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渊又喝斥了卢淮几句,然后生气地把卢淮赶回自己的几边坐了,他这才转身,诚意十足地再次向夏侯有道道歉。
夏侯有道扬眉吐气。
他好久都没能这样挺直腰杆做人了,心也就变得软柔起来。想到武宗皇帝教训他时,每每都有卢渊帮着他说好话,如今卢渊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赔了不是,他若是还抓着卢淮的事不放,非君子所为。
夏侯有道的神色缓和下来,说话的声音也恢复了从前的和煦,道:“卢刺史也是喝多了!您得跟他说说,以后切不可再拿这样的事说笑,我母亲在世时,最最忌讳别人提起我们这个小妹的。”
夭折的幼女,当然是想一回痛彻心扉一回。
卢渊是知道的。
他感慨道:“卢淮也是糊涂,还好天子和长公主为人宽厚。说起来,文宣皇后都去了八年了。再过几天,就是文宣皇后的祭日了,天子可有什么打算?”
不是整年,通常都只会举行小祭。
可夏侯虞姐弟对文宣皇后的感情深厚,不要说夏侯有道了,就是夏侯虞,明知卢渊心怀叵测,都忍不住动起心思来,何况夏侯有道一直觉得自己无能,既没有让早逝的母亲身后显名,也没能让一直守护着他的姐姐幸福安康,卢渊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他压根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目含期待而又直白地望向了卢渊。
卢渊道:“依臣之意,天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将婚事定下来,也可以趁着文宣皇后的祭日好好祭拜一番。等到大婚之后,也好封诰文宣皇后,带了皇后来给文宣皇后上香。”
按礼,天子立后,应禀告祖宗,等到确立了皇后,从前皇后就是太后了,需要再次上封号。这都是极为荣耀之事。而文宣皇后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如果夏侯有道能早点成亲,早点成人,对文宣皇后也是一种告慰。
夏侯有道迫不及待地道:“大将军言之有理!母亲的祭日,是要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表现的非常明显。
夏侯虞暗中又叹了口气。
文宣皇后的祭日是三月二十日。
前世,她就是考虑到这些,才决定在上巳节前后把阿弟的婚事定下来。甚至还在想,阿弟今年成亲,明年生下孩子,等到母亲十年大祭的时候,就可以抱着阿弟的孩子去给母亲上香了。
可事实上,她的这个决定却害了阿弟!
夏侯虞眼眶有些湿润,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笑着对卢渊道:“大将军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次上巳节,我正准备看看各家的小娘子呢!”
卢渊有些意外的样子,沉吟道:“之前倒没有听长公主提起。”
夏侯虞不以为意地道:“婚姻大事,哪能这样仓促地决定?今天也不过是看看。”说着,她瞥了夏侯有道一眼。好像在告诉卢渊,她之所以决定在华林园设宴,就是为了让那些小娘子在给她行礼的时候,让夏侯有道也见见。
卢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夏侯虞得意地笑,喊了崔氏一声,道:“我和天子也到池边走走,还烦请舅母为我引荐引荐,一些年纪尚幼的小娘子我都不怎么认得了。”
崔氏笑着应诺。
夏侯有道羞怯地道:“我,我也要去吗?”
“当然!”夏侯虞没有多说,但大家都明白,这是让夏侯有道趁着这机会相看各家的女郎。
卢渊的面色更难看了。他道:“这是否不妥?”
夏侯虞笑道:“这有什么不妥的?今天可是上巳节。”
上巳节,又称女儿节。是女郎们出门踏青游玩的节日,也是郎君们相看女郎的日子。
崔氏掩了嘴笑。
夏侯有道羞赧低了头,面色绯红地跟在夏侯虞的身后。
夏侯虞等人由宫女内侍簇拥着往太液池边的水榭去。
聚在那里游玩的女郎你推搡着我,我推搡着你,嘻嘻哈哈地都朝着夏侯有道望过来。
夏侯有道连头都不敢抬。
夏侯虞看见穿着茜红色襦裙的崔家七娘子站在那群女郎旁绞着帕子窥视着夏侯有道。
她不由微微地笑,和阿弟慢慢走进了水榭。
众位小娘子顿时恢复了一派大家闺秀的雅静,个个姿态端庄地给夏侯有道和夏侯虞行礼。
夏侯有道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夏侯虞只好上前笑着请小娘子们起身,亲切地问起她们都是谁家的女郎,和谁一起来的,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崔七娘子站在最后。
只是还没有等夏侯虞问到她,范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并带了个又黑又胖的小娘子上前行礼,道:“这是我家三叔的嫡长女,卢家四娘子。早应该来给长公主请安了,只因她从前在老家服侍太夫人,没有机会进宫。这次太夫人来建康城小住,我就带了她来觐见长公主了。”
卢四娘虽然长得不好看,一双眼睛却黑溜溜看着十分的机敏。
她立刻上前跪在了夏侯虞和夏侯有道的面前。
夏侯虞只要一想到她是卢渊的侄女就没办法喜欢她。
夏侯有道却不谙世事般好奇地打量着卢四娘。
卢四娘就朝着夏侯有道笑。
夏侯有道素来尊重女子,就是身边的宫人也都和善以待,见那卢四娘和他打招呼,他善意地朝卢四娘笑了笑。
夏侯虞看着不悦,淡淡地对卢四娘道:“起来说话吧!”
卢四娘恭敬应是,退到了范氏的身后。
夏侯虞像之前对待水榭里的小娘子们一般地问着卢四娘:“什么时候来的建康?可还曾住得习惯?家中的太夫人可还安康?”
卢四娘一一答了。
夏侯虞就笑着对范氏道:“四娘子看着应该也有十四、五岁了吧?说人家了没有?”
范氏摇头,正要说什么,夏侯虞已抢在她前面开口道:“要不怎么说事情凑巧呢?我前几天和舅母说起建康城里的这些小娘子、小郎君,舅母就和我提起了余姚大长公主家的郎君,今年都十八岁了还没有说门合意的亲事,托了舅母帮着相看。我瞧着四娘子是个机灵的,余姚大长公主肯定满意。不如请我舅母给你们家四娘子保个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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