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诉说(1 / 1)

其实赵长夏多少能猜到曲锋将她错认为男子的原因,首先是他自身长得就挺阴柔的,所以他的潜意识里不会认为她这种长相就非得是女子才会有;

其次或许是她的身高增加了一丝迷惑性,——从她穿过来跟流民们接触的情况来看,这儿的人平均身高并不高,成年男子的身高约在154-174cm之间,女子则更矮些,在149-165cm之间。而她的身高已达176cm,比曲锋还高些,他首先不会往她是女子方面想;

最后是她不想承认的一点,她穿着短褐,刚好将她本就不丰满的胸给遮了个一马平川。加上她的武力值,一个长相柔和、身材颀长、强悍精干的男子形象就这么深刻地印在了曲锋的脑海中,以至于他都不带怀疑的。

至于荆溪为什么也没怀疑,估计也是被曲锋的外表所影响了。

“我很好奇,是不是只要确保你的安全与自由,你就会告诉别人你的身份?”曲清江问。

赵长夏摇头:“我不会特意去说,但别人若问起,我会看心情决定是否要如实相告。”

曲清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道:“你知道我有两个小娘吗?”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把话题转移到这边来,但赵长夏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曲清江道:“我一个小娘是家中遭遇变故,只剩她一人,之后她的家产被族人侵占干净。她无以为生之际,遇到一个同乡的妇人说要给她介绍活计,她便跟着那老乡走了。怎料那老乡竟是拍花子,将她卖给了牙侩,后来我娘要给我爹纳妾,她便被牙侩卖给了我家。

“我另一个小娘是我爹雇回来的,她家日子过得艰难,她那夫婿又好赌,听说我爹想要个儿子,就跟我爹说她能生儿子,只要每月给一贯钱就行,于是我爹便雇了她。

“如果你不是男子身份,你认为你此时此刻会在做什么?”

赵长夏接话:“给你爹当妾?”

曲清江瞪了她一眼:“我是很认真地问你的,没与你开玩笑。”

赵长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女子在这世道根本就不会被当成人来看待,无法替自己做主。所以,你不希望我也被这样对待。”

曲清江松了口气,这些话憋在心中多年都无法跟人诉说,现在她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之所以选择跟赵长夏说,她认为她们之间也算是有共同秘密的盟友了,赵长夏又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哪怕听了她这离经叛道的想法也不能说出去。

而且根据赵长夏的反应来看,她似乎不觉得这想法离经叛道。

“我有一事忘了问你爹。”赵长夏凝视曲清江。

曲清江心里一提,问:“何事?”

“说好每个月给米五斗,能先给吗?不然我怕等不到月尾我就会先饿死。”

曲清江:“……”

敢情她们刚才那么深刻的讨论都不抵五斗米来得重要吗?!

之前的赵六月也不是这样的啊!

“我待会儿就去支给你,还有先预支你两百文钱,你需要添些什么就去添。”

赵长夏对她刮目相看:“听这话,你家是你管财务?”

“知道这一点后,你要不要讨好我?”曲清江开玩笑道。

“讨你开心后能加工钱吗?”

曲清江:“……”

你是这样没骨气的人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六月!

赵长夏的眼睛弯了弯,嘴角带了笑意:“不违背我的原则的前提下,我可以适当变通一下。不过为了利益而去讨好别人这种事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所以我也是与你开玩笑的。”

曲清江算是发现了,赵长夏平日里过于寡言和认真,加上她先入为主的印象,她还以为赵长夏不是一个会开玩笑和讲笑话的人。实际上,赵长夏的内在也是挺逗趣的,只不过每次逗她前都会先挑动一下她的神经。

通俗点来讲,就是爱讲让人吓出一身冷汗的冷笑话。

曲清江转移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你帮忙把水舀出来吧,动作要小点,尽量别把靛青给带出来了。”

赵长夏照办,等把水舀得差不多了才知道曲清江在制作颜料。

她环顾四周,问:“你这儿没有布,你做这个不是用来染布的吗?”

“我是用来染刺绣需要用到的线的。当然,若有需要,我也会染些布给自家用。”

赵长夏甚为意外:“难道这儿的女子都跟你一样,得懂这些?”

曲清江从她的言语中越发肯定她成长的环境跟大多数女子的生存环境不同,因为女红是很多人家要求女眷必须掌握的技艺之一,她没有这份常识,显然是自幼就过着跟女红沾不上边的生活。

“女红的话,大多数女子都会,区别只是技艺好与不好。有些人家也会制作染料、染布,等到赶集日,你可去村集瞧一瞧,许多人家都会带一些染了色的布出来卖,那些都是乡里人家自己染的,比城里的铺子里卖的要便宜许多。”

赵长夏:“……”

她没钱,也不懂裁制衣服,买布什么的还是算了。

做完这些事,曲清江就让赵长夏先回去休息,赵长夏并不累,便打了些水回去把屋内的陈设都擦一遍。

荆溪看见她回来,皱眉道:“你刚才都跑哪儿去了,院子里头还有很多事要做的呢!”

语气明显不善,就差没指着赵长夏指责她偷懒了。

赵长夏问:“要做什么?”

“先打扫一遍院子和杂院,再打水将院子和门前的路撒一遍水,免得扬尘……”

赵长夏依旧没有多言,找到扫帚就去扫地了,荆溪见她看起来有一些好拿捏,就将原本属于他干的活悄悄地支使她去干。

这时,李氏发现了赵长夏的身影,便朝她走近了些,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问:“你就是郎君新招回来的赵六月吧?”

“是。”

曲家人口简单,没有婢女,只有两个小妾,所以眼前的女人的身份,赵长夏猜许是曲清江那两个小娘其中的一个。

“你把这儿的事交给荆溪就行,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才有得你忙呢!”李氏道。

荆溪不解:“李小娘,这、这是为何呀?”

“你觉得不公平?”李氏反问他。

他没吱声,算默认了。

李氏便道:“那好,你们可以自己选。有几亩薄田由于土力并不肥沃,加之地太少,没人愿意承佃。郎君见它荒着有些可惜,就想雇些人回来种一些蔬果也不至于荒废了。郎君本意是让赵六月去垦荒,既然你觉得不公平,不如你们调换过来?”

干农活可比干杂活辛苦多了,荆溪急忙道:“李小娘,我没有觉得不公平。再说我都干利索这些事了,赵六月他笨手笨脚的,哪能干好这些活?所以还是我来吧!至于赵六月,郎君对他都已经有安排了,那就没必要变更了。”

李氏看向赵长夏:“赵六月,你想怎么选?”

赵长夏:“……”

让她野外生存、刺探敌情、营救人质和干架,她很擅长。但让她去种田,这就为难她了。不过这会儿也没地方让她施展所长,为了混口饭吃,她不能决定自己的工作,却能决定自己工作的态度。

赵长夏脸上没什么神情,淡然道:“听郎君的安排。”

她过于淡泊和无争,李氏反倒希望她主动争一争,不过她都没什么异议,李氏也不可能强硬地将二人的工作调换了。

李氏顺便将曲清江提前预支给赵长夏的工钱跟米交给了她,见她面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便问:“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赵长夏坦言:“我接受郎君的安排,但有一事也不想瞒着他,——我对农事并不了解,开垦荒地可以,但不会种蔬果。”

荆溪心想:“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说不会农活,骗谁呢?果然,嘴上答应得很爽快,实际上还是在找借口偷懒。”

他道,“你早说嘛,你就是想与我换一份活计,也不用兜这么大个圈子。”

赵长夏看着他,回忆一下他之前的态度,似乎除了在曲锋面前对她热络一些之外,其余时候都有些冷淡,而且还很虚伪。

对这种市侩虚伪的人,她向来不爱搭理,所以并没有在意他的话。

李氏比初来乍到的赵长夏更清楚荆溪的为人,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跟赵长夏说:“不会也不要紧,除了你之外,郎君还找了一个短工,你跟着他慢慢学就行了,反正郎君也没指望那几亩薄田能在一夜之间变成肥田。”

听到还有人跟赵长夏一起干活,荆溪暗道:“失算了,让他在李小娘面前讨了个好印象。”

等李氏一走,赵长夏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继续帮荆溪干活。她将扫帚还给荆溪,道:“那我就听郎君的先回去歇息,这里就交给你了。”

荆溪不情愿地接过扫帚,皮笑肉不笑地说:“垦荒确实很累,是该好好休息。”

赵长夏回屋后,先把钱和米收起来。正当她躺在床上琢磨明天的农活时,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一个熟悉的羊图腾图标,并伴随着它的颜色由黑转红,胸口也传来了灼烧感。

“嘶——”赵长夏从床上坐起来,扯开自己的衣襟,胸口的羊图腾果然发生异变,变成了火烧一般的橙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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