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鬼间戏(1 / 1)

视线上移,看见的是被木门板半遮半掩的红色旗袍。

旗袍领子上盘扣微松,包裹着的纤细脖子上没有头。

它静静地站在门外。

仿佛在透过门缝盯着门内看。

跪在地上的六人见沈容望着门外,也转过头看门外,面露茫然。

沈容问他们:“你们看不见吗?”

一个瘦子率先开口:“看见什么?”

一个脸上长痘的吸了口凉气,惊恐道:“不会是珍云吧!老刘最近总说看见她了……”

沈容:“老刘是谁?珍云又是谁?”

“老刘是打更的,在这大院里住着,每晚都在子时前出门打更。他懂的很多,经常跟我们说一些他以前听说过的事。”

六人脸上像扑了一层灰似的发暗。

“珍云是三个月前,刚来月花楼的一个小丫头,也是来做服务员的。听老刘说她刚满十六岁,父母带着她和她弟弟一路逃债到我们这儿,花光了盘缠,就把她卖给五爷了。”

“她刚来的那天,我们跟她玩了一下。一个月后,她就投井自尽了。”

六人举起手严肃道:“我们发誓,真的只是跟她闹着玩!没做什么!”

“而且她是一个月后才自尽的,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六人神色惶惶。

沈容这才想起来,因着那无头鬼,他们方才的自述,她都没仔细听。

沈容叫他们在说一遍,余光留意着门口的无头鬼。

六人自我介绍了一番。

他们都是打小被卖给各路戏班子的,因为条件不行,只能在戏班子里打杂。

后来战乱,戏班子散了。

他们流离失所,四处辗转了几年后,过来投奔了马五爷,在马五爷这儿干活已经有两年了。

别看他们经历这么坎坷丰富,其实他们今年全部都只有二十岁出头。

他们说让沈容和他们玩,还真只是逗着沈容玩。

他们一向如此,嘴上爱说点浑话,但从来没有真的干过什么混账事。

就是一帮糊涂爱闹,不识字爱逞能的小混混。

“我们在五爷这儿有吃有喝有住,还有工钱,真想找女人,不去青楼对自己茶楼里的人下手?那我们还要不要在这坫城里混了。”

“要是我们真做点什么出来,五爷早就把我们给打死了。”

六人搓着腿,这会子倒是老实得很了。

沈容问:“你们真没对那珍云做什么?”

“没有!”

六人显出几分委屈样。

长痘的又道:“不过我听说,珍云是为余大帅死的!”

“听说余大帅强要了珍云,还不给她名分,珍云一气之下就投井了!”

“哦——”瘦子恍然大悟,“我说呢,珍云要投井,为什么特地跑到余大帅隔壁废宅去投,原来是这么回事!”

“豆子,你小子行啊,知道这事也不告诉我们!”瘦子打了长痘的后脑勺一下。

沈容轻咳几声。

几人立刻又安分下来了。

豆子揉了揉头,道:“那可是余大帅!这话哪能乱说,我怕余大帅要知道是我把这话传出去的,他会扒了我的皮挂城墙上!”

沈容问:“那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事的?”

豆子缩着脖子,笑得有几分猥琐:“钻女院宿舍狗洞的时候,偷听到珍云对她师父说话了。珍云哭诉大帅胁迫她去大帅府,不然要对她不客气,可她不想去。”

沈容踹了他一脚:“回去把狗洞堵上。”

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这六人本性不算太坏,勉强可以暂时收为小弟为她办事。

至于珍云……

珍云是投井自杀的,和门外这无头鬼死状不符。

那它会是戏台上那名长辫子鬼吗?

不过,余大帅是谁啊?

沈容:“你们说的余大帅是余世言吗?”

六人道:“对啊,不然还有谁!”

不用沈容问,这几人就殷切地说起余世言。

“那余世言是个二世祖。以前打仗的时候,他爹老大帅驻扎在了咱们坫城。后来战乱平息,他们一家就在咱们坫城住下了。老大帅死了,余世言就继承了他爹的位置。”

“说是大帅,可大帅哪有继承的。其实他们余家,就是咱们坫城的土皇帝,这才搞继承呢。不过人家手里有军.火,有兵,人脉又广。谁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这个余世言吃喝.嫖.赌一点不沾,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人下手那叫个狠呐。前阵子有个老赖子喝醉了在他家门口撒泼,他直接把人杀了剥皮,吊上了城门。”

“老刘说,那段时间他夜里打更,路过城门的时候,还能听见老赖子的哭嚎呢。”

不管余世言人品如何,都绝不可能强要了珍云。

因为余世言是个女的啊!

珍云的事沈容记下了,打算找个机会去珍云投井的地方调查一下。

而现在……

那无头鬼还在门口站着呢。

沈容走向它,问道:“你站这儿半天了,到底想做什么?”

无头鬼抬起手向沈容伸来。

沈容握住它的手观察。

它的手纤细苍白,手背细纹明显,指间有老茧,养了长指甲,指甲上还涂了红指甲油。

这么好的红色长指甲,是不用干活的人才能养得出的。

不过无头鬼手上的茧和细纹,又表明她并非一直是养尊处优的。

像是以前吃过苦,后来发达了,却死了。

无头鬼愣了下,快速收回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

沈容看向天空。

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沈容:“你要伞?”

无头鬼手上下摆动,像点头似的。

沈容吩咐六人组中的一人跑回去,拿了伞给无头鬼。

无头鬼打着伞,走出了院子。

六人组看着那伞凭空在黑夜中飘走,吓得两股战战,结巴道:

“还真有鬼啊……”

沈容睨着他们,笑道:“从今以后,你们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让鬼缠上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见识了沈容和鬼交流的功夫,六人组害怕地仰视沈容,改口叫她:“大姐。”

六人一口一个“大姐”,护送沈容回了女院宿舍,还问:“大姐,要不要我们帮你教训教训排挤你的那几个人?”

沈容想了想,叮嘱道:“收起你们的玩心吧,万一哪天遇到不好惹的人,可能命就丢了。”

六人嘿嘿笑起来,道:“世道都已经这样了,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这日子怎么过啊。”

沈容随他们去了。

进屋跟随其他人洗漱,回房休息。

许多NPC明天还要早起练功,便早早地睡了。

居佩佳和汪诗诗也躺在大通铺上,背对着沈容。

吹了灯,屋里暗下来。

“咯咯咯……”

小人头的笑声响起。

沈容抬头看,青灰夜色里,两颗“核桃”从门缝里滚了进来,蹦上了大通铺,在睡着的人们身上蹦跳。

睡着的人们毫无察觉。

居佩佳和汪诗诗盯紧了两颗蹦跳着的小人头,像是等待时间想抓住它们。

沈容在居佩佳二人背后,不方便使用触须把它们捞过来,但显露出了冰蓝水母色的触须。

触须在黑夜之中发出荧光,两颗小人头眼睛一亮,发出“哇”的惊叹,兴奋地向沈容蹦来。

待它们一蹦到她面前,她立刻把手恢复成常人的手,将两颗小人头握在手里。

沈容这是利用了它们孩子般的好奇心,把它们吸引到了自己手里。

“再变一个!”

“再变一个!”

小人头在沈容手中兴奋地滚动。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这两个小人头只是调皮,身上没有丁点怨气,应该没有害死过人。

沈容小声:“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嘘!”

两颗小人头忽然瞪大眼睛,像是老鼠见了猫,变回了核桃。

沈容回头看,居佩佳正盯着她看。

这两颗小人头怕居佩佳?

应该不是吧?

沈容眼珠子转动,忽的瞥见地上有道人影。

今晚乌云密布,无星无月,屋内外更是没有丁点灯光,这影子从何而来?

她用海幽种之瞳探查,就见影子里有阵阵浓郁的鬼气。

这影子慢慢立起,爬上了门。

就仿佛有人正在门外缓步走动,打量着她们这些睡在大通铺上的女人。

影子抬起手,像和人交流似的,指了指某个女人,又指了指另一个女人。

仿佛她在挑选人,而有道声音在对她说“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沈容观察它点过的女人,全是睡着了的。

于是沈容闭眼装睡。

居佩佳也看到了影子,她掀开被子想引起影子的注意。

而影子有它自己的选择标准。

选了半天,果真选到了装睡的沈容身上。

它手指上下摆动了一下,似乎真的选中了沈容。

而后黑影一晃,爬到了沈容的床下,慢慢地又爬到了沈容的头边。

沈容感到一阵凉意从耳朵吹进了她的颅内,她整个人都晕乎起来。

下一秒,她体内的海幽种属性就将这晕乎的感觉磨灭了。

“醒来,醒来。”

有道陌生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沈容睁开眼,见一名身穿巫女服妙龄女子在她耳边轻唤。

沈容假装被迷惑了,跟随妙龄女子起身。

妙龄女子在她起身后,却是略微瞪大了眼睛。

随后女子有眯了眯眼睛,似是在斟酌什么,掏出一串摇铃,很有节奏地摇着铃铛,带沈容走出了女院。

居佩佳想要跟上。

但她贸然想引起巫女注意的行为已经让巫女警惕起来。

她跟到女院门口。

巫女便将她困住,领着沈容继续走。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沈容记得她睡前经过的路和巫女正领她走的路是一样的,但周围景色却变成了海市蜃楼一般。

走了约五分钟。

沈容跟随巫女来到一庄严大殿前。

殿里的灯架上点着幽青的火焰,光线暗得沈容只能依稀辨出物件的大体轮廓。

殿内挂了许多竹帘,竹帘后有更加浓郁的阴气。

沈容心知,这些竹帘后有许多的鬼。

整座大殿沉浸在浓浓阴森气息之中,阴风在她耳边“呜呜”叫着,如泣如诉。

巫女让沈容在殿中站定,走向正前方的高位。

她绕过帘子,在帘后极小声地说话。

沈容听不清,感到周围有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铃铛声忽然加重地响了一下。

在这片幽静之中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这感觉就像一人独自走在僻静黑暗的树林里,背后突然有轻笑声,转过头却看不见任何人一样诡异。

阴风更加寒冷。

巫女拿了一把长刀,从帘后走了出来。

走到沈容面前,她松开手,长刀却没有落地,反而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人争抢一般,在沈容面前剧烈摇晃。

终于,长刀定住了。

沈容也看到了抢夺到长刀的鬼。

这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鬼。

麻布衣裳破破烂烂地挂在它身上,腐化得几乎和它的血肉融为一体。

它面长如马脸,脸上似是被蛇虫啃咬过,一个个干缩发黑的孔洞密布在他面颊上,看上去就像是被虫蛀过的木头。

它咧嘴笑,举起长刀刺进了沈容的心脏。

血汩汩流下,染红了沈容脚下的地面。

沈容也看到了这大殿的真实面貌。

——那些竹帘后,站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鬼!

它们年龄性别外貌服装,全部不一样。

沈容找不出它们有何共同点。

巫女在她面前嘀嘀咕咕念咒。

刺入她体内的长刀泛起鬼火般的光芒。

杀她的鬼拔出刀,又兴奋地在她身上连刺了好几下。

然后在巫女睁开眼睛的瞬间,向她扑来。

刺她能忍,扑她就不行了。

沈容一脚踹开这男鬼,在巫女和一众鬼震惊呆滞的目光中,又用触须将男鬼拉到自己的面前。

触须灼伤着男鬼的皮肉。

寂静的大殿内响起一阵“呲呲”烤肉声,男鬼被触须勒住的脖子冒出阵阵青烟。

察觉到不妙。

巫女后退一步。

沈容立刻用触须去捆巫女,然而捆到手的却只是一个木头人偶。

再看周围,帘后的鬼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她手上捆着的这只了。

沈容和蔼可亲地问它:“会说话吗?”

男鬼牙齿发颤,咔哒咔哒响。

沈容捏开它的嘴巴,发现它竟是没有舌头的。

沈容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它。

打量起这座大殿来。

这座大殿,像是祠堂。

会是坫城里的祠堂吗?

沈容查看完大殿后,跨出大殿门,跨过门的瞬间竟是回到了女院宿舍的院门口。

沈容想了想,去爬了男院宿舍的墙,用触须撬开男宿舍的房门后,在大通铺上一个个地翻找她新认下的小弟。

第一个找到的是豆子。

她拍醒豆子。

豆子一睁眼看到她,吓得张嘴就要大叫。

沈容用被子捂住豆子的嘴,拖着挣扎无效的豆子离开男宿舍。

活像一个夜闯男闺的采花贼。

豆子被带到后院,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娇弱地问:“大,大姐,你想干什么?我,我跟你说,我虽然嘴上爱逞能,可我还是个孩子,你别……”

沈容踹了他一脚:“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豆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沈容问道:“坫城有祠堂吗?”

一问消息,豆子精神了:“有啊,好几个祠堂呢,你要问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看书5瓶;浅绛1瓶;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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