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白泽神王来了。”
随着侍女的牵引,白泽公子英姿飒爽的出现在了凤巢边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正在盘膝坐定的戚笼。
戚笼眼神缓缓睁开,落在白泽眼中,便是一双锋锐戾气的巨大鸟眼撕裂虚空,同时两肩随着走动而晃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对遮天之翼在掀起毁灭风暴。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只金翅大鸟盘踞在凤巢之中,金色的羽毛像是一口口刀锋,刀尖垂在地面上,晃晃荡荡,闪烁着危险的金光。
“你与金翅大鹏王的血脉融合的更深了,这即是劫数使然,也是天命所归,十二神王在这一界的因果,注定要在天地破碎之前,处理个干净。”
白泽公子赞叹道。
戚笼不答,走下凤巢,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两眼黑黝黝的,盯着白泽,眼神穷凶极恶又饥肠辘辘,盯的白泽手心微微潮湿,好半晌,气势一收,恢复了人气,笑道:
“公子来这里,是来履行约定的?”
白泽手掌一点,半张兽皮便落入桌面上,兽皮上是一只模糊的人形鸟影,看上去即粗糙,又古老,而落在戚笼眼中?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扑面而来。
“这是金翅大鹏鸟的湿生转世法,本公子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戚笼点头?同样将手指一点?一点金光飞出?化作一只拇指大的金翅大鹏鸟,落入对方肩头,小金翅大鹏鸟龇牙咧嘴?火星不时从齿间溅出?看上去很是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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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金翅神王的神权权柄,有了这份权柄,就算我不在这神庭中?你也能分我之权。”
“你要离开这里?”白泽惊讶道:“此处神庭以秘法连通天外龙庭?神性取之不尽、用之无竭?就算是烛九幽那条老魔龙?也安心呆在这里积蓄力量?准备待时而动?你现在就走,怕是有人不愿意了。”
戚笼自然不能说,他得到《开源图》,能够准确预测出八劫力量出世的时间,只是淡淡笑道:“此处是养狗之地?不是养狼之地。”
这句话似是让白泽想到了某个人?面色一冷?“既然你自己愿意找死?那自然没人拦着你,只是你要明白,此界最后一位真神之位已经被人占了?再想超脱,只有选边站定,大劫临世,单打独斗注定成不了气候。”
“单打独斗的,倒也未必是我。”
戚笼笑了笑,眼中金光缓缓扩散,覆盖整个大殿,金光之中,仿佛有一只巨鸟居高临下的窥视着对方。
白泽一时间毛骨悚然,在这金光之中,她仿佛感觉体内神性要被撕碎。
“你融合了那臭鸟的血脉,连它的臭脾气也学了?”
‘唰’的一下,白泽扇子一下子打开,一只似麒麟非麒麟,似白鹿非白鹿的神兽跳跃出来,身上白毛好似斑锦纹,毛色千变万化,神性也随之变化,居然抵抗住了金翅大鹏鸟的撕裂。
而随着金光演化五色光柱,分金木水火土之变,而那无数毛发也凝成一张神图,死死顶住光柱。
正当局面越发危险之极,戚笼突然将金光一收,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试一试我新融入的血脉力量,在神王之中能排第几。”
白泽浑身酸麻,冷哼一声,掉头便走,只最后留下一句话。
“你若是跟那蠢鸟一样,那真是无药可救了。”
等白泽离开后,血麒麟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戚兄特意让我们过来,说是为了验证这位白泽公子的身份,可验出什么来了么?”
戚笼看向皇甫天奇,这位如今的谛听神王正闭着眼睛,头上清浊二气一上一下,中间是山海九道的轮廓纹理。
好半晌,皇甫天奇才睁开眼,道:“果然非此界之生灵。”
“你们在说什么?”
血麒麟一脸问号,狐疑的打量着二人,怀疑自己挑选的两个男人,背着自己在干些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皇甫天奇温和的笑道:“来的时候,戚兄便传音给我,让我用谛听的耳力,听一听这白泽的出身,本来听不出什么,但是刚刚戚兄用金翅大鹏鸟的凶性,撕开这一位的神性表面,倒是真听出一些天外之音。”
“天外之音?”
血麒麟喃喃道:“难道这白泽是大千世界的生灵,可是这不可能啊,此界外的一切物种,不都被拦在了那口刀外面嘛。”
“不是大千世界的生灵,是天外之音。”皇甫天奇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天外,”血麒麟悚然,“你是说,上界!?”
他连忙转头看向戚笼,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面对血麒麟的疑惑眼神,戚笼也没有隐瞒,直接道:“金翅大鹏鸟在上古是鼎鼎大名的天庭通缉犯,有着‘撕神者’的匪号,能裂天神,亦能辨天神,当初天庭布下天罗地网,也被它一一逃开。”
“我深度融合金翅大鹏鸟的神性后,不仅恢复了一部分血脉记忆,更是得到了金翅大鹏鸟的一部分本能,这假神庭中的所有的气息,我都能分辨出来,唯独这白泽,却是总感觉格格不入,所以趁机让皇甫兄试探一下,谛听能辨世间万物,果然名不虚传。”
“这么说,白泽表面上是龙庭的人,实则是天庭的使者?”血麒麟回想过去,眼露思索之色,“当初在地军之中,白泽便是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神侯,在早期起势也离不开她,她如果是天庭的人,那便说的通了,只是,这真神下不了界,天神就能入界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口刀不一向是宁折不弯的么。”
皇甫天奇摇头,“并非如此,就我听到的,其身在此界内,其心在此界外,所以说,很有可能是上界仙人转世投胎,这样便能避开那口刀的规矩。”
“上界使者,莫不是天帝前驱——”
血麒麟面色难看起来,他扶持本界人杰抗真神、吞龙脉,最后拨乱反正、定鼎乾坤,但哪怕一切顺利,扶持对象化身龙脉之王,把众神赶出此界,重整山河,恢复本界气运,但依旧有一点是逃不过去的。
那就是天帝一旦出手,别说一个龙脉之王,十个龙脉之王都挡不住。
“我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天帝怎么可能下界,”血麒麟喃喃道。
“天帝未必下界,但肯定会出手,”戚笼平静道,他还知道,白泽做为天庭使者,却又加入龙庭,很可能也是为了那个名单来的。
当初记载天帝,不,应该说是‘旧天帝’亲信的那本名册。
“不说这些了,天帝来之前,只要超离此界,那便无碍,”皇甫天奇安慰道。
血麒麟狠狠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便出发。”
……
“你是说,金翅神王要走?”
邪龙皇背着双手,盯着干戚驭皇甲,以及以这副神甲为核心,逐渐稳定的神庭框架轮廓,若有所思。
“不仅是金翅神王,还有谛听神王,还有那只血麒麟,我能感应到那二人的气息。”
“不神而圣,不王而王,血麒麟血脉虽然不是十二神王之一,但圣人出,麒麟才现世,钟吾国能在天灾年代立国,这只麒麟功不可没。”
邪龙皇顿了顿,道:“传说中,正是上古圣人指点,血麒麟才辅佐一代妖皇立国。”
语罢,这位像极了波旬的化乐天之主自嘲一笑:
“看来,我们这神庭到底立国不正,连麒麟都要逃走。”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两位神王的出逃,这让白泽先是皱眉,然后展颜一笑,道:“要不要属下率领天神兵,将这只麒麟再捉回来?”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再说这麒麟一脉毕竟是这方天地的大气运之一,总不好逼到那一边去。”
白泽深深皱起了眉头。
邪龙皇转头,见状笑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放他们出去,自然有放出去的用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看上了神侯舍弃的那条龙脉,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神侯自从证就真神之后,与昔日属下渐行渐远,本公子自然不清楚。”白泽不耐烦道。
“也对,”邪龙皇没有深究,只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养寇自重,烛龙也跟去了,那条龙脉他也很感兴趣。”
白泽抿了抿嘴,烛九幽可是真神分身,于她而言,它更是寇。
“放心,自从七夜真人夺了烛九幽的‘九幽’之力,就注定了他不会加入真神的阵营,七府的叛党,是我暗中派去的,他是自己人。”
白泽微微讶然,然后笑道:“既然你有所安排,那我就放心了,若是龙皇无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慢走,不送。”
等白泽公子走后,邪龙皇的眼神渐渐变的幽深,好半晌,才自言自语。
“其实说到底,你们不都是寇么。”
……
“我说小兄弟,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眼前的虚妄白雾缓缓分开,取而代之的是血色的世界,残兵、断刀、龙蛇在乌云之中起伏,时不时的一个惊天霹雳,打的天际一片惨白,惨白之中,倒映着一道道天神幻影。
感受着一股又一股恐怖的气息,虞老道瑟瑟发抖,下意识的靠近了戚笼。
戚笼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由于是血麒麟开道,所以这虚妄界中,倒映的血麒麟的记忆。
“戚兄,该你落子了。”
血云之中,戚笼和血麒麟坐在棋盘两侧,皇甫天奇左手拿棋罐,右手敲着膝盖,看上去兴致勃勃又游刃有余。
二人下的不是任何棋路的棋子,没有任何规矩,进可吃、退可杀、围可吃,真要完全不要脸面,一子可换对方所有子。
按照皇甫天奇的说法,这种玩法叫大乱斗,闹中取真意。
不过两人的精神都依附在其中,看似千变万化,没有规矩,其实蕴含着二人的武道演化。
“好一个散手八式,皇甫兄的棋路,深得道家真传。”
“如今只有道,没有家,”皇甫天奇落了一字,占住棋盘最后一角,笑道:“八手已了,只剩二手,天、地二子。”
“不知戚兄现在还剩几手?”
戚笼沉吟片刻,将黑子往棋罐中一丢,道:“我输了。”
“这怎么说,明明没有规矩,岂不是想赢就赢,想输就输,莫非从本心中,小兄弟你不是想赢,而是想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虞老道闲的无聊,又开始胡乱插嘴起来。
戚笼没理会他,沉吟片刻,道:“武神之道,莫非是自身演化一个小天地,这与真神有何不同?”
“武神与武道不同,武道二字,是可以分开的,武神二字却是分不开的,真神重点是在真,是小千天地的融合和重塑,武神在乎一个武,是武道达到极限,自身精神进无可进,沉淀出来的一个东西,这未必是道,但必须是神。”
“有位圣贤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但我要说,见山外神易,见心中神难。”
“但毕竟你见了天地,”戚笼赞道,“成了武神,便只剩下半步了。”
皇甫天奇幽幽一叹,“只是这半步,在这方天地内,却是艰难险阻,前方无路。”
“不,还有一条路。”
戚笼笑道:“九龙合一,便是最后一条路。”
皇甫天奇沉默不语,血麒麟沉默不语,虞老道想说些什么,但碍于肚皮里的墨水有限,也憋不出什么来,只有战场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血云也越来越大,云中麒麟探出爪牙,奇道:
“我本以为邪龙皇会派人来捉拿我们,没想到一路平安。”
血色战场的尽头,一个悬挂的黑洞出现在半空中,洞中隐现奇异的光华,这是虚妄界和现实的通道,只有少数几条,只有这一条掌握在血麒麟手上。
“我也没想到。”
戚笼记忆中,白骨小娘子说过,回现实得路可不好走。
光芒一闪,四人直接钻入黑洞之中。
半炷香后——
“回现实了吗?”
“按时间来算,的确回钟吾古地。”
“天怎么黑了?”
一点光亮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