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两人子时才回的府, 匆匆洗漱后便躺下了。
赵羲姮第二日醒来时候,已经快临近晌午。
卫澧已经不在,这个点儿他应当在书房练字, 毕竟定下了规矩, 晌午之前练字不满二百个,晚上就不能回房睡觉。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在温暖的被窝里滚了滚, 深知不能再继续躺下去, 否则夜里该失眠了。
虽然没有卫澧身上的担子重, 但赵羲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自两人举行婚礼后,不明不白的夫妻生活算是走上了正轨。府中上下人员调配, 资产打理,以及迎来送往,赵羲姮一点一点闲着的时候都拢到了手里。
她近来记『性』不算太好, 于是将久违的日记本子翻了出来, 往上头涂抹些规划和容易遗忘的事情。
翻开本子第一页。
安定元年六月十三日:卫澧说,“我要是有个闺女,早上天不亮就把她薅起来练功,零食糖块都不许吃,一年只做四件衣服。她哭我也不心疼。”
赵羲姮无意识地摩挲着上头的字迹, 想起当时的场景, 忍不住出神。
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 再过三个多月就又是六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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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笑什么呢?”小桃在一边剥柚子,摘掉细细的丝络发问,她指指赵羲姮的脸颊,“脸也红了, 笑得跟吃了蜜一样。”
“上头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也瞧瞧嘛。”她抱着柚子倾身就要来看。
赵羲姮手忙脚『乱』的将本子翻了一页,“没什么,想起昨晚吃的烤豆皮了,香辣劲道。”
她连忙收敛思绪,提笔记事。
四月各城郡太守会携家眷来不咸纳贡,需得早早收拾府上,作为安顿。好在府上原本是镇北王修建的行宫,现如今也只开辟出了东边儿作为居住场所,等改日将西府收拾出来,用作待客就可。
平州现如今虽未明言脱离大周,但早已不向朝中上贡,反而要接受各城拜谒,已是自成体系。
马上换季了,府上下要为侍人准备春衣。
卫澧穿衣裳费,上次做的那些又破旧了些,穿出去实在不成体统,他该做些了。
赵羲姮思及此处,忍不住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多了几分懒怠姿态。
上次写给他的那些大字,都描得差不多了,该重新给他写了。
她提笔懒懒散散记下。
唔,还有生日,两个人至今都没有互通生辰呢,改明日要问问他。
记下来记下来。
赵羲姮再想想,记得自己还不曾见过他身上的全部纹身,他都将自己全看光了,自己连他上半身都未看全,实在吃亏,纹身这事儿要想着点儿。
她咬了咬笔杆,飞快落下一串工整的字。
上次打赌输了,他提的条件自己还没兑现……
赵羲姮脸一红,手腕按捺不住的用力,墨渍在纸上洇出一团。
算了,既然他没提,那就当没有过这回事儿吧,债主都不积极,她这个欠债的何必上赶着。
“殿下脸怎么又红了?”小桃柚子剥了一半儿,粉嘟嘟的肉正堆在红玛瑙盘子里,亮晶晶水润润的,饱满晶莹。
赵羲姮做贼心虚,连忙否认,“才没有,是屋子里太热了,柚子快给我吃一块儿。”
小桃连忙将盘子递过去,她刚想问话,赵羲姮打断她,“换个盘子,粉『色』的柚子肉放在透明的水晶钵里更好看些,像上次葡萄纹的那个就很好看。”
小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自己思索一下,赵羲姮说得是有道理,去换了盛具来。
卫澧在书房连打了几个喷嚏,他烦躁地将窗关上,继续对着那些头疼的字帖发愁,时不时绕着地上隆起的舆图踩一踩,将小旗帜从这头挪到那头。
在他心里,早都想好了下一步该往哪儿发兵,怎么攻占城池。只是最近反寒,听说鹿场的鹿都冻死了一大批。
卫澧叹口气,挪动完了小旗,又慢吞吞回去对着字帖,撕也撕不得,丢也丢不得,这些都是赵羲姮亲手为他写的。
但他实在不爱练字。
他若是知道赵羲姮现在正准备给他写新的大字,估计跳江的心都有了。
卫澧等着,盼着,盼望着陈若江拿着紧急突发事件来找他处理,这样他就能躲过今日的练字了,大抵是陈若江与他心有灵犀,不多一会儿真就来了。
上午落了雪,陈若江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他进来时候忘擦干净鞋底了,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满是化开的雪水污渍,令他有些羞窘。
他红着面皮,在外求见卫澧,赵羲姮打发小桃去回他消息。
小桃一挑帘子就见他脚下那一滩雪水了,忍不住掩唇一笑,弄得陈若江脸皮子更红。
“主公现在该在书房练字,小将军去书房找找人罢。”
陈若江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桃娘子。”
这称呼很新奇,小桃倒是第一次听,她放下撩起一半的帘子,用疑『惑』的目光询问陈若江。
陈若江被她看得更臊得慌了,连忙从袖口掏出信,“早上驿使来营中送信,我见有往主公这儿寄的,寻思着早晚要来,就给捎带上了,一看是有人寄给你的……”
小桃家里已经没什么亲眷,自然不会有人寄信来,“哪儿寄来的?”
“像是西边儿。”陈若江道。
“劳烦小将军帮我处理了吧。”小桃拜托道,最后谢了他一番,送他往书房去了。
西边,雍州在西边儿,她也就同雍州谢家那些人有接触了。
小桃认得清楚自己身份,虽与殿下感情好,却不是个什么要紧人物,谢家人不至于会给她写信,能写信的也只有那个李青龙。
他隐隐对自己透『露』出点儿意思,但她没瞧上。
三月初了,陈若江是来给卫澧送这一年的平州汇总。
这一年总体没什么大的发展,农业牧业不用提了,冬天没处种地放牧,林业平平无奇,渔业还算过得去,因为战『乱』的缘故,貂皮鹿茸人参内外贸易都不景气,略有囤积,实话实说的话,今年收入同比去年要差些。
卫澧原本以为陈若江是来救命的,不想他是来催命的。
“东西囤积了怎么不降价卖?”卫澧头疼的捏捏眉心问。
陈若江哪里知道这些,“听说已经降一些了,不能再降了。”
“为何?东西都囤积了,攒到明年卖不出去就旧了,那不就更不好卖了?”
卫澧这么一问,陈若江也不知道该这么回答,他是跟着卫澧搞军事的,又不是搞民生商业的,他也不懂这些,这些问题该抓个先生来给卫澧讲。
也是他不好,忘了卫澧没读过多少书,肚子里文化浅,没提前找个通晓商政的先生来。不过现在若是找的话,恐怕也不好找,当初镇北王世子的先生一大摞,有声名远扬的大儒教其文墨,也有致仕的旧臣教其如何治理地方,以及御下之术。
明摆着陈若江也给不了什么主意,卫澧只能耐着『性』子来读这些汇总。
每年各地的州郡按照本地情况各自发展产业,然后进行贸易,随后根据当年发展情况,对明年发展计划作出略微调整,最后把今年情况以及计划汇总起来上报不咸,卫澧得到这些汇总后,决定可行与否,在三月中旬之前回复“准”或“驳回”。
最后计划在谷雨之前一定要拟定,不然会延误春耕。
因平州气候严寒,四月末才开始春耕,所以卫澧决策时间还算宽泛,若换作南边地方,末茬水稻一收,就要着急忙慌的来拟定来年了。
卫澧看这些东西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智慧,加之这些太守不知是为了显得自己有文化还是在凑字数,一个个汇总写得又臭又长,卫澧硬着头皮读了一份,洋洋洒洒写了十张纸,他没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怕漏了关键,只能一字一字读过去。
好家伙,整整两张蝇头小字,都是歌功颂德,夸赞卫澧英明神武,才令平州蒸蒸日上风调雨顺,几乎要把他吹成神明下凡。
卫澧气得一把给扬了,踹倒了下头的一排椅子花瓶,陈若江忙不迭捡起来,整理好堆在书桌上。
“写得什么破烂玩意!”卫澧暴跳如雷,他都要以为那些太守是刻意在为难他了,“以后谁再把这些写得糟心烂肺的东西往我身边放,就给我砍了他!”
陈若江默默站在一边儿当花瓶,什么都不敢说。殊不知往年都是这样的,汇总之前先歌功颂德一万字是心照不宣的旧例。
“主公若是不耐烦看,不如找个人来帮您圈画重点,您就看重点然后给回复……”待卫澧不那样急躁了,陈若江弱弱建议。
卫澧用审视的目光扫向他,陈若江汗『毛』一竖,把后背贴在墙上,恨不得与环境融为一体。
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他心中默念。
“把你那副死了人的表情收起来,我怎么可能找你看?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我还不知道?”卫澧半讥半讽。
陈若江表示受到侮辱,他就算书读得再少,肯定比卫澧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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