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堡高耸精致,它本该在失去主人以后,在时间中沉默数百年,但半年前,岛屿原本的主人将它交给了拍卖行,并在两个月后,转到了现任主人手上,用于偶尔开酒会。
陆离扶着楼梯上楼,皱眉松开领带,在走进休息间的第一时间,就把接下来的领带扔到了沙发上。
他不太喜欢底下那种乌烟瘴气的场合,但身为家族的长子,必须得习惯这些。
这样想着,陆离弯腰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水,朝里走去。八点的时候,底下会有一个小型拍卖会,届时他必须要在场,但在此之前,他可以稍微睡一会,补全昨天晚上兼顾学业熬得夜。
他推开休息室的里间,脚下就是一顿。
正对着他的床边坐着一个青年,和他一样是个亚裔,看年纪顶多二十,是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年纪,或者像他一样跟着父辈和生意上的朋友浅笑交流。
——而不是在这里……穿丝袜?
青年非常漂亮,他就像是这个古老城堡里生出的精灵一般,半长微湿的黑发贴在雪白柔腻的颈侧,平白就显出股乖顺可怜的样子。
但这只精灵的上身却穿着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宽大衬衫,因为袖口长了一截被胡乱卷了两褶搭在手腕上,下摆微微摇晃挂在大腿上。
从陆离这个角度甚至都不能分辨出他有没有穿第二件衣服。
而与此同时,青年皙白的手指圈住叠成一圈的黑色丝袜,动作明显不太熟练地拉到小腿。
他因为陆离的突然进入而慌乱看来,大概是根本没想到自己这样羞耻难堪的模样会被别人发现,眼眶在两秒内浅浅发红。
陆离估计,要不是他这动作不方便逃跑,大概早就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遮起来了。
像是只被锁在原地不能挣扎的可怜小动物一样。
陆离隐晦的目光在青年鹿一样修长笔直的小腿上一过,就谨慎地落在了小美人的脸上,“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青年的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他摇头手指揪着床单,明明是想要立刻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却因为什么不知名的原因硬生生抑制住了本能反应,“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哭陆离就没有办法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能把人吓成这样。
陆离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凭他的家世,该见过的早就见过了。
但面前的青年太干净了,全身都瑟缩着。仿佛被陆离欺负到无处躲藏一样。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更……
陆离在心里骂了一句,强行压制住喉头的干涩,皱眉上前将外套脱下来。
他本来是想要给青年披上,毕竟就他穿着的那点衣服,稍稍挣扎一下就什么都遮不住了。却没想要,自己这样反而让惊慌失措的人误会了意思。
青年轻轻抽噎,在陆离靠近时,主动仰头,将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下巴上,猝不及防地印下一吻。
因为哭泣,青年的唇瓣又软又湿,热热地贴着他,一瞬间让陆离响起了自己小时候在雨天摸到的小奶猫。
!
陆离一惊,下意识用手推开青年,“你干什么?”
只有在路上被小痞子骚扰的女孩才会有陆少爷这反应,但看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是他得利。
陆离只觉自己脸上一片都开始发热,心下又恼怒又尴尬,咬牙制着青年不让他上前。
但好在青年比他更加慌乱。
“对不起,呜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来了,没有穿好袜子,对不起。”青年胡乱道歉,生涩地贴着陆离,像是献祭一样将自己的所有都交到他手上,“别生气好不好,我会乖的,别断我的奖学金……”
陆离怔愣地看着青年,就这两秒的迟疑,面前人已经贴上来无措地含住了他的下唇,闭着眼睛讨好地舔舐。
——“放开。”陆离沉声警告,“你是不是吃药了?身上怎么这么烫?”
他大概能通过青年的这几句话猜出这件事的轮廓,无非是底下哪个恶心的家伙在外面做慈善,暗地里威胁漂亮的小家伙用身体换资助。
估计还有中介安排,不然面前的青年也不至于连人都没认出来。
怀里的青年呜咽着摇头,仿佛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一样不断道歉哀求,讨好般地含上陆离的喉咙。
真就跟小奶猫一样。
陆少爷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起了反应。
任谁被这样贴都得起反应。
更何况青年的每个点都像是踩着他的心尖长得一样。
他索性把人抱起来朝外走去,青年的身体在瞬间就绷紧了,手指抓着他的肩膀不断发抖。
“不要出去好不好……就在这里行吗?我会听话的,我很乖的……”
大概是药效上来了,陆离怀里的人连声音都变得绵软。
他冷笑了一声,在某个肉多的地方拍了一下,伸手把门反锁,保证到时候真正订下了这顿美餐的人不至于开门打扰。
青年抱着陆离的肩膀,一点都没有挣扎。
被逼迫到必须要用身体换资助的小美人也没有资格做出什么挣扎就是了。
但陆离只是面上装作熟稔,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听着小美人在自己耳边泄出来的闷哼又急又气。
“你怎么敢的?”陆离勉强让自己冷声,“你不怕被人玩坏以后下半辈子都得靠医疗器械活吗?”
软成一片的青年大概是被他吓到了,轻轻啜泣了两声,剩下的就全都含在喉咙里。
……
休息间外的门被人重重敲了两下,外头一阵嘈杂,有人粗声粗气地喊道,“开门!开门!”
青年已经哭得神志不清,但听到外人的声音以后还是下意识去抱陆离,甜软地亲他,生怕自己现在的样子会被别人看到一样。
陆离按着他的后脑把人圈在自己怀里,不自觉地透出一种占有欲来。
“好了别哭,没事的。”他嘴上小声安抚,在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快速划到了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那边立刻就接了起来。
“陆离?你在哪?”
那边听起来是在不断更换位置,一阵喧闹。
陆离皱了下眉,“二楼休息室,219房间,外面有人敲门,你帮我弄走。”
对面的是这次酒会东道主家的长子,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家族企业的接手人。当然就和陆离玩到一块去了。
陆离看了眼已经睡过去,被他咬得肩颈全是红痕的青年,心下稍微有些后悔。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难以抑制地责怪青年乱来。
陆离不想把事情闹大,怀中人还在上学,以后还要工作,这件事情传出去他肯定是被舆论攻击的那一个。
对面的好友像是松了口气,“219是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陆离说了句“多谢”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青年身上,自然忽略了电话中的些许不对。
比如说,他好友明明不是多稳重的人,刚却一句都没多问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会有人去敲休息室的门一样。
外面的人大概是得到了通知,片刻后就安静下来。
陆离把人抱起来,朝浴室走去。
他从青年放在柜子里的衣服里找到了他的学生证,非常凑巧和陆离是同一个。
“郁斯。”陆离将照片旁的中文名念了出来,心脏像是被碰了一样地痒痒地跳了下。
他捏着学生证在手上转了一圈,又好好地放了回去。
我也不缺钱,强迫郁斯的人能做的他都能代替,自然也有权把人抱回家自己养着。
陆离这样想着,心下稍微舒服了一点。
而同一时间的城堡楼下,圆月照着翻滚的海浪和远处闪烁红蓝警灯的游艇。
保安神色严肃复杂地看着同事,时不时聚在一起交流刚才的凶杀案。
“这里有野兽吗?”有人靠在另外一人的肩膀上问道。
“应该没有吧这是个海岛,顶多是蛇……”
“不是蛇,肯定不是蛇!”一个人低声说道,“台子上全都是血,那人的胸口都被撕开了,要么是狮子要么是狼。”
窃窃私语间的惶恐即使被努力压制了也依旧藏不住,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朝花园旁边的小平台看去。
和古堡一样经历岁月的石砖上全都是干涸的血迹,藤蔓一般蔓延。
已经赶过来的警察不断拍照收集证据,在他们脚下,年迈的老富豪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胸口大开露出里面破碎的内脏。
这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够弄出来的伤痕。
一个白人警察皱眉看了好一会,撞了下身边的同事“熊弄出来的吗?”
同事指了下干干净净的台阶和周围的地面,“看伤口像,但旁边太干净了。”
酒会上出了凶杀案的事情陆离是第三天才知道的,当然凶杀案的说法是死者家属坚持的,警方没找到任何残留的属于人类的毛发指纹,更何况那样将胸口撕开,打碎骨骼的杀人手法也不像是人类能干得出来的。
这件事情成为了一桩悬案,和以往的所有案件一样被收在了档案里。
而这个时候的陆离,正在收拾郁斯。
或者说,他才确认关系的小男朋友。
郁斯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握住自己的脚踝,乖乖地仰头看着他,“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声音软软的。
陆离:……
他看着这样的郁斯就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陆离抬手揉了下眉间,“郁斯,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去帮其他人写作业赚钱了,我会付你所有的学费。”
那天以后,陆少爷才第一次知道学校里那些他从没有注意到的贫困生是什么生活的。
虽然贷款和奖学金能够覆盖一部分学费,但剩下的一部分和这个城市昂贵的租金生活费加起来却还是能将一个学生压垮。
郁斯在遇到他之前一直都靠空闲时间打工来填补。其中就包括帮某些有钱没脑子的同学完成作业。
他成绩好,每份作业都是“定制”的,自然生意不错。
但是陆少爷觉得那些和郁斯合作的人根本就不止是看上了郁斯的作业,更看上了他的小男朋友。
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要借着拿作业的机会,又是邀请共进晚餐又是约时间一起参加聚会的?
郁斯在这方面还特别迟钝,对每个人都又软又乖,小心翼翼地拒绝,还要因为愧疚答应点别的事情。
陆离知道郁斯是怕失去这些生活来源,但这个样子的郁斯,谁能不想要欺负一下。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郁斯,“以后不许再和他们有联系了听到没有?”
郁斯看出了他的恼怒,伸手拉了拉陆离的衣袖,默不作声地示弱。
陆离硬下心肠不吃他这一套,抬手挣脱,“听到没有?”
“可是,这些都是之前都已经订好的,我不能现在拒绝人家呀。”郁斯习惯稍稍拖长尾调,撒娇一样。
他看着陆离,“就把这些做完就不再做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他就像是小声和自家嗷呜嗷呜发脾气的大狗讲道理一样,居然真的把坏脾气的陆少爷给安抚下来了。
陆离气哼哼地坐在他旁边,伸手抱着郁斯。
他知道在贫穷的逼迫下,人能做出任何事情。陆离管不了那么多人的死活,但郁斯不行。他已经是自己的小男朋友了,就不该再为钱讨好别人。
——更何况郁斯之前还被威胁做过那种事情……
陆离抿了下唇,默默生气。
但他并不知道,被自己抱着的小爱人轻轻地歪了下头。
郁斯就仿佛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一样,在陆离的脖颈上亲了一下。
“……别亲,没用,在你把这些人删掉之前不许撒娇。”陆离说道。
郁斯眯眼笑了一下,猫儿一样扬起下巴蹭他。
陆离还在嘟嘟囔囔地谴责郁斯各种不小心的行为,在他心里,郁斯就像是那种会被一根棒棒糖哄到车里,被人上下其手,最后只能哭唧唧地下车的小废物。
不过想想也应该是这样,毕竟他们两个只一次见面的时候,郁斯给自己按了一个那么难堪的人设。
郁斯张嘴在陆离的颈侧咬了咬。
犬齿在人类的皮肤上压出一点点小窝,只要他用力咬下去,就会将下面的动脉咬断。
陆离身上属于活人的生气让郁斯每时每刻都想要贴在他身边,但漂亮的小美人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在他颈侧亲了一下。
一次吃掉以后就没了,他得慢慢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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