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后事(1 / 1)

赵长夏暧昧的话勾起了曲清江的好奇之心,她生出丝丝期待,又怕自己的期望落空而不敢将这种期待放大。

赵长夏的答案在说出口的关头,却因突然跑过来的李氏而打住。

“乐姐儿、六月,你们快些回去,郎君、郎君——”李氏焦虑地喊。

她顾忌这儿人来人往,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贸然将曲锋的情况说出来,但她焦急慌乱足以让赵长夏与曲清江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迅速赶回曲家。

此时的曲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绀,整个人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听见曲清江大喊“爹”,他努力睁开眼,抬起了颤抖的手,发绀的嘴唇嗫了嗫,似乎喊了声“乐娘”。

“爹,您怎么了?”曲清江扑到他的床前,心里乱糟糟的。

“郎君早上起来的时候便有些不舒服,但他没让我告诉你们,吃过早饭后便回房里歇着了。但是方才,郎君吃的饭菜、喝的汤药都吐出来了,还说呼吸不过来。”李氏吓得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以为是自己照顾不周到,出了纰漏。

曲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缓过劲来。他安慰曲清江道:“爹没事,就是有些恶心,想吐。乐娘,你别急,爹不会有事的。”

“我去把赵太医请来,你们把门关紧,没听到我的声音不要开门。”赵长夏不待曲清江开口,便扭头去马厩找马。

她出门后,李氏确实按照她的吩咐将大门关了起来,任凭闻风而来的曲氏族人如何拍打也不开门。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赵太医被赵长夏带回来,曲家的大门才打开一回。

曲氏族人见赵长夏回来了,也不敢再妄动,但是拜托了曲家的邻居帮忙盯着曲家的情况,稍有风吹草动就通知他们。

赵太医为曲锋诊断了,摇头叹气道:“咯血、常常无法喘气、恶心呕吐、嘴唇手指都已经有了发绀的迹象……”

“赵太医,求求你救救我爹!”曲清江悲戚道。

赵太医道:“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他说完,曲清江便哭了出来。

曲锋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会儿也不意外赵太医会有此诊断,只是听见女儿如此痛苦,他也不禁悲从中来。

但他到底还是理智的,跟曲清江道:“乐娘别难过,爹还没走呢!”

曲锋又让赵长夏去安置赵太医。

赵太医跟赵长夏出了门,才感慨道:“这病是先天不足之症,就算早几十年找老朽,老朽也是束手无策,毕竟这郎中可以跟黑白无常抢人,却没法跟老天爷抢人。”

赵长夏没责怪赵太医,只道:“我知道赵太医已经尽力,但赵太医医术高明,从医数十载,想必也看过不少医书典籍,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这话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赵太医已经用上了毕生所学,但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不过他也不怪赵长夏,毕竟他在太医局的那些年里,每逢皇族中人重病垂死,也有人这般给他施压,他连那点压力都扛过来了,又怎会跟赵长夏一般见识?

他疑惑道:“你给我的那些药贴我已经研究出了些眉目,不过看得出对方用药非常精确,在针对跌打损伤、肌肉劳损、关节疼痛等有很好的疗效。可见制作出此药的是医术在我之上的神医,你何以不去找他?”

赵长夏道:“这些药贴是我偶然所得,我并不知道制作它的人是谁,不然我早将他介绍给赵太医您了,何须劳您研究这药贴?”

实际上冷静如她在看见曲清江那么慌张的时候,也曾病急乱投医般,将这些药给曲锋用。除了对他的关节炎有减缓疼痛和治愈的效果之外,对其余病症,药贴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驱虫避毒香囊能让他在夜里的时候不被蚊虫侵扰,也无法解决他呼吸困难、心跳过快、心悸、心绞痛和咯血的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赵长夏也不放过任何一次任务,甚至寒食清明活动时的踏青活动,她为了能多点触发任务也是天天在鹄山乡游荡,结果显而易见,她并没有得到能治疗曲锋的药。

她也没有放过流动农贸市场的赶集日,但上面卖的东西给不了她一点希望。所以她知道系统也不是万能的,不会无底线地给她所需要的奖励。

赵太医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等他研究出药贴的用料后,他便可照着这些药材来制作药贴赚钱,而且赵长夏保证不跟他争利,也从未过问他的研究进展。

他感受得到赵长夏的真诚,作为回报和出于医者的职责,他也尽全力去救治曲锋了,但先天之症确实没有根治的办法。

他对此也十分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丝惭愧,道:“虽然我暂时没有办法,但是我会用药先稳住他的病情,再翻找医书看看是否还有别的解决之策。”

他有句难听的话没说出来,像曲锋那样的先天不足之症,他见过很多,大多数才十几二十岁就去了,能活到他这般年纪,都是从小用药吊着的,他该知足了。

“多谢赵太医,劳您费心了。”

赵长夏安置好赵太医后回到曲锋的房中,曲清江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但依旧无法接受只一天,曲锋的病情就如此严重的现状。

其实曲锋的病情也不是突然恶化的,沉疴宿疾让他的身体一天天地垮下来,只要细心留意就能发现他每天散步的时间越来越短,走的步子也越来越少,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负荷不起他这点运动量了。

但是为了不让曲清江担心,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直到今日,他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生死有命啊,不用做无谓的挣扎。”曲锋感叹。

“生死有命,但我命不由天,丈人别放弃生的希望。”赵长夏道。

曲锋让她靠近些,然后拉着她的手跟曲清江的手叠握在一起,叮嘱道:“不管如何,有些事也还是得早做交代。我早已立好了遗嘱,此事你们四叔父也知情。虽然我已经决定将曲家的家业交给了乐娘,但总会有些狼子野心的人会垂涎这点家业,为此甚至会使些龌龊手段,你们不得不防。”

曲清江又忍不住落泪,曲锋道:“乐娘,爹正式将这个家交到你的手中,从今往后你便是一家之主了,怎能轻易落泪?快别哭了。”

饶是赵长夏,眼眶也红了。

虽然她们被称为钢铁之躯,但却并非冰冷无情的钢铁,她们也会害怕生离死别,也会伤心落泪。别看她杀伐果决,其实也有几分感性。

曲锋又看向她,趁着李氏跟田氏都不在,道:“六月,虽然你从未告诉过我们你的真实来历,也不交代你的底细,但我仍旧选择相信你是善的,你可以保护好乐娘,给她安稳无忧的生活……其实我也不要求你有什么大作为,我的女儿可以刺绣,她能赚钱养家,你只需要保护她不受打扰就行了,你能办到吗?”

赵长夏郑重地点头:“我赵长夏以性命起誓,我会爱她、护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誓言,但却令曲锋无比安心。

曲锋又留下曲清江交代了她一些事,等她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眶又红又肿。

“娘子。”赵长夏唤了句,曲清江便扑到她的怀中,也不说话,只是仅仅地抱着她。

赵长夏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

曲家的这一晚过得极不平静,除了田氏之外,其余人都没法安睡。曲清江小憩的时候也会从梦中惊醒,直到确认曲锋还活着之后才能安心一些。

第二天,赵长夏按照曲锋的意思去把曲镇请了过来。曲镇看到身形消瘦,形如槁木的曲锋,十分难过:“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曲锋叹气:“时候要到了。”

曲镇悲从中来,也潸然落泪。

曲锋道:“我把你找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我知道我死后,你一个人难以对抗族里那么多人,所以未必会站出来维护我这女儿与女婿……”

曲镇脸色一僵,觉得内心的想法都被曲锋猜对了,而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他跟曲锋的关系亲近,却不代表他会为了曲清江而跟族人作对。曲锋在世的时候尚能跟曲铭等族人抗衡,曲清江却太年轻了,他不可能为了曲清江而让自家的处境变得艰难。

曲锋道:“……,我不奢求你能偏袒乐娘,我只希望他们有难的时候,你能拉他们一把。”

“三哥放心,我肯定会的。”曲镇顿了下,还有些疑虑,“赵长夏那儿……”

曲锋知道曲镇想说什么,之前他对赵长夏也不是百分百信任,可仅从赵长夏打算将属于自己的那十亩田变卖了来救他这点来看,就足可见她并不贪图曲家的财产。

曲镇也没想到赵长夏会如此舍得,他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帮三哥看着他,不让他欺负乐娘的。”

曲锋点点头,把曲清江喊进来,然后让她去书房将他当初立好的遗嘱拿出来。

稳妥起见,他当初一共写了三份,一份给曲清江保存,一份给曲镇保存,还有一份则留存在书房里。

他将家中的钥匙和私章等都交给了曲清江,又跟田氏说:“如今我这病是好不了了,我也将这个家交给了乐娘,不需要子嗣了,虽然五年之期未到,但我放你回家。”

田氏知道自己是没法给曲锋生个儿子继承家业的,因此早晚会离开曲家,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快就到来,内心忧虑回家后要如何面对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夫婿。

她殷切地看着曲锋,想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一笔丰厚的安置费用。

不过曲锋什么都没说,只让曲清江给了她这个月的工钱,她大失所望。殊不知曲锋本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毕竟田氏在早两年的时候也曾伺候过他,他对自己的女人总不会这么吝啬。

但他昨日病得无法自理,李氏让她去找曲清江和赵长夏回来,她却支支吾吾说什么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最后李氏只能让她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去找她们。

之后本应照顾他的田氏却只会慌乱地在旁边走来走去,一点忙都帮不上。心机深如他又怎么看不出田氏是怕她出去找曲清江等人后,自己会嗝屁,然后什么好处都让李氏占了,她才想寸步不离地守着。

曲锋对她本就没有感情,不管她平日里如何,但是这样的关头,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别怪他无情。

田氏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曲锋看得一清二楚,她在心里嘀咕:“曲家这父女可真是小气,我伺候他也有三年多了,却什么好处都没有……”

曲清江跟赵长夏要照顾曲锋,并未理会田氏,因此田氏就在曲家多待了一段时日。

期间曲氏族人来跟她打听情况,她虽然骂曲家父女小气,但也不愿意得罪曲清江跟赵长夏这对小心眼的夫妻,便打着哈哈,把话题揭过去了。

曲氏族人来探望曲锋,曲清江也没有拦着,但是为了曲锋能静养,每日只允许三个人登门。

曲铭等听说曲锋连遗嘱都已经立好,便知道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没有好处可讨,他们也懒得再往曲锋面前凑。

——

鹄山乡的杏花在滂沱大雨的拍打下渐渐凋零,嫩芽汲取了雨水蓬勃地生长,嫩绿的树叶铺满了枝头,逐渐便有了夏天的气息。

曲锋在病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虽然每日都用汤药吊着一口气,但他已经病入膏肓,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最近三日,他已经无法动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还有大张着嘴巴,努力地呼吸着。

每每看到他这般模样,曲清江都悲痛欲绝、泣不成声,觉得他还不想死,还没放弃,而自己身为他的女儿,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她这样,赵长夏也十分揪心,忍不住问:“系统,你有任务发布吗?只要任务的奖励是能救他的药,不管是什么任务,我都可以做。”

系统毫无动静。

实际上赵长夏不是第一天主动询问,但系统一直都没有反应,似乎就是要告诉她,它也束手无策。

突然,曲清江拽住了她的手,慌张地问:“六月,你看看爹这是怎么了?”

赵长夏箭步上前,俯身检查曲锋的情况,却发现他的呼吸小了,胸口也没什么起伏了,手指搭在他颈部的脉搏上,他的心跳已经慢得快察觉不到了。

“爹怎么了?”曲清江问。

赵长夏红着眼睛回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曲清江清楚,她只是不愿意承认。

“爹——”

作者有话要说:曲岳父:领盒饭了,看女儿哭得那么难过,盒饭不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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