮这番话,倒也不是全然的强词夺理。
诡异时代来临这些时日,虽然度日如年,但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太久。绝大多数的所谓觉醒者,其实都关在校园里,除了心理煎熬之外,跟阳光时代其实并没有实质区别,他们并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的侵袭,也没有经受过很严苛的考验,在战斗经验和心理承受力方面,他们和普通学生其实没什么差别。
非要说区别,那就是觉醒者的身体机能要强悍不少。
但面对碾压级别的巨人时,这种身体机能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在巨人眼中,大一点的蝼蚁和小一点的蝼蚁又能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觉醒数据不错的觉醒者,遇到巨人也基本没有什么抵抗的可能。
落在巨人手中,同样是轻松可以撕开的小肉条而已。
当然,以魏山炮平时的言谈水平,这番话肯定不是他能想到的,多半还是有人授意。
不得不说,他这么一通看似自我辩解又像是自我检讨的话,倒是让很多非觉醒者本来尖锐的态度,略微得到了一些缓和。
虽然将心比心很难。
但到底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大家知根知底。这些所谓的觉醒者,除了身体机能出现变化这一点和非觉醒者不一样,其他并无多大区别。
遇到危险状况,这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指望他们勇往直前冲到第一线?
平心而论,似乎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坚定认为,既然他们平时享受了更多的福利,在关键时刻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魏山炮显然经过聪明人的点拨,见现场的气氛有所缓和,他更是趁热打铁道:“同学们,我知道,觉醒者们确实得到了更多的福利,物资方面确实待遇更好。可大家不能因为我们没有去对抗那两头我们根本无力对抗的巨人,就否认我们所有的付出啊。这些日子,觉醒者每天参与巡逻,你们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在巡逻。”
“像昨晚这种级别的敌人,我们是对付不了。可我们日常防备的,可不仅仅是这种级别的敌人啊。一些级别相对低一些的邪祟怪物,遇到我们大批觉醒者巡逻的时候,同样是会被惊退的。还有一些社会上的坏人,盯上咱们学校的物资,如果没有觉醒者队伍,这些人侵入学校,你们自问可以对付吗?”
“我们做的事情也许不是那么惊天动地,不是那么轰轰烈烈,但绝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我们处理的小问题,小危机,绝对不会少。那些也同样保证了学校的安宁,保证了各位的安全。”
“难道因为我们对付不了可怕的巨人,那些贡献就要被一笔抹杀吗?”
“巨人入侵,可能是小概率事件,可那些小骚扰,小问题,小危机,却是几乎每天都可能上演的大概率事件。同学们,我理解你们的愤怒,可现在这个局面,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最终,扬帆中学的问题,还得我们大伙团结起来解决。需要我们彼此理解,相互包容。我们唯有同舟共济,大家才有好日子过,谁要拆台砸锅,只能让大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
“有人也许会说,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过着没趣。可你们想过没有,要是扬帆中学这条船不在了,你们又将过什么样的生活?到那时候,能不能活着,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摆在你们面前了。”
“我话说到这里,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像江跃学长那样潇洒,那你们可以当我是放屁。如果你们没那个实力,就别让情绪支配你们的大脑。多想想,砸了扬帆中学的锅,对各位到底有什么好处?”
不得不说,魏山炮背后的这位,确实抓准了大多数人的心思。
情绪上头?
那又如何?
情绪过去了,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没了扬帆中学这座靠山,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会无路可走。
大家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江跃等人留在学校,有这种强者在,大家日子可以过得特别踏实。
可江跃明确表态了,他不会长期驻扎在扬帆中学。
既然无法达到这个最理想的预期,那么退而求其次,一个稳定团结的扬帆中学,确实比一个分崩离析的扬帆中学更重要。
从大多数学生的表情可以看出来,绝大多数人,已经被魏山炮说服了,至少情绪上已经开始出现转弯。
少数人虽然还觉得有问题,可愿意站出来唱反调的人,明显也犹豫起来。
倒是那杜一峰,并不靠着学校生活,照样不配合。
双手讽刺地鼓掌,怪笑起来。
“魏山炮,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能言善辩?不过这些话怎么听上去像是背台词啊?谁教你的?背这些话,耗费不少脑细胞吧?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胆小怕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最妙的是,这个借口绝对是万能啊。以后但凡是你们搞不定的事,都可以推说能力不够,实力相差悬殊,你们觉醒者跟大家一样无能为力。这样既能博得谅解,又可以为你们的无能找到完美的借口。我就好奇了,既然这样,何必要分出觉醒者和非觉醒者,大家同吃大锅饭岂不是好?反正能者多得不多劳,那又何必区分开?”
魏山炮那些发言,有高人事先点拨。
可临场发挥这方面,却没人点拨。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对不上来。
校长呵呵一笑:“一峰同学,这个时候,就别抬杠啦!我们区分觉醒者和非觉醒者,就是要鼓励更多的觉醒者出现。以后人人觉醒,最终还得按能力按付出来划分待遇。平均主义的大锅饭,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欢迎一峰同学这样的优秀觉醒者加入学校,为扬帆中学做贡献啊。”
到底是校长,三言两语,就把问题丢给了杜一峰。
我都邀请你加入了,你要么加入。若是不肯加入,就别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还有笑笑同学,可不要总是独善其身嘛!扬帆中学需要你们共同参与。我相信,哪怕有一些挫折,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定会迅速成长起来。面对危机,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稚嫩。相信随着实战经验的提升,每一位觉醒者都会从中吸取教训,获得成长。”
杨笑笑淡淡道:“校长,像我这种动嘴皮子的,你们一定不会喜欢的。我就不掺和了,免得占一份口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诡异时代,物资是宝贵资源,校长你可要多开源节流,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已有的物资上,而是要从外界多多获取物资。”
校长当然听出杨笑笑这话是讽刺他,死死抓住手头的物资,在学校弄权。
可他却当作没听懂,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反而更浓了:“所以嘛,昨天笑笑同学和一峰同学提到要捐助物资,本校上下个个都振奋不已。”
“我们承诺的物资自然会到位,不过那都是捐给七螺山挑战赛的几位优秀代表。相信他们会妥善分配这批物资的。对了,校长,昨晚这么大动静,校内这些觉醒者,除了江跃和童迪二位之外,没有人直面巨人吧?像这种先进个人,学校难道不应该大力表彰吗?”
“昨天那个草案,大多数同学不知道内容吧?完全就是打压那些先进个人,打压那些出类拔萃的觉醒者。你们觉得江跃不近人情不留在学校,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是江跃,为学校付出了这么多,结果还遭遇打压,你们会不心灰意冷吗?”
杨笑笑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通夹枪带棒的反击,再一次将节奏带了起来。
“杨笑笑学姐说得有道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那种时候能够勇敢站出来的个人,就应该表彰。”
“童迪学长原来是觉醒者的首脑,他一直尽职尽责,为什么要收他的权?以他的才华和勇气,为什么只能做一个小队长?”
“该不会真的有人嫉贤妒能,打压童迪学长吧?”
“我看江跃学长不愿意留在学校,说不定真是有人恶意打压。昨天他们觉醒者聚餐,出台了一个草案。对他们这些优秀觉醒者来说,绝对是一种限制。我感觉这里头有不公平的因素。”
“原来江跃学长是心灰意冷了啊。”
“可恶,我就说嘛!虽然我没资格去聚餐,可那个草案的内容也听说了一些的,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那完全就是针对江跃学长他们这些杰出贡献者的。换作我是江跃学长,我不但心灰意冷,我连门都不会再登。”
“对啊,我们要团结,但我们更要公平,更要公道。如果优秀的觉醒者不能得到表彰,不能出现在最重要的位置,那绝对是有问题的。我可不管有多少小队,有多少个队长。我们就在乎,这些队长,关键时刻,谁敢出来扛事,谁能带领大家血战。”
“如果下一次危机还是跟昨晚一样,我们绝不答应。”
“对,我们需要更有担当的人来带领大家,而不是遇到问题比大家还跑得快的孬种来带领大家。”
现场几百人的情绪,在左右摇晃着,让得气氛变了又变。
面对此情此景,便是校长也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同学们,我向你们保证,所谓的打压,根本不存在。或许站在某一位同学的立场上,可能是会觉得有些不公平。但我们的草案,我们的宗旨,绝对是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保证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如果此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我这个校长向大家表示道歉,同时我保证,本校绝对不会让真正的人才埋没,一定会让优秀的人,出现在重要的位置上。比如童迪同学,就是我们唯一一个内定的小队长,不需要参与任何竞选。如果以后有大队长,有总队长这种位置出现,童迪同学一定是我们的优先选项。这不是特权,这是他用实际行动赢得的。”
不愧是校长,明明还是一个小队长,却说得异常轰轰烈烈,让人听着热血沸腾,觉得童迪前途无量。
可聪明人仔细一琢磨,小队长还是小队长。
所谓的以后,那只是空头支票,谁知道会不会兑现?
所谓的优先选项,所谓的用实际行动赢得,其实根本没有实质内容。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童迪自身,也挑不出什么理了。
江跃跟韩晶晶自然也不会拆台。
他们既然表态了没法常驻学校,自然不好干涉过多。否则难免授人以柄。
接下来校长又宣布了一系列举措,比如安葬昨晚的罹难者,并举办一些祭奠活动等等。
这些无疑都是安抚人心的举措。
便是江跃等人,也不好唱反调说不参加。
死者为大。
哪怕是那几个故意将巨人引到家属楼附近的混蛋,江跃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死都死了,难道还能鞭尸?
再给予道德谴责也没有意义,死人是听不到这些的。
活人也不会在意这些。
说出来反而有可能招来其他人反感,觉得他们明哲保身,为什么不早点出来为大家分忧?
人心,有时候根本没道理可讲。
最终,当所有罹难者入土之后,所有的分歧,所有的争论,也终究被摁下了暂停键。
虽然谈不上皆大欢喜,但总算让扬帆中学回到了正轨上,至少维持住了表面的团结。
除了死去的那些人,存活下来的人,哀伤也不会持续太久,愤怒同样不会持续太久。
甚至有些心理阴暗的家伙,暗中还有些窃喜,死掉一部分人,也便意味着少一些人来消耗物资……
存有这种心思的人,只怕还不在少数。
完成这些之后,江跃等人也不张扬,聚在老孙家里,准备回头悄悄离开。
童肥肥也知道老孙一家要去道子巷别墅,多少有些不舍。
之前老孙这边算童肥肥的一个心里港湾,现在,连这个港湾都要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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