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踉跄着站起来,暴戾地望向沈容:“你是哪儿来的?”
他没有因沈容看上去只是个孩子而轻视她。
沈容突破禁制朝男人攻去。
金色锁链封锁着的触须划破雪夜,刺向男人。
男人迅速闪避,对边月斥道:“滚回屋里去!”
边月抱着孩子迟疑:“爸爸……”
“滚回去!”
男人不耐烦地朝边月扔了一团雪。
边月浑身发抖地用手挡了下,抱着孩子跑回屋里去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包烟,点燃,淡然地朝沈容走来。
对于沈容非人类的触须,他毫不惊讶。
沈容的触须再次攻向他。
树林里发出一阵虫鸣,数道半人高的黑影跑了出来,围攻向她。
是那群黑毛蜘蛛!
沈容的触须扭转,将黑毛蜘蛛们打开。
再回头看男人,男人背上已经长出了八条细长的蜘蛛毛腿!
他抽着烟,毛腿刺向沈容,“这是我的地盘。”
沈容振翼飞起,躲避攻击,一个旋身落到男人身后。
男人回头,双目里出现复瞳,仿佛能看见四面八方:“你来这里的目的是?”
沈容心想:他的反应真是诡异地平和。
他对待她这么个陌生人如此淡定从容,为什么对待边月和那些山里的人会那么残忍?
森林里传出沙沙声。
沈容回头一看,竟见无数密密麻麻,发着光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
那是一只只黑毛蜘蛛的眼睛。
它们包围了她。
沈容:“你是谁?你真的是边月的父亲吗?”
男人歪了下头:“你认识边月?我怎么从来没听那丫头说过?”
沈容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
男人:“我当然是边月的父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边钟,你是怎么跟边月认识的?”
她那离奇的想法,竟然成真了——边钟从一开始就不是人,而是蜘蛛怪物!
边月的力量,或许大半都是从他身上继承的。
只是边月为什么这时候是人的状态?
难道,她是半人半蜘蛛?就跟半妖似的……
沈容收起攻击姿态,“聊一聊吧。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寒风吹动树林。
树林中的黑毛蜘蛛们发出“沙沙”声,逐渐退去。
边钟又点燃一根烟,“未来?你在的未来是怎样的?”
沈容:“你杀死了很多人,吃了很多孩子。”
“哦。”边钟不以为意。
沈容:“你的女儿边月难以忍受你的折磨和残酷,杀了你。”
边钟轻笑一声,“然后呢?”
沈容:“从此她活在了无尽的痛苦中,在我来之前,依旧无法摆脱。”
边钟没好气地嗤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沈容:“而且你也没有真的死,在边月以为杀死了你,离开小屋之后,你就一直蜗居在了这里。”
边钟更为恼火,像是准备回去揍边月似的:“这个没出息的废物!我怎么养出这么个孩子!”
他的反应让沈容那些离奇的猜测,又得到了证实。
——边月杀了他,他并不会恼恨。
他好像只会恼怒边月太软弱,不够狠。
沈容记得:有些蜘蛛有一个习性,在缺乏食物或是需要能量的时候,它们会吃掉自己的孩子,兄弟姐妹,丈夫,父母……
在它们的世界,没有亲情一说。
顾念亲情,就代表某一天可能会被自己的亲族吃掉。
沈容的触须绷直,锋利如刀,蓄势待发,准备攻向边钟,“边月活得很痛苦,我在那个时代的情况也处于劣势。所以,我是来杀了你的。”
“你要杀了我,改变历史?”
边钟没有反抗的意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吞云吐雾:“你是通过那钟来到这里的吧?你知道吗,那钟能掌控的时间,仅仅是这座山的时间。它能让时间倒流,让你来到过去,却只能让你看到未来,而不能进入未来。”
沈容从他的话里品出一些别的意思。
边钟掐灭了烟,盯着沈容似笑非笑,“来吧,杀了我,看看你改变的未来是怎样的吧。”
他张开双臂,全无反抗的意思。
沈容思考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断动了手。
触须划破黑夜,将边钟四分五裂。
鲜血喷溅,染红了白雪皑皑的大地。
树林里的黑毛蜘蛛们又聚了过来。
却不是攻击沈容,而是围拢边钟,一点一点啃食掉了他的尸体。
世界开始扭曲变幻,像拼图一样破碎成无数板块。
当——
虚空中传来钟的声音,沈容的脚下出现了一条白色光线。
钟摆在线的上空生出,向沈容打来。
无论她如何躲避,钟摆和线都随她而变幻,对她穷追不舍。
沈容转头狂奔,逃避钟摆的重击。
边钟的意思她明白:
身为钟的主人,他怎么能可能看不到未来?
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做出过改变。
谁也不知道,他看到的未来和她正经历的未来是不是一样的。
只是沈容想,如果她不去改变,那她就永远无法改变陷入死局的状况。
她在线上狂奔,前方的扭曲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玻璃门。
那门就和挂钟下方,封闭钟摆的门一模一样。
她纵身一跃跳入门中,意识混沌了一秒,身体猛地一震。
睁开眼,她回到了孤儿院的宿舍里,正躺在温暖的床上。
宿舍正中央,正站着一个手捧童话书的男孩,是乔文。
他在给孩子们念童话故事,窗外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她回到了乔文死亡的那天晚上!
沈容看向隔壁床上的汤玉。
汤玉也惊奇地望着她。
沈容环顾四周,从一个个玩家的眼神中得知,他们是记得之前发生的事的。
乔文复活了,他们眼里都流露出欣喜。
“乔文。”房门突然被打开,曲阿姨探身进来,小声道:“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
乔文应声收起童话书,上床。
曲阿姨关上房门的刹那,沈容看见她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忧愁。
稍微轻松了一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
宿舍陷入黑暗中,过了一会儿,“咕咕”的肚子叫声接连响起。
“乔文,我好饿哦。”有个孩子小声道。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我们这两天,每天就只喝了一碗米汤,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被饿死啊?”
“与其全被饿死,还不如我去……”
乔文低声斥道:“不要胡说!”
佳文的声音也响起,“你难道想变成巧凡那样吗?”
那孩子抽泣起来,“不许你这么说巧凡!起码,起码他让我们又多活了几天,我也想让大家……”
佳文打断道:“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去做跟他一样的事。那会让我觉得,我不是在吃可以饱腹食物,而是在吃你们的肉。”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有孩子们的哭声。
沈容:?
巧凡的死因,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正要继续听。
当当当——
钟的声音却响起了。
玩家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蹦出一个想法——糟了!又要穿越了!
紧接着,他们便意识模糊。
过了一会儿,清醒过来,他们果然又到了另一队玩家的身体里。
他们坐在一张长长的餐桌旁,体型长大到了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玩家们面面相觑,都惊悚地用眼神表达——完犊子了!对手的玩家长大了,可我们还是孩子呢!
“体型不是问题,实力才是。”沈容小声安抚,让他们淡定。
玩家们心想也是,但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厨房里传来脚步声,两个少年捧着用盖子盖好的盘子,分发到十二张椅子前。
主位盘子是最大的。
分发完毕,他们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边月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神情冷峻,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她脸上,沈容竟看出了边钟的影子,残忍,冷血,漠然,还有野兽的凶戾。
边月在主位上坐下,冷淡地道:“吃吧。”
她揭开了盖子,盘子里赫然是一颗小孩的头颅,以及两块大腿肉。
孩子们的盘子里,则是人类的各个不同部位。
沈容面前的,是一块大腿肉,还有一只手炖得脱骨的手。
玩家们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容。
沈容镇定自若。
边月和孩子们拿起刀叉吃起肉来,见沈容等人不动筷,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沈容:“肠胃有点不舒服。”
边月皱了下眉。
余祥等玩家道:“我们也是,肠胃不舒服。”
边月站起身,拿起原本盖盘子的盖子,突然朝余祥头上打去。
“哐”的一声,像是铜锣被敲响。
余祥额头被划出一道血口,玩家们都懵了。
紧接着又“哐哐哐哐”四声,其余四个玩家被打了个遍。
有的头上红肿,有的伤口比余祥还大。
打完,边月淡定地扔了盖子,坐回位置上,“肠胃不好,那以后什么都别吃了。”
又对俩少年吩咐,“去给她拿点粥来。”
少年很快拿了碗粥给沈容。
这样的优待,让沈容和玩家们都有点不解。
有个男孩阴阳怪气地对玩家们哼了一声:“边月姐姐养我们这么多人很不容易的!你们竟然还挑食,真是不识好歹!”
“啪——”边月一巴掌打在男孩脸上,“多嘴。”
男孩脸上瞬间成了酱紫色,肿得眼睛都挤成了缝,畏缩地低下头吃饭。
沈容望向冷漠地继续吃人肉的边月,余光瞥见边月身后挂着的东西,呼吸一滞。
是钟!
边月带着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
这个时间点,钟应该已经在孤儿院里了啊!为什么它还在这儿?
曲阿姨说钟是别人送给她父亲的。
沈容原以为是曲阿姨父亲带人救援边月后,边月送的。
现在看来,那不是边月送的,只有可能是边钟送的!
边钟明知道那钟的力量,为什么要把钟送到孤儿院?
沈容头脑风暴过后,有了一个透着绝望气息的想法:
也许……也许在她改变上一次的未来之前,边钟已经改变过无数次未来。
可每次的结果,都是那么的不如人意。
他被边月“杀死”的结果,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而边钟透过钟,看到了玩家们的到来,所以,它把钟送给了曲阿姨的父母。
将改变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玩家们的身上。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容和玩家们齐齐望向大门。
两名少年上前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身形佝偻的两位老人,卑微地将一个涕泗横流,满面惊恐地的孩子推到屋里。
其中一个老人害怕中带着恳求,道:“我,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找来了别的孩子换下我们的孙女,麻烦把我们的孙女还给我们吧……”
玩家们面部抽搐,表情更加惊悚。
边月现在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来晚了,你们的孙女,已经在这儿了。”边月敲了敲她面前的餐盘。
两位老人看见她餐盘上的孩子人头,浑身颤抖,直勾勾地盯着那颗人头,眼泪顺着苍老的面容流了下来。
沈容镇定地喝着粥,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改变历史!
一定会有一个未来,是美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条酸菜鱼20瓶;anyone10瓶;温温爱吃桃1瓶;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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