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只有两个人的庙会(1 / 1)

“回去吧。”

酒杯空空。

人也空空。

孤身一人伫立于举办庙会的街道之上。

陈安宁抬头,默然地望向那片越发深沉的天空。

他是很少矫情的一个人。

仅仅因为情绪问题而做出些蠢事,这在陈安宁看来往往是毫无意义且愚蠢的。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替他人解决情感问题时,便化身仿佛畅谈过千百次恋爱的情感大师,出谋划策,柔声安慰无所不能。

可当自己有了情感问题时,就突然矫情得没边儿。

陈安宁觉得自己现在大抵就陷入了这般状态之中,很多本该明晰的道理他都给忘了个干净。

倘若从客观角度来思考,他甚至就不该来这庙会。

庙会上有太多欢庆喜闹,都是与他无关的,他越看越觉得烦闷。

结果陈安宁还是来了,就因为那么一丁点,连触摸都无法触摸到的,脑补出来的希望。

这就是矫情。

人家姑娘都说了要回家,自然是不可能留在这里。

你还期待个什么劲儿呢?

陈安宁,陈安宁。

你就应该跑去百花城边缘地带的客栈,花大价钱买上一桌好酒好菜,吃个痛快,喝个酣畅。

然后醉成一滩烂泥,举着酒杯坐在地上,梗着脖子大呼小叫,把心里头的失落都发泄个干净。

待到第二天宿醉醒来,被人抬回家里,又被顺走身上的所有财物,再暗自叹息,接着就把该忘的都给忘个干净,把那个女人从自个儿脑袋里甩出去,老老实实当个百花城的好大夫。

这不就完了?

你说你欠不欠?跑这庙会来作甚?

美酒美人都是他们的,跟你有个劳什子关系?

现在好了。

荷灯自个儿一个人放的,美酒一个人品的,诗会一个人去的。

就连这该死的他娘的烟火都是你一个人看的。

有什么意思呢?

矫情。

这就是矫情。

……

陈安宁在内心痛骂了自己一顿,旋即便觉舒坦了。

他没有骂别人的理由,没有痛骂那些个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的借口。

骂他们,陈安宁骂得不痛快。

他也没有骂萧念情的理由,人家是贵族千金大小姐,家族事务缠身,她的离去在情理之中。

骂她,陈安宁骂得良心疼。

思来想去,只能骂自己了。

“回去吧。”

他自言自语地落下那么一句。

便是端着空荡荡的酒杯,趁着几抹月色与醉意,偷得几抹逍遥和快活。

回去以后,好好读书,阅览医学书籍,把握住城主大人给的机会。

努力地在百花城闯出点名堂来。

就这么办。

怀揣着这般念想,陈安宁刻意地扬起嘴角,摆出一副无事一身轻的模样。

挥一挥衣袖,甩出两缕清风,似是要将往事随风推走。

他明白自己是在装出自在轻松的模样,但事已至此,除了装出这般模样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陈安宁自嘲地笑了笑。

“回去咯,回去咯。”

嘴里吐着仿佛自我暗示般的话语。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来参加庙会的最后一人也准备转身离去。

然。

此时此刻。

就在陈安宁欲要转身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将此事就此揭片之时——

砰!

一声炸响,突兀地于百花城郊外的野林中绽放。

双瞳微缩,百花城的穷大夫右手端着酒杯,愕然地抬头而望。

明月当空。

绚烂而又炽热的火花在远处天边炸裂开来。

烟花?

哪来的烟花?

陈安宁顿时愣住了。

庙会的烟火早在一炷香前点完了才对,那是象征庙会结束的烟火。

就连那些专门看守庙会安全的城主府禁卫都已离去,更是从侧面证明了庙会已然结束。

既是如此,这片烟火又是从何而来?

陈安宁眯起双眼,略感奇怪地看向那团在天际爆炸的火花。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这似乎不是纯粹的烟火,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爆炸产生的美丽火花。

数量极其庞大,一道又一道璀璨的明光升天,像是流星闪回般飞向天际,又在高空倏然炸裂。

绝美的烟火,再度照亮了陈安宁的脸,使那被月光沐浴得稍显苍白的面色重新翻起层层红晕。

他的目光被那团盛大的烟火所吸引,怎么也挪不开。

那团烟火是在可怜他吗?

陈安宁也不知要说什么,本是想要就此离去的,却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烟火而呆愣原地。

就在他发呆的那一瞬间。

刹那的一瞬间。

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

正如那出乎意料之外的烟火一般。

“看来我来得不算太晚。”

轻柔。

高傲。

像是百花城外已然盛放的灵白花。

端着酒杯的手,倏然凝滞半空。

陈安宁依旧抬着头,望着天空,看着烟火。

只是那眸中的焦点已然不是那绝美惊艳的火花。

他愣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须臾过后,陈安宁不由得苦笑两声。

他也不回头,因为他听到了后方那端庄文雅,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娇柔纤细的美人来到陈安宁身边,轻轻撩起鬓角青丝,那双仿佛含蕴着魔力的秋水双瞳中倒映出陈安宁苦笑的嘴角。

她那清秀绝代的面庞上染着几抹笑意:“好看吗?”

陈安宁顿了顿,视线微微挪移至女子身上。

身披蔚蓝霓裳连身羽衣,梳着流云玉寒丱发,淡粉丝巾细绸环过腰肢,涂上少许用以点缀的胭脂,令那面颊染上几抹恰到好处的俏红,似是饱满可口的甜果般诱人,那一颦一笑间更是有勾走心神的绝代风华,

本就惊艳于世的美人,在精心打扮过后,便可堪称天下天上皆无双。

万千词语难以形容萧念情的美,陈安宁只觉那些文人骚客所赞叹过的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

陈安宁盯着萧念情,只能吐出最简朴的赞叹:“好看。”

萧念情柳眉微蹙,略显不满地开口。

“我在说烟火。”

陈安宁道:“我在说你。”

月色下,烟火下。

萧念情只觉心神荡漾,似那受冰封吹袭许久的湖面终是泛起了涟漪。

她最终仍是无法屈服于自尊,清冷地瞥了陈安宁一眼:“油嘴滑舌。”

陈安宁只是笑了笑,望着她,挪不开目光。

萧念情莫名被他那炽热的眼神盯得有些脸颊发烫,便不由得转移话题:“我来晚了,不是我的问题,只怪你将这衣服藏得太好,我回去取时,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

“可我就将这衣服放在床上。”

“的确是床上。”萧念情白了陈安宁一眼:“但我没想到你会塞被子里,这衣衫本就轻薄,你还有叠被子的习惯,一时间难找到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儿,萧念情还若有所思地道:“不过说起来,你将衣服放被子里,莫不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

“咳咳。”

陈安宁猛地咳嗽两声,尴尬地看向萧念情:“人生都这么艰难了,有些事就别拆穿。”

萧念情无奈摇头,淡道:“我只是觉得你这癖好有些怪异。”

“这不是我的癖好。”陈安宁立刻纠正:“我半夜伤心过度,抱衣思君还不行吗?”

萧念情略显惊讶地捂住小嘴:“没想到你还有点多愁善感,看不出来。”

陈安宁苦笑两声,耸了耸肩:“拜某位美人大小姐所赐,在下的心已经碎成渣渣了。”

“是么。”

下一瞬。

属于萧念情的温软在掌中散开。

陈安宁一愣,便发觉萧念情那小巧的手已然握住了他的手。

萧念情笑盈盈地问道:“现在呢?”

感受到掌心的柔软,陈安宁也笑了笑:“死而无憾了。”

“你还挺容易收买的。”

“那得看对象是谁,换做别人,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收买。”

萧念情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安宁也笑了笑,同样没有说话。

俩人便就站在夜空下,望着那越发美艳的烟火。

良久。

陈安宁方才开口:“为什么回来?”

“你不希望我回来?”萧念情反问。

“希望,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家族需要静养,我也需要静养。”

回忆起万魔离渊之事,萧念情淡然一笑:“百花城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一样可以处理家事。”

其实是因为萧念情和余燕燕商谈过后,决定将整个万魔离渊的总部都搬到百花城。

没错。

她不是要回去,而是要将整个万魔离渊都搬过来。

萧念情能掌控全局,也能够留在这里。

余燕燕也认为百花城是个藏匿的好去处,因而并没有否决萧念情的提议。

陈安宁闻言,沉思半晌,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萧念情嫣然一笑:“留在这里,安心养病。”

说到这里,萧念情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安宁:“不过昨日夜晚出行,病症复发,目前来说我的伤势是又加重了。陈大夫,你会继续帮我看病的吧?”

“那是自然。”

陈安宁眼中尽是深邃的决绝:“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大夫。”

“无论你病多少次,病得有多重,我都一定会把你治好,而且——”

“终生免费。”

萧念情听完,望着天际的烟火,展露出真实的微笑。

“那就多谢陈大夫了。”

“不用谢,萧小姐。”

二人无言。

只是望明月,只是赏烟火。

牵着手,让这场只有两个人的庙会延长下去。

……

今年的庙会有点特别。

特别之处在于,最后的最后,天空中又绽放出了绝美的烟火。

百花城众人也不知这烟火从何而来,但大多人都认为那是庆祝的烟火。

至于庆祝的是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兴许只有那茅草屋内重新被点燃的烛灯,才是唯一知晓其中秘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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