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礼部尚书吴山谨奏:今直言于君,为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久安。微臣于乙未年探花及第,入翰林,任编修,时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乃明君之象也。然,圣上痴于玄修,耗国帑于道观祭坛,而今国库空虚。若再修三清道观及祭坛等工程,今是宗室禄米无发,他日灾祸降临,必是民不聊生。恳请圣上废工程,国帑用于社稷……”
吴山心中似乎压积已久,在奏疏中洋洋洒洒数百字,陈明了其中的弊端,再次恳请嘉靖停止三清道观及祭坛工程。
徐阶沉默良久,突然将一名名为丁士美的司直郎叫了进来,对着他直接吩咐道:“你跑一趟户部,将高尚书请到我这里吧!”
丁世美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这间次辅值房,直接匆匆前往户部。很多时候,司直郎干的就是这一种跑腿的活。
高耀自从刘畿倒台后,亦是惶惶不可终日。在得听徐阶找他后,并不询问其中缘由,便第一时间匆匆地赶了过来。
进到这间值房,他顾不上额头上的汗珠子,显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当即恭敬地询问道:“徐阁老,您找下官过来所为何事呢?”
徐阶正在处理着奏疏,认真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望向高耀这个胖子,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不耐烦,心里不由得感到满意,亦不枉自己打算拉他一把,便是将吴山的那一份奏疏递过去道:“你看看吧!”
高耀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地接过了那份奏疏,并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在椅子上坐下。在看过这份奏疏的内容后,脸上当即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吴山出身于翰林院,又贵为礼部尚书,还有一个如此有前程的女婿,但却偏偏这般犯傻。圣上一心醉于修玄,最近更是显得迫切,当下劝圣上简直就是在寻死。
在看完奏疏的内容后,高耀却不知除阶肚子里卖什么药,当即直接询问道:“徐阁老,你叫下官过来,却不知有什么可效劳的?”
“你觉得吴山这个提议,如何?”徐阶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望着他认真地反问道。
高耀迎着徐阶的目光,断然地回答道:“汝等贵为人臣,自当为君分忧。不过是区区一帮勋贵闹事,便让圣上停止玄修,下官自然不会认同吴曰静之见!”
“好,那你随老夫一起面见圣上吧!”徐阶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
随着他分到越来越多的奏疏,开始正式参与到票拟工作中,他对大明的现状自然要比吴山更是了解。只是他更加明白,这个事情该如何站队。
“敢不从命!”高耀闻言大喜,当即恭敬地施礼道。
二人一起到了万寿宫外,报上了姓名。如果仅是高耀到来,却不一定能进去面圣,但跟着徐阶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很快,一名小太监出来将他们领了进去。
“徐阁老,陛下在玄修,还请稍等片刻!”冯保从里面出来,对着进来的徐阶小声地说道。
没多会,身穿蓝色道袍的圣上出现。
嘉靖看过已经摆在案上的那份奏疏,便知晓徐阶的来意,先是冷哼一声,沉着声音地询问道:“徐阁老,大明的财政当真如此窘迫了吗?”
在语气中,明显透露着浓浓的不满。却不知是对财政情况的不满,还是对吴山的行径的不满,或是这两者皆有。
“皇上,此事恐怕得问高尚书了!”徐阶上前,当即将高耀推到了台前。
若是在以前,这些事情嘉靖不会召来户部尚书,而是直接询问于严嵩。只是现在高耀就在眼前,自然不会舍近求远。
高耀感激地望了一眼徐阶,这果真是一个好盟友,而他早做准备,上前当即一本正经地道:“启禀圣上,大明的财政是紧迫一些,但其中因由并非一言能概之。不过,吴尚书之言为危言耸听,微臣认为事情远远还没到祭坛停工的地步?”
“此话怎么说?”嘉靖的眼睛微微一亮,语气平缓地问道。
徐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深知这里深藏着一个小游戏。
圣上不仅要独断专行,更要一个好声名。他总会摆着一位明君的风范,而下面的人必须按着他的愿意行事,且还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身上。
严嵩为何能够伫立于朝堂二十年而不倒,正是因为他一直按着圣上的愿意行事,且将很多的骂名主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高耀同样研究了嘉靖二十多年,这时迎着嘉靖的目光,显得忠心耿耿地回答道:“皇上,只要再拖两个月,夏粮运到京城,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
徐阶听到这番话,心中却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且不说,新米运到京城要费不少时日,两个月时间怕是不行。这九边的军饷、兵粮、官员俸禄等都需要用钱,到那时更不可能将钱挤给这帮底层勋贵。
高耀这一番话,根本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时到如今,大明的财政是入不敷出,若是继续丁吃卯粮,最终只会是无粮可吃。
如果事事都盯着新税上,最终肯定让到大明的财政越陷越深。
另外,此次拖欠这帮勋贵的禄米远不止区区一万两,这一万两只是那帮勋贵当前所要求的数量。而若再拖两个月,那他们索要的必定不再是一万两了.
当然,他虽然能够看到这些问题,但却深知此刻应该闭口不言,不可逆圣上的愿意而行。
“嗯,那就依高尚书所言,此事再拖上一拖吧!”嘉靖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是打定主意道。
虽然他心里亦清楚,这并非一个好的解决方法,但他扩建天坛的计划断然不可中止。现如今,只能是“听从”高耀的提议,将事情再拖一拖,由夏粮来填这一个窟窿。
事情到了这里,却没有就此了结。
徐阶却是睥了高耀一眼,而高耀又是上前,显得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拱手朗声道:“皇上,吴尚书在士林拥有极高声望,而今日之言过于危言耸听,且如此草率上疏,恐引其他官员争相效仿,此举有卖名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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