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神间,陆昭媛便已经到了宁澜跟前。陆昭媛本身比宁澜高了半个头,此时宁澜又是低头又是耸肩的,自是比她矮了许多。
正想自己先向陆昭媛赎罪,蕊珠却已经折回来:“宁澜,昭仪宣你进去呢。”
陆昭媛自是愤然:“暂且先饶你这一遭!”说罢带着锦绣以及其他的宫女走开。
直到陆昭媛的驾舆走远,再也听不见之后,宁澜方才舒了口气,随着蕊珠进殿,对许昭仪行礼道:“婢子谢过昭仪。”
许昭仪轻笑:“你我之间何须这般——更何况,我可没帮你什么。”说着朝着她挤挤眼。
只可惜,宁澜却无法如她一般轻松自如。
许昭仪是宫中为数不多的知晓她原先身份的几人之一,邵心的母亲姓钱,与许昭仪的母亲傅氏是表姐妹,按理来说许昭仪与邵心的亲缘关系该是比与宁澜的关系近得多,然而自小许昭仪却是与宁澜交好,许昭仪年长宁澜两岁,虽然来往不多,但却是常常护着宁澜——当然,一切都在十年前宁家落败之前。
虽然是年少旧事,宁澜对许家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许家与宁家本就无甚来往,危急之刻没有伸出援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年沉浮,宁澜早就明白,这世间事啊,可不是事事都得围绕着自家转的,别人自是有他自己的立场,做每一件事都是要有考量的,帮是道义,不帮,也无可厚非,何况当年宁家之事也不是小事,别人避之还唯恐不及,如前事所说,许家没有落井下石便已经算是幸事,又怎么能怪别人隔岸观火,说白了,还是宁家自己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数年之后,当年常常护着她的许家姐姐入了宫,成了宫中地位尊崇的人,而她宁澜却沦为宫婢,与以前的旧人成了云泥之别。
不是没有过一些小心思的,面对许昭仪时,宁澜难免会有些自惭形愧——若不是宁家出事,她也该嫁与宇文图为妃,虽然依旧比不上许家姐姐,但至少两人的身份差距不会太大,若论姐妹情深,还是身份恰当才好。
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对于宇文图,她早就死心了。至于许家姐姐——而今两人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她宁澜不过是小小宫婢,哪里奢望什么姐妹情深?她连与自己血脉最亲近的邵心都不敢相认,哪里还敢高攀许昭仪?
虽然许昭仪对她一直都很好,当年她在陆昭媛手下受苦,也是许昭仪为她开脱还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若不是许昭仪护着,这宫中怕是早就没有宁澜这个人了。
许昭仪待她,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宁澜自己却不得不时时刻刻谨记着,自己是婢子,她是主子,只有主仆情谊,若是论姐妹情谊,便是轻狂了。
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婢,敢与堂堂昭仪姐妹相称?那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吧。而宁澜自己,不愿成为那笑话的主角。她只想安安分分过完这十年,不想徒惹事端,成为众矢之的。
这宫中,有些事情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虽然或许许昭仪并不需要她的保护,许昭仪自己便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是,她不愿许昭仪受到一丁点的流言困扰。
因为她一直知道,许昭仪并不喜欢这座宫殿。
她也从未想到,许家姐姐有朝一日竟然入了宫。
当年初听到这一消息时,她是不信的,许家女子虽与后宫有缘——现而今的太后许氏便是许昭仪的姑母,先皇后闺名许宛,是许昭仪的堂姐,皇帝宇文复并不是许氏所生,先皇后薨后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也为了安心,让宇文复再娶一许家女儿是必然的——可是,不该是许昭仪。
许昭仪闺名许宁,当初两人亲厚也是与这名字有关,虽然一个是姓一个是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宁澜臆想中的许家姐姐,该是驰骋天地之外,快意江湖的,不该是困于这后宫之中,被这后宫的肮脏事牵累的。
可惜,入宫的偏是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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