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花丛里躺着一名少女。
她浑身汗湿,肤白晶莹,宛若一樽以假乱真的雕塑。一动不动,没有生息。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
伏焰走到她身前,微烫的手指从她冰凉的脸上划过,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勾昕,将她送回神海域,让她家人以海幽种的方式,将她安葬。”
伏天种勾昕将少女打横抱起。
伏焰交代完,又回了宴会厅。
仿佛刚刚只是在交代手下处理掉他的狗。
勾昕将沈容放在焰车,驾驶焰车往神海域去。
“难得一遇的美丽海幽种就这样死去,不仅那些想拿你当玩物的强大种们会可惜,和你一样弱小的种族看到你的尸体,也会害怕得断绝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不敢再奢望强大吧。”
沈容诞生于深海,却像太阳一样热烈灿烂地追寻着力量的身影历历在目。
勾昕轻轻叹息。
到达神海域,勾昕叫来监视神海域的诡鲸族手下,让诡鲸将沈容的尸体抛在元娅家门口。
美丽的少女在海底一动不动,水流拂着她的长发与肢体。
良久之后,海底爆发议论。
“海幽种容死了!”
“我早就说过,像她那样不自量力地追求力量,早晚会死的。”
……
·
“早知道,我还是该拦着你……”
“别这么说,这样死去,比苟延残喘更让她开心。”
“多美丽的海幽种啊。你们考不考虑把她送去给陆花白雪?有只陆花白雪说愿意把她做成标本,这样——”
“你闭嘴!滚!滚出去!不是真心吊唁的都给我滚出去!”
……
哭泣与怒斥在沈容耳边萦绕,吵得她晕晕乎乎的。
她的灵魂与身体还疼着。意识却像从黑暗深渊里缓缓上浮,一点一点地清晰。
直至睁开眼,她看见了光亮。
一群海幽种在光影中挤在一起,表情不一,像在哀悼,又像在别有所图。
那几个讨厌她的海幽种少女红着眼眶,在她灵床下的珍珠贝篮里放上亮晶晶的美丽物品,以作祭奠。
“海幽种容,我很不喜欢你,但是不得不说。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祝你来世——啊!!!诈尸啦!!!”
正说着悼言的海幽种少女猛地对上沈容虚睁开的眼,尖叫着跑走。
沈容活动着像被十万伏电流电过的僵直身体,在床边坐起。
海幽种们吓得一窝蜂往外跑。
只有爷爷奶奶和元娅顶着人群冲到她的灵床边。
“你没死,容,你没死!”
元娅和爷爷奶奶喜极而泣,如待珍宝地轻抚沈容的面颊,像怕把她碰坏了。
沈容亦是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眼里亮起烟花般喜悦的光,“法则之主大人帮我了!我没死!我没死!”
她欣喜地跳下灵床,跌跌撞撞地冲出海底殡仪馆,冲回自己家里。
海幽种及其他海底神兽种们都躲在殡仪馆旁探头看她。
“她是诈尸了,还是真的没死?”
“应该是真的没有死。你们看她的尾羽的光泽,真漂亮呀。”
她像一只流星般的琉璃蝴蝶,飘飘扬扬地远去,在海水里洒落下星辰般的粉末,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她远去时美丽的姿态,却在众人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法则之主肯定是觉得她很漂亮,不舍得杀死她,所以只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警告吧。”
神兽种们都默默在心里给沈容的复活下了定论。
而回到家的沈容,背起早就准备好的行囊,拿上书籍与地图,对跟随她赶回来的元娅与爷爷奶奶道:“我要出远门了,六天后,我会回来报名参加神选!”
她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期待。
“什么?!容,你还要去冒险吗?法则之主饶你一次,不会饶你第二次的!容——”
“元娅,爷爷奶奶,你们不是说过,不会再阻止我吗?”
沈容摆动身躯越过他们,“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她赶时间,头也不回地跑了。
“容!”
元娅在她身后呼喊,想追。
爷爷奶奶却拉住元娅,“让她去吧。”
“你没听她说吗?法则之主大人没有杀她,而是帮了她。”
元娅张了张口,像位担心女儿出远门的母亲,满目担忧地遥望那从海面跳出的身影,“希望吧……”
·
“听说了吗?海幽种容被法则之主大人杀了,但是又复活了。”
“天啊,是谁让她复活的?伏焰大人吗?”
“伏焰大人可真是用情至深呀。”
“哦,我亲爱的容,为了你,我愿意从法则之主大人手下,为你偷来性命。”
生活在丛林里的弱小种族茗烟熏檀,躲在一人高的茂密草林里,演绎着令人牙酸反胃的剧情。
沈容嘴角抽了抽,拨开草林,“法则之主大人没有杀我,他帮了我。伏焰也没有救我。”
“啊!!!”
五只茗烟熏檀被吓了一跳,撒蹄子就要跑,没跑出两步又回头,讶异道:“是海幽种容!”
沈容对他们笑:“你们好,请问——”
“海幽种容,你为什么没有死?是不是伏焰大人救了你?”
“哦,你果然像传说中的一样漂亮,如果我是伏焰我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去。”
……
茗烟熏檀们语速极快地在沈容耳边叽叽喳喳。
沈容一言不发,等他们安静下来,直接问道:“请问,你们知道罗迦蔓树在哪里吗?”
“罗迦蔓树?你找那个老头子做什么?他脾气可坏了。看看我腿上这伤,就是我去偷采了他的果实,被他割出来的!”
“整个神域只有他这么一棵罗迦蔓树,我真怀疑是他们的坏脾气得罪了强大的种族所以被杀了。”
“可是好像没有人能够伤到罗迦蔓树吧?伏天种的火无法点燃它,陆花白雪的刺无法击中它,诡鲸也无法淹死它!”
“他不仅防御好,他的刺也很凶!你看我的腿,这就是我上次……”
“好了好了,你已经说过了。”
……
茗烟熏檀们又开始自顾自聊起来。
沈容等它们聊完,再次询问罗迦蔓树的位置。
茗烟熏檀们这才给她指了方向,小鹿般在她身边,随她往罗迦蔓树那儿蹦跶,“我跟你说,它真的很凶!”
沈容:“没关系。”
“海幽种容,你想做什么,采摘他的果实送给伏焰大人,以报他的救命之恩吗?”
“罗迦蔓树虽然很凶,但是果实很甜哦。上次我在他那儿受伤的时候吃过——”
“好了!晶晶,你受伤的事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
“我只是想说它后来还是给我吃了它的果实嘛!好甜哦!”
……
沈容在她们的吵闹中走了三个小时。
三小时后,一棵巨大的树出现在众人眼前。
暮色降临,给它披上一件斑斓的霞衣。
一缕一缕如火的夕光,透进他的叶隙,照在他根边纵横交错的荆棘海洋之上。使得那些粗壮得可怕的荆棘染上柔和的色彩。
“到了到了!”
茗烟熏檀们躲在树后,不敢再前进。
而沈容步伐坚定,踏入了荆棘领域。
沉寂的大树苏醒过来,荆棘宛若蟒蛇般游动。树冠之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绿色眼睛,俯视沈容,“你是什么东西?”
沈容放下行囊,手握荆棘剑,对大树行礼,“您好,我是来自神海域的海幽种,我叫沈容。我想要寻求力量,所以我来到这里——”
她手中的荆棘剑指向罗迦蔓树,“我要打败您,获得您的天赋恩赐。”
话音楼下,丛林寂静,只有风摇树的“沙沙”声。
茗烟熏檀们瞪大眼睛。
“谁叫你来的?”罗迦蔓树开口。
沈容:“我自己来的。”
她从背包里找出她一直在翻阅的那本书籍展示,“您看,这上面记载了您无惧神域三大霸主种族的天赋恩赐,这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罗迦蔓树的荆棘“唰唰”抽动,微弯的躯干缓缓直立起来,像巨人在俯视蚂蚁般看她,“就凭你现在这样?”
“法则之主大人让我变强了!我可以打败您!”
罗迦蔓树:“哪里强了?”
他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让我变强了!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罗迦蔓树:“……”
茗烟熏檀:“……”
他们很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
罗迦蔓树:“你不知道?万一你没有变强,打不赢我,你就只有死这一个下场,你知道吗?”
“我知道。”
沈容笑得很有朝气:“神选即将开始,我只有两种死法。一是乖乖等神选结束,神位确定,和我的种族一起永远成为玩物,就这样让别人决定我的生死。”
“二是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凭自己的意志死去!”
她选择第二种。
坚定不移地选择第二种!
罗迦蔓树的绿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已经暗下的丛林里,响起他带笑的苍老声音:“好,追求力量的勇者,我与你定下契约。”
“只要你能打赢我,我的天赋恩赐,将归你所有。”
沈容手中的荆棘剑在罗迦蔓树的粗壮荆棘衬托下,细得像孩子的玩具。
“海幽种容,你会死的!”
茗烟熏檀们惊叫着劝阻。
罗迦蔓树的荆棘一摆,将茗烟熏檀们送走。
无数粗壮荆棘向天升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斗兽笼,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笼里只有罗迦蔓树和沈容。
“来吧,我不会手软的。罗迦蔓一族的天赋恩赐,不是谁都配得上的。”罗迦蔓树严肃道。
沈容低喝一声,冲向绿眼。
比她人还壮的荆棘一摆,将她甩飞出去。
她摔落在荆棘上,手臂般粗的刺刺穿了她的身体,血汩汩流下,染红了荆棘。
“好弱小的种族!”
罗迦蔓树没有嘲讽,只是被惊到了。
沈容咳出一大口血,半边身体都被血染红。疼痛让她半边身体都仿佛麻木了。
她强撑着爬起来,再次攻向那只绿眼睛。
罗迦蔓树随意地摆动荆棘,又将她甩飞出去。
然而这次她没有落下。
她死死地抱住甩飞她的荆棘,攀着荆棘上的刺,努力地向他的躯干移动。
罗迦蔓树用力狂甩。
她像一只琉璃蝴蝶,再次摔飞出去。
琉璃蝴蝶成了一只血红蝴蝶。
荆棘刺穿了她的胸口。
她躺在地上抽搐,口中喷出的血如泉涌。
任谁这样,都不可能活了。
“你的弱小,反而显得你很强大,比我见过的如今的那些霸主种族都要强。”
罗迦蔓树肃穆道:“海幽种,沈容,我会记住你的。”
他用荆棘吊起她,将她送往外面。
却见她的手指抽了抽,染血的手颤抖着握住了他的荆棘。
“法则之主大人,没有骗我,我真的,变强了……”
“我不会就这样死掉!”
她缓缓抬起头,凌乱墨发下的那双眼睛,炽烈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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