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给点反应行不行?
“快看!那是什么!!”
小河上游,取水的侍从突然下游传来的一声轰鸣巨响吓掉了手里的木桶,原本潺潺流淌的溪流好似从中截断,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涌向天空,宛如一面倒悬天际的瀑布,流入一只巨大的水球当中。
皎洁的月光下,水球当中依稀可以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时不时涌出新的激流在里面来回穿梭。
宛如神仙降临,河伯现世。
众人无不惊骇的望着眼前一幕,一名侍从连忙赶回营地禀告世子,从帐篷里走出的鱼幼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大家都在赶往河边,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悄悄溜到姜泥身边,左右看了眼,小声道,“他们人呢?”
姜泥坐在篝火旁翻看着手里的典籍,头也不抬道,“看热闹去了。”
鱼幼薇面露喜色,神秘兮兮道:“这会儿营地守卫薄弱,我们就有机会了呀!”
姜泥瞟了眼鬼鬼祟祟的鱼幼薇,随口道:“什么机会?”
“逃啊!”鱼幼薇理所当然道。
姜泥收回视线继续翻着手里的书,敷衍道,“去哪里?”
“去哪里都比这儿强!”鱼幼薇毫不犹豫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徐凤年入江湖,徐骁为什么指名要你跟着?”
姜泥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鱼幼薇面露急色,不甘心的继续追问,“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是什么?”
“我死。”
姜泥神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还不走?趁现在营地没人,机会千载难逢啊。”鱼幼薇还想再劝,却被姜泥冷静平淡的目光打断。
“徐骁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我活着?”姜泥放下书卷,平静道,“关键时刻,楚国公主的命还是很有用的。”
看到姜泥这样,鱼幼薇更着急了,看了眼不远处的溪流,贴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他要杀你?”
“不是杀我。”姜泥纠正道,“是拿我的命换东西。”
鱼幼薇心疼道:“你总得有个准备啊。”
姜泥捧起手里的古籍,示意道,“我这不在读书的吗?”
“读书能有什么用?”鱼幼薇傻眼道,“武功你还能现学啊?”
“能收钱啊。”提到钱,姜泥原本平静淡漠的表情顿时绽放出小财迷特有的喜笑颜开,端起书卷朝鱼幼薇炫耀道,“读书收钱,我这一本读下来,能收七贯呢~”
鱼幼薇回头看向河畔人头攒动,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赚钱?”
“你也知道,楚国丧葬习俗繁琐,死一次好费钱呢~”姜泥目光真诚,表情认真道,“我就一直在想,我无亲无故,亡国亡家,等我死了,这要是连葬礼都办不全,是不是太可怜了。”
“你赚钱是为了.”鱼幼薇顿时被姜泥的话所触动,低语喃喃,被姜泥出言打断,“为了给自己下葬。”
姜泥说完露出浅浅微笑,认真道,“趁他们还没回来,你赶快离开这里吧,我会帮你尽量拖延时间不让他们发现。”
鱼幼薇摇了摇头,伸手搭在姜泥的腿上,真诚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姜泥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
鱼幼薇看着姜泥,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和疼惜的神色,突然听到远处再次传来巨响,连忙起身看向河流方向,姜泥也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只见一只五彩斑斓的泡泡从眼前飘落,落在书页碎成一滴水渍痕迹。
抬头望去,只见明月当空,无尽的泡沫漫天飞舞,好似繁星点点,又似流萤片片。
泡沫炸裂,化作晶莹剔透的小水滴。
晴空万里,细雨蒙蒙,洒落在河畔的林地间。
“好美~”
鱼幼薇伸出葱白玉指,轻轻点破面前飘落的泡沫,情不自禁的喃喃低语。
姜泥却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泡沫有些眼熟。
“这不是平日用胰子洗澡洗衣服弄出来的泡泡吗?”姜泥歪了歪头,仔细观察道。
鱼幼薇闻言一愣,虽然她曾为紫金楼的花魁,身旁有丫鬟伺候,但在流亡北椋的那些年,她也并非过着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生活。
本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如今听到姜泥提起,鱼幼薇再一细看。
别说,真挺像的。
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这么多胰子,还搓出这么多的泡沫。
不会是有人洗衣服洗炸了吧?
就在鱼幼薇诧异之际,周寂顶着一层淡蓝色的真气护罩从河流下游走来,不管是泡沫还是泡沫炸裂的小水滴都被挡在外面。
徐凤年看到周寂身影,没有丝毫意外,在知道独臂老头和周寂都不在营地的时候,他就猜到下游闹出的动静肯定出自他的手笔。
“我知道你修为深厚,真气循环不息,但没必要走个路都要用真气护体吧?”徐凤年面带笑意,揶揄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装呀~”
周寂神色古怪,看着沐浴雨中的徐凤年,视线偏向他身后随行的青鸟、舒羞,以及河边端着瓶瓶罐罐收集七彩泡沫雨的侍卫随从,斟酌着话术道,“出来怎么不撑只伞呀?”
听出周寂语气中的古怪,徐凤年脸上笑容一僵,视线上瞟,看着一只泡泡落在鼻尖炸裂,强笑道,“能告诉我这些泡泡是怎么回事吗?”
青鸟、舒羞,以及刚刚从营地赶来的鱼幼薇和姜泥齐刷刷看向周寂,周寂战术后退,欲言又止,察觉身后有人逼近,一步迈出,身影骤然消失,紧随其后的一个独臂老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从下游河畔追至他们跟前。
李淳罡发冠散落、脚步有些虚晃,他和周寂说好,以破招论输赢,虽然他赢了,却没有丝毫成就感,反倒窝了口气想要找周寂报复回来。
刚刚身陷水球包裹,接连被正转反转多漩涡激流冲刷,即便周寂‘拼尽全力’也没能伤到他分毫,但这种从未有过的折腾还是让他弄得颇为狼狈。
徐凤年瞳孔猛然一缩,看着浑身还在滴水的李淳罡,发现他原本黏在一起的油腻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衣衫仍旧有些破旧,却从初见时泛着灰黑的深色变成了颜色稍浅的灰蓝。
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拎出来一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起来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了白天车厢里的馊臭味,甚至还散发着一缕淡淡清香。
呕
徐凤年身子后仰,顿时明白了这漫天泡沫究竟怎么回事,不动声色的擦擦鼻子,叮嘱青鸟制止那些承接‘天露’的侍从。
当晚营地用来洗澡的热水烧了整整一夜。
次日一早,车队重新开拔。
在徐凤年的好言相劝,姜泥的强势训斥下,李淳罡终于打消了找周寂报复的想法,坐在车厢角落里怄气。
离开陵州就到了雍州境内,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减慢了车队行进的步伐,眼看已经赶上不预定的歇脚地点。
徐凤年命凤字营在前探路,偏离官道抄了一条近路朝泉县赶去。
大雨滂沱,黄豆大小的雨滴拍打在脸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周寂独自一人霸占后面那架马车,远比四个人挤在一个车厢的徐凤年他们要惬意的多。
马车骤然一停,周寂掀起车帘朝外看去,依稀可见小道尽头立着一位浑身甲胄覆盖的奇怪身影。
周寂透过神识感知,能感觉到对方实力在二品与一品金刚境之间,本身实力二品,但由于这身甲胄材质特殊,再加上功法的加持之下,怕是连随行的魏叔阳都很难将其拿下。
不过,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此人意识混乱,仿佛是被什么诡异秘术控制一般,而控制他的人,竟是自称徐凤年‘姐夫’的赵楷。
“符将红甲?”
魏叔阳眯起眼睛,认出对方身份,不禁露出惊讶表情。
徐凤年掀起车帘看向远处身着暗红甲胄的挡路之人,好奇道:“魏爷爷知道这东西来历?”
魏叔阳忌惮道,“我与世子一般年纪时,世间曾有四大宗师,其中之一便是这南国符将红甲。”
徐凤年走出车厢从青鸟手里接过雨伞,站在车前远远望向符甲。
“可这符将红甲人当初刺杀先皇,被人猫韩貂寺牵手剥了甲胄,尸体与甲胄都挂在王旗示众,很多慕名前往的江湖人士都有看到,这可做不了假。”魏叔阳皱眉道,“奇怪了,这红甲又是哪儿来的?”
徐凤年猜测道:“会不会是红甲人的子女?”
魏叔阳当即否定道:“不可能,天下红甲只有一副,如今应该藏在皇城才对。”
藏在皇城的红甲出现在北椋世子出行的路上。
徐凤年心里已有定论,扒着车厢朝后面那辆马车看去。
舒羞和吕钱塘看到徐凤年盯向这边,还以为世子是要他们上前试探,于是两人翻身上马,朝符将红甲奔袭而去。
马蹄踏破水洼,溅起的泥水搅拌雨水从徐凤年身旁散落,徐凤年手伸一半,两人就已呼啸而过,转眼已至红甲跟前。
‘哎~我只是想问下老周怎么看.’
徐凤年话堵嘴边,只好将错就错,转身看向正与红甲交手的舒羞和吕钱塘。
红甲刀枪不入、内力不侵,吕钱塘手持赤霞剑,体内血气燃烧都未能突破其红甲防御;舒羞掌法精妙内力不俗,七成掌力却只能轻轻晃动红甲分毫。
魏叔阳松了口气,笑道:“还好,不是四大宗师里的符将红甲。”
“谁说不是?”
“谁说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周寂和李淳罡同时掀起车帘,不由楞了一下。
周寂微微颔首,示意李淳罡先说,李淳罡冷哼一声,瞥向正被两人围攻的红甲,开口道,“这红甲出自龙虎山,乃上古战甲,但很少知道它还可以分为五具,对应五行。”
“金木水火土?”魏叔阳惊讶道。
“这是水甲,大雨倾盆,威力最甚,那两个打不过它的,叫他们让开。”
李淳罡放下车帘,抬眸望向周寂,露出挑衅之色。
前辈这是要出手?
徐凤年留意到李淳罡的挑衅目光,心知他是想在周寂面前炫耀自身实力,借此找回一下场子,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转头看向吕钱塘和舒羞道,“停手!回来!”
舒羞刚和吕钱塘一道进攻红甲多处要害,可对方站在原地甚至动都没动,硬的就像一只乌龟壳,根本无可奈何。
侧身让开位置,舒羞抬眸间,突然看到雨幕骤然停滞,一滴滴雨水悬浮身前,仿佛时间暂停了一般,一个恍惚,车厢里的那位独臂老人伸手屈指一弹。
啪。
一滴水珠被弹中,飘荡出去。
一滴.两滴十滴千百滴
水珠所过之处,雨水串连成线,聚拢成剑。
轻易洞穿了符将红甲的胸前甲胄。
血花砰溅,漫天剑气崩裂炸开。
挡在路间的红甲在舒羞面前轰然倒塌,全然没有了刚刚金刚不败的气势。
舒羞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这一条水剑刚好从她眼前掠过,亲眼见到水剑成型,刺入红甲身体。
震惊的不仅是她,吕钱塘同样露出惊讶之色,刚刚拼尽全力未能在甲胄留下丝毫痕迹,却被一道用水滴凝结的长剑直接将红甲洞穿,这位独臂老人究竟是何来历?
舒羞和吕钱塘的表情让李淳罡颇为受用,视线扫了眼徐凤年和姜泥他们,却发现徐凤年院里的这些人表情毫无变化,就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
“这就完了?”徐凤年看着倒在水坑里的符将红甲,随口道。
这句话落在李淳罡耳朵里,就好像在说‘就这,就这,就这,就这’,顿时嘴角一抽,看向姜泥,小丫头表情毫无变化,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甚至还有些疑惑,疑惑李淳罡为什么看自己。
李淳罡当然不可能直言说,‘我都这么装了,给点反应行不行?’
姜泥更不可能主动告诉他,‘这样的场面府上每天都会发生,没啥好惊讶的。’
周寂端着花盆坐在车厢外,划出真气屏障挡风遮雨,淡然微笑道,“它意识被人操控,躯体只是傀儡,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击败啊。
(感谢‘欣吕’的100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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