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你可要想清楚。死在那些鬼手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会灰飞烟灭的!”
刘道长沉声,话语里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沈容:“我想好了。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就让我死吧。”
死亡,还是让她有些紧张的。
那些张牙舞爪的可怖鬼怪离她越来越近,她双手握拳,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
刘道长眉头拧在一起,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出手帮她应付鬼怪,大义凌然道:“别说傻话了!既然答应帮你,我就不会食言。这里我撑着,你快跑吧!”
他越是不让她死,沈容反而越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的。
她咬牙,目光坚定地冲上前,“刘道长,我帮你!”
刘道长见她冲过来,反而像见了鬼似的。
反手就要用剑拦住她,她侧身躲避,扑进鬼群中,瞬间被鬼怪淹没。
刘道长傻眼了,连忙左劈右砍,试图从鬼群里把沈容给捞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包围圈,就见包围圈里一条冰蓝的触须打了出来。
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触须上包裹着荆棘,挂满了鬼怪的血肉。
原本如同猛兽般扑食沈容的鬼怪们吓得一哄而散,掉头就跑。
然而遍地潮湿出血的土地上却极速生长出无数荆棘,像一个巨大的荆棘囚笼,将这片区域包裹其中。
鬼怪,行船老者还有刘道长,都成了笼中“囚徒”,无法离开。
笼子正中央,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她浑身被血浸透,头发衣服都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叫人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她身上的血是她受了伤,还是那些死在她手下的鬼的血。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浅色眼眸宛若黑暗中的星辰,明亮夺目,又清澈如琉璃。
冷厉的气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寒冰一寸寸从她脚下铺开。
刘道长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后退,靠近破船。
“嗤”的一声,一根荆棘从他脚后生出,断绝了他的退路。
“刘道长,你怎么不告诉我,原来我死后,是会想起过去的一切的啊。”
沈容抬起布满鲜血的脸,对刘道长咧唇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不过没关系,这不全是你的错。只要你乖乖地把幕后主使的一切供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她轻轻地说着,声音宛若阵阵阴风,拂过刘道长耳畔,叫他冷汗涔涔。
一个眨眼,她闪身来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眸,手上尖利的触须向他脖子靠近,“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想清楚。一,二……”
“我说!我说!”刘道长面白如纸,“是你那位竹马给我钱,让我渡你轮回,还说千万不能让你死的。我我我只是拿钱办事啊!”
他哪知道,这个人死后,竟然会变得这么恐怖,强大得令人战栗。
沈容用瞳术探查刘道长的内心。
他没有撒谎,确实只是拿钱办事。
沈容触须一展,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口中咕噜咕噜冒血,“你,不是,说……”
“我说饶你一命,饶的是你下辈子的命。”沈容勾唇轻笑,“你这辈子为钱害我,难道还指望我让你活命吗?”
“你——”刘道长话没说完,便没了生息。
沈容触须一勾,抽出他的灵魂,将他丢给行船老者,“送他去投胎吧。”
老者连忙点头应是,带着已经死去的刘道长赶紧溜了。
沈容看了眼自己璀璨尖利的荆棘触须。
触须和荆棘上没有锁链。
她脑海中虽有游戏的封印,但并未在此奏效。这说明她目前被伏褚带离了游戏。
这个世界,真的是她原本生活的世界。
只是伏褚拥有法则之力,篡改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和人们的记忆。
她回来时接到的林湄的电话,应该也是他造出来的假林湄。
真正的林湄死于游戏违规,按照规矩,不是能被随意复活的。
沈容思考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触须狂舞,杀死了想要吞吃她的恶鬼。
而后,她跨出恶鬼撕裂的缝隙,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伏褚——沈容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兀自轻笑,收起了肢体,恢复正常。
顺手将刘道长的尸体从另一个世界捞回来,把化血城的小鬼放了出来,让他俩附身刘道长。
她祭出【SSS】卡牌,试图把门徒召过来。
结果失败了。
看来这个世界,已经被伏褚封锁了。
她要是想回到游戏世界中,必须要弄死伏褚才行。
她调动法则之力,掩饰自己和两只小鬼,避免伏褚看出端倪。
装作虚弱地样子倒在山门前,两只小鬼扮成的刘道长则急忙把她带入山门。
“来人啊!救命啊!”
两只小鬼演得很卖力。
很快道观里的人被吵醒,把浑身是血的沈容带回去。
老道士过来查看了沈容的伤势,给她喂了一碗符水,又在她身边诵念施法。
小道士则通过沈容故意解开的手机,找到被沈容故意备注成【我最亲密的他】的伏褚号码,打电话通知伏褚过来。
伏褚来后,没有了禁制的她一下子看出,伏褚身上虽有法则之力,但极弱。
且他的法则之力,大多用来封锁这个世界了。
在她被送入轮回前,他不能离开这里。
否则,他做的事绝对会被发现。
沈容暗暗轻笑:难怪老道士说我有一条归顺的路可以走。原来他是法则之力不够,还在觊觎我身上的法则之力。
送她入轮回这一条路,是想让她失去法则之力的庇佑。
轮回后的她,一切重来。
法则之力也会回归原本的地方。
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挟持她去威胁封政了。
伏褚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惜……
他低估了她对封政的感情。
或者说,就连沈容自己,也没有想过,原来她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再一次见到他,还是会觉得他是特殊的。
甚至会因为他,将心中的天平倾向于——有他在的世界,哪怕是梦,也许也是真实的。
沈容闭着眼睛,眼前闪过和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伏褚很快赶过来,听到小道士说:“她在手机里给你备注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我就把你叫来了。”顿时愣住了。
过了会儿,他走向沈容,伏在她床畔轻轻缓她的名字。
良久,沈容才睁开眼,看到他,先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作出冷淡的样子,别过脸去:“你来做什么……让我朋友他们来接我吧。”
伏褚沉默半晌,对旁人道:“你们可以先出去吗?我有话想跟她说。”
老道士等人都退了出去,还特意将门关上。
沈容背对着伏褚不看他,眼眶微红,眼神坚强,像是受了惊吓不敢看他。
伏褚身上法则之力虽少,但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能贸然和她开战。
沈容心里盘算着各种除掉他的计划,忽听他道:“小道士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是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沈容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伏褚又道:“你喜欢的,是你陪伴你从小到大的我,还是你最近清醒后看到的我?”
沈容:“我清醒后,已经不太记得过去的事了。这时我就察觉到,我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怕你和我来往过密会被我连累,所以……”
伏褚摸了摸她的头:“傻瓜……”
咦——沈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为了和她演戏,可能看了不少古早偶像剧吧。
沈容露出倔强又有点羞涩的表情,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打开他的手,“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刘道长想送我离开,结果因为我耽误了时间,差点被鬼……你要是和我在一起,肯定也会遭遇不测的。”
伏褚:“没关系的,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你现在肯定是打起了让我归顺于你的算盘,而不是想送我入轮回了。
沈容腹诽,表面还是装作不愿他靠近的样子。
伏褚不勉强,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沈容在他离开后,起床回家。
老道士怕她回去有危险,劝她留下。
沈容婉拒了,打了辆出租回到家里。
想起一切后再回家,家里的空气都好像清新了许多,阳光也变得更加明媚。
沈容回到屋里,看着镜子。
没一会儿,镜子里就显现出了封政的身影。
看着他压制那些躁动的法则,打下封印。
看着他疲惫地躺倒在地上,拿出星辰笺和冰蓝色的幽海灵。
看着他身下的沙土,被他的血染红……
沈容看着看着,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影像消失,她坐到桌前,翻出那一篇篇日记。
从小给她送吃的人,不是褚褚,是柔柔。
飞身过来替她当玻璃的人,不是褚褚,是柔柔。
喜欢缠着她,因为她的一句话,跑去和大人抢捧花的人,不是褚褚,是柔柔……
一直,一直都是他。
小时候,字里行间写的是他。
长大后,一字一句写的还是他。
沈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温热的水滴打湿了日记的书页。
她合起日记,将日记和镜子收进收纳袋里,又下楼去买了许多许多的日记本和笔,全都收进收纳袋里。
等她有空了,她要把和他经历的一切,都写进日记里。
补上十六岁以后停笔的日记。
·
伏褚开始频繁联系她,似乎把她的喜欢当了真。
为了圆谎,伏褚还会让鬼怪时常来骚扰她。
只不过现在沈容不再表现得排斥伏褚,时常让伏褚过来陪着她。
一有鬼怪来,她就躲进房间,让伏褚去对付。
伏褚有时会在她家住下,但是只能睡客厅沙发。
她的房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许他进的。
伏褚只当是她害羞,没有勉强。
晚上帮她打鬼,白天和她出门吃饭逛街。
他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沈容表面:“哎呀,你好辛苦啊。”
内心嗤笑:自作自受。
后来他可能也是受不了了,让刘道长过来,装作找到了解决办法,击退鬼怪。
有法则之力做遮掩,他看不出刘道长已经换了芯。
击退鬼怪后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和沈容的相处中。
沈容也在估算着他对她的信任,以及想办法让他远离这座城,远离她的那些朋友们。
在鬼怪平息一个月后,她提出想去人少的地方散散心。
伏褚爽快地答应了,并和她一起选定了地点。
沈容收拾东西,和朋友们郑重地告别,把两只小鬼放回化血城。
朋友们组了个饭局送她离开,没有叫伏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只是去旅游,可我却有一种,你好像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感觉……哎?我为什么要说又?”
朋友兀自笑了,笑着笑着,大家又都严肃起来,道:“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干杯!”
沈容和他们碰杯,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们。
忽然觉得,被送回来也不错。
她当初走得太突然,没能和这些朋友道别。
这次回来,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好好告别的机会。
她主动举杯,“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你当然要回来,不然你要去哪儿?”
朋友们哄笑起来,又有些感怀,“不管以后我们大家各自会去哪里,不要忘记,我们是朋友。哪怕以后变得再陌生,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是,我们是朋友!”
“好啦,你们干嘛说这么难过的话,她不就是要去旅行嘛!”
朋友们乱哄哄地又笑又闹。
沈容望着他们,想起了封政。
如果封政在这儿,肯定又会吃醋她这样和他们闹腾了。
不过,她会让他接受她的朋友们的。
他也一定会接受的。
因为他是封政,很爱很爱她的封政。
在她还是母神时期,有一大群追随者,也从来没有对那些人做过任何会让她不开心的事的封政。
沈容不敢说和这些朋友的友情有多深。
但是,她和他们的相遇,一定都是很好的相遇。
半夜,伏褚过来接沈容。
看到伏褚,知道沈容有个喜欢的人的朋友们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沈容和伏褚离开。
她有些微醺,夜风扑在脸上,很是凉爽,让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沈容,你看,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很好的相处的。”伏褚看着她笑。
沈容内心觉得他莫名其妙,面上扬起了嘴角。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容:“……”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这戏,演得有点太过了。
为了得到她的法则之力,他还真是拼啊。
沈容默默吐槽,回家休息。
翌日清晨,背上行囊和伏褚到达定好的旅游无人岛。
这岛是私人岛屿,很小,四面环海。
一次只接受一个预订。
沈容和伏褚上岛后,不会有其他人再过来。
到了岛上,沈容放下行李,脸色冷了下来。
伏褚进岛上别墅整理东西,语调松快,“说真的,我从来没有亲手做过这种事……和你在一起之后,我……”
沈容打断道:“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哦,对。我还没有正式说过。”伏褚转过身,看向沈容:“沈容,我……”
寒芒如冰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胸口,一寸一寸将他冻结。
他话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逐渐变得阴冷。
对上沈容冷漠的神情,他兀自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想起一切的?”
沈容拔出浮沉镇海,触须和荆棘向他攻去,一张张卡牌的技能毫无保留地往他身上砸。
她的一举一动,充斥着杀意与狠厉。
“在我没被你成功送去轮回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那还真是……难为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了。”他冷笑,抬手一挥。
伏天之火以滔天之势席卷全岛,向她扑来!
果然,他的实力不仅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也难为你了。”沈容振翼高飞,也冷笑,“为了我身上的法则之力,曾经的无尽域三主宰之一,不惜夜以继日地陪我演戏……可真是敬业啊。”
伏褚身后展开火翼,高高飞起,与她平视,神情紧绷,一言不发。
他凝视着她,眼眶有些红,眼眸像蒙上一层水光,有些失神。
沈容再次攻向他。
他不留情面地反击。
双方的攻击都是招招致命!
伏褚的法则之力被分出一半封锁世界,最终还是败了沈容一筹。
沈容的触须和荆棘凝成一股,朝他刺来,穿透了他的身体。
鲜血喷溅,在伏天之火中燃烧,散发出奇异的馨香。
沈容和他皆是浑身浴血。
抽出触须,沈容祭出一语成谶,对他命令道:“送我回……”
话未说完,无数金光向伏褚聚拢。
伏褚凝视着沈容,轻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你只记起了他……”
“什么?”
沈容听不清他的话,眼前金光一闪,一个纯白的世界开始吞噬她。
她看见伏褚化作无数火光,像流星般消散了。
紧接着,她眼前一片纯白,脚下一片纯白……
这一片纯白漫无边际,困住了她。
在这里,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身上滴落的血会凝滞在半空中,她动手戳一下,血才会被按到地上。
猩红的血落入纯白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容在此坐下,吃下幽海灵,直到伤势复原,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没有时间的空间缝隙里。
这里对她没有限制。
但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没关系,她总可以出去的。
反正她还活着,总比消散了的伏褚要好得多。
沈容打起精神,摸了摸掌心的红痣,在这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行走起来。
她没有找封政。
因为他还在为她封印那些世界呢。
她想在这个纯白的世界走走。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就代表她现在离每一个世界都很近。
他在不同的世界为保护她而努力。
而她在这片纯白中始终和他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这很好。
这片空间真的很大。
沈容走了许久,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她没有祭出鬼屋,而是放出镜子,透过镜子看他。
镜子里若没有他了,她就拿出日记本,记下自己看到的他。
然后站起来继续走。
她走了很久。
他在那些世界战斗了很久。
终于,他停止了战斗。
她也找到了离开的缝隙。
走出时空缝隙,她来到一片冷得让人脑髓结冰的冰原。
这里好像是通神塔!
她反应过来,结束游戏后,她本该进入通往第七层的通神塔的。
但伏褚的插手,耽误了她进入通神塔。
因为她是玩家,时空现在自动把她传送到通神塔这儿了。
沈容望着冰原,脑海里突然跳出属性的升级提醒。
是她与伏褚的战斗让她升了级!
只是在时空缝隙里,升级提醒被延迟了。
沈容很是惊喜,却没立刻去看升级信息。
她想见他。
想见刚刚从保护她的战斗中,脱身的他。
她低头,亲吻了一下掌心的红痣。
红痣散作烟。
漫天飞雪中,他来到了她面前。
一身黑袍,墨发翻飞。
他站在那儿,没有靠近,蹙眉望着她:“你穿这么少……”
她飞奔向他,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下意识要推开她,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失温,又搂紧了她,帮她避开风雪与寒冷。
沈容在他怀里蹭了下,手上,身上,都染上了一片猩红。
她的呼吸间,满是混着香气的血腥味。
这香气,独属于他。
这血腥味,也属于他。
她抬脸看他,白皙的脸蛋也蹭上了猩红。
他视线落在一旁,“这不是我……”
“我爱你。”
他愣住。
她染着他的血的手抬起,捧住他的脸,眼眶微红,眼眸氤氲,笑了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爱你。”
他的血,弄花了他和她的脸。
他眼尾泛起了红,轻笑一声抓住她的手:“别把血抹在我脸上,弄得像只花猫一样。”
他又用染着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也是……像只花猫。”
“和你一样……”
“不一样……我更爱你。”
风拂乱他的发,露出他颜色艳丽的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是两只恋爱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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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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