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攻城(1 / 1)

*

她把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让他去听里面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的,这是一件悲哀又无力的事,要因为这样的事去恨自己,从而无法解脱,却也太可怜了。

他的手掌下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像是在诉说着她多么地爱他,他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

她果然是他的小神明,叫他如何不爱,怎能不爱?

他虔诚地吻她,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信徒。

她有些吃力地安慰着他,却被强硬地分开了腿。

但是这一次,他仿佛是失去了长期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耐心,动作又重又狠。她忍不住想要往后缩,却被大手控着往前。

一张小小的案几上,因为动作,精致的玉盏不停地往前移动,茶水也飞溅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背后就是墙壁,恐怕早就要被撞碎了。

他开始问她小时候的事,她含着他的手指,猫儿眼勾人得要命,说话含含糊糊,带着一点儿的泣音,哪里还有功夫回忆起来?

她从前都坚称自己是个小神仙,也不和他说那些事情,后来和他摊牌了,却也不记得和他说了。

此时也开始勉强地和他说了起来。

其实姜小圆才上大学那年就出了车祸,此后百年里都在管理局摸鱼,比起漫长的百年,现世人生的记忆,都慢慢地模糊了。

只是说着说着,就还真的渐渐地都想起来了,爸爸的祖传绝学还有糖醋排骨、担心成绩热衷于给她买各种补脑产品的妈妈……

只是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床上不是被弄哭的,她的抽泣声让他心脏也跟着抽疼,他摸着她的长发,像是哄一只猫,“乖乖,是我不好。”

因为英年早逝,在管理局百年已过,前尘往事都是上辈子了,就算是她选择转世回现代,那也过去很多很多年了。父母早已转世,都是安稳顺遂的人生,百年的时间姜小圆已经调整得很好了,只是回头想想,其实也是孤零零的。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问他,“以后你也会做个好爹爹的,是不是?”

陈秋一顿,却是哑然失笑,万分郑重道,

“好。”

夜是那样的漫长,案几上的玉盏,也终于不负众望地被撞碎了。

永嘉十五年,秋末,函越关破。

镇南王带领着据说的十五万大军挥师直上,朝着汴京扑过去!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函越关是汴京的咽喉,函越关都被攻破了,汴京再无险可依,整个朝廷都陷入了恐慌当中。

偏偏萧将军的兵马迟迟不来,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汴京的守卫军了——汴京号称十万守卫军,如果对上镇南王,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当然了,这是那些心存侥幸之人的想法。深知汴京守卫军底细的大臣们,都直接上书,纷纷建议皇帝往北迁都。说是迁都,其实就是逃跑了,说出去不好听,也有辱国格,有骨气

的大臣们认为迁都太懦弱,应当拼死抵抗。

两方人马一直来回吵架,一直吵到了镇南王的大军来到了汴京城外,兵临城下了,才终于消停了。

宫里都是兵荒马乱,宫外的大臣早就有人提前把家眷送出了汴京城……

也是直到了这个时候,一直以来只关心余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的容妃,这才终于意识到了,镇南王真的打过来了——这个杀了她儿子的仇人,真的要杀进汴京城里了!他不仅仅要杀了她的儿子,恐怕连她和永嘉帝,都要一起杀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容妃的心思,才会终于从这些蝇营狗苟的算计里面□□,她听着太监汇报今天上朝时的乱象,才恍惚间想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余贵人、皇陵里的三皇子,还派得上用处么?

永嘉帝此前在迁都和不迁都之间犹豫,却错过了最佳的选择时机,此时此刻,除了战,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了。

于是这个日薄西山的皇帝,终于爆发出来了一点点年轻时候的意气,咬咬牙,选择拼一把,下了死命令——

守住汴京城!退者杀无赦!

汴京的所有官员都接到了这个命令,皇帝这是来真的了,要和镇南王拼死一战了!

守城卫布防、神机营调兵!这个时候,大臣们都爆发出来了空前的士气,斗志昂扬,企图挡住镇南王的锐气之师。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多年没有战事,汴京的守卫军能用的真的不多了;神机营数十年没有调用,炮台进水、兵器都生锈了;多年的重文轻武,留在汴京的将领更是尸位素餐,得用的没几个了……

就这样,和镇南王一路杀气凌然的大军如何比?

偏偏萧将军是秦家的老部下,忠心耿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驰援汴京。汴京只能靠着自己的人和镇南王死磕。

永嘉帝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号称十万守军的汴京,和镇南王的人打,这一场战事,竟然只打了五天!

第一天的时候,听到了奏报的时候,永嘉帝还会勃然大怒,会惩治守卫不力的官员;第二天的时候,永嘉帝还会怒斥,还会召集大臣商讨对策……

但是第三天、第四天……

每一天早上,皇帝都能够听到某某门失守、某某大将被俘虏的消息,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全都渐渐麻木了。

这里守不住!那里也守不住!

按理说,汴京的守卫军虽然不行,拖个十天半个月却也不难。永嘉帝如何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和每个亡国之君一样,他开始无比悔恨、无比痛苦,如果他早一点注意到这些变化、及时治理,何至于此啊!

一直到了第四天,百般焦急的容妃才终于见到了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永嘉帝。

这个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疲惫又无力的样子来,此时此刻,他不像是个帝王,像是每个中年失意的男人。

容妃都惊了,她颤抖着嘴唇问永嘉帝,“陛下,还能守多久?”

永嘉帝怒吼了一声,把这个自己宠了半辈子的女人,用一个茶杯砸了出去。

容妃用手帕捂住自己流血的额头,无言的恐慌包围了她,这个战无不胜的女人,当最擅长的蝇营狗苟都派不上用处之后,她陷入了无比的茫然当中。

当她的儿子陈端死的时候,容妃大哭、歇斯底里,悲痛欲绝,但是她那个时候,都从不迷茫,因为她知道,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后招,她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她生平第一次迷茫了。

要怎么做?

她会排挤大臣、会打压姐姐的孩子,也工于心计,但是她不会打仗、左右不了一个国家的生死。

当她还想着用卑劣的手段去利用、去折磨那个人的时候,她不会知道,他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她已经无法企及的地步。

恐惧笼罩了整个皇宫,开始有宫人偷偷逃跑、秩序凌然的皇宫,竟然不知不觉间就乱成了一团。

第五日的时候,镇南王就要打进来了——竟然只花了五天。

简直是一个笑话!一个奇耻大辱!

愤怒又恐慌的永嘉帝,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让秦皇后以妃嫔之礼入皇陵的旨意,彻底激怒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五天酣畅淋漓的进攻、无数场大胜的胜利,已经彻底冲昏了镇南王的头脑。他开始幻想自己登上大宝的时候究竟是如何风光,在葛先生的鼓吹下,本就冲动鲁莽的镇南王,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正确判断。

他并不知道,危机正在悄悄靠近。

就在胜利在即的第五天夜里,即将发动总攻,镇南王备上酒,提前宴请了陈秋。

长发的青年身穿黑甲,猩红色的披风让他看上去比往常多了一丝的杀气。

镇南王满面红光,嘴上说着,承诺大事成了之后,给陈秋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但是其实呢,镇南王知道,眼前的人非池中之物,所谓游手好闲,不过是假象罢了,一旦大事将成,这个人就是他登基的最大阻碍。

在高举酒杯之前,长发的青年笑了,告诉镇南王,他接到了一则紧急军情,十万火急。

镇南王顿时就想到了北边的萧将军,大惊失色,正欲追问。

就见那个青年道,恐怕左右隔墙有耳。

镇南王会意,往前坐了一些,凑了过来。

青年笑了,这个笑笑得意味深长,又充满了血腥的杀气。

他靠近了一些——

然后一刀,又快又狠地刺穿了镇南王的心脏!

剧痛传来,鲜血急涌,镇南王瞪大了眼睛想要大呼,但是血液已经灌入了喉咙,只发出了咯咯的痛苦之声——

“咚”地倒在了地上。

长发的青年笑着拔出了匕首,将酒杯里的酒水往桌子上一泼。

酒水在银子打造的花纹上吱吱吱地冒着烟,不一会儿,就让那一块水渍的地方,变成了青黑色。

鸿门宴?这确实是鸿门宴。

不知道何时已经包围了大营的黑甲卫,迎接他们的主人出来。

青年翻身上马,长发被风吹得杀气四溢,薄唇勾起了一抹笑,

“传令下去,镇南王谋反,现已被燕晋诛杀,亲带数万人前来救驾勤王!请皇帝打开正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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