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至亲,逝去的人将很快会被遗忘。
金幼孜的离去很快就被淹没在关于远方战事的密集议论之中。
而在此之前,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出缺的三个职位。
户部尚书目前呼声最高的是刘中敷,而他最为人称道的就是清廉,连东厂都找不到他贪腐或是占便宜的事。
剩下的两个辅政学士……
胡濙几乎是没人怀疑他会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资历老,文皇帝信重的臣子,至于干了啥大家都心照不宣。
而且此人行事温和,几乎找不到仇家,他担任辅政学士,不会有人反对。
剩下的一个呢?
于是当皇帝开了大朝会时,群臣就像是农夫去赶集般的兴奋。
方醒依旧不喜欢大朝会,觉得起的太早了。
当杜谦的名字被念出来时,一群人都傻眼了。
杜谦的资历不够啊!
无数目光集中在了杜谦的身上,在皇帝走后依旧不肯离去。
杜谦感受到了这些目光,他微笑着走到杨荣几人的身前,拱手道:“下官愚钝,以后还请诸位大人多多指教。”
胡濙也来了,不过他无需惶恐,只有杜谦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客气了,以后大家就是同僚,共同辅佐陛下。”
杨荣当然知道杜谦是谁的人,加上一个胡濙,政事堂以后可就热闹了。
不过……
方醒和杜谦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啊!
有心人就去找方醒,却见他和徐景昌,外加一干武勋扬长而去。
在文官们关注权利之争时,武人们需要考虑的是远方的威胁。
他们没去五军都督府,因为那里不能喝酒。
可谁都不愿意在家里接待这群人,因为怕被御史弹劾。
最后大家还是去了神仙居。
“德华,可耽误做生意?”
徐景昌就像是一个财迷般的问道。
“上午不做生意。”
能有这帮子人来吃饭,对神仙居就是个活广告。
要弟带着人上了二楼,方醒去后院看了莫愁母子。
“爹!”
欢欢在读书,方醒在外面对先生拱拱手,先生笑道:“贵公子的学业已经差不多了,还请兴和伯早日做打算。”
方醒说道:“多谢了。”
先生是客套话,因为他知道欢欢迟早会进知行书院,所以不如大气些主动提出来。
可方醒却暂时不想把还小的欢欢弄进书院去。
“哈烈人和肉迷人肯定是在准备了。”
二楼的包间里,因为离午饭时间还早,所以有酒,下酒菜却是花生。
孟瑛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大战的机会了。”
这话里带着自信。
此战之后,草原上不会再有敌人。
“泰西那边太过遥远,陆路不可能,海路耗费太大,所以只能是慢慢的磨,那么此战可谓是大明最后的一次大战。”
张辅举起酒杯,缓缓的道:“倾国之战,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
“怎么弄?”
有人说道:“现在连对方多少兵力都不知道,咱们说什么都没用啊!”
“最少十万!”
孟瑛分析道:“他们需要考虑补给,所以这就是当初修建南北水泥道时本候万分坚持的原因。路好,补给才能到位。”
大家越说越兴奋,等发现方醒一直没来时,就打发人去问。
“宫中有人召了老爷。”
众人一阵唏嘘,徐景昌说道:“徐某若是有这般圣宠,那还担心什么儿孙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辅说这话有些不要脸,因为他对张懋的教导简直是细致入微,恨不能连笑容都管教起来。
……
宫中的气氛不错,见到的人大多喜气洋洋。
方醒问了带自己进去的太监。
“兴和伯,太后娘娘刚下了懿旨,宫中每人两套新衣呢!”
太后的心情不错,这算是个好消息。
等到了乾清宫,见到便衣的朱瞻基时,方醒笑道:“出游?”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黑刺回来了。”
方醒心中一振。
“被救出来的那些人多有伤病,朕就令他们在边墙一带继续查探,今日回京。”
……
京城的初夏微热,阳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一队骑兵在官道上疾驰着。
哪怕是在京城附近,可这些骑兵依旧是披甲。
官道上的行人车马纷纷避开,被那煞气逼得不敢直视。
“好大的煞气!”
黑刺的煞气确实是比较重,在路过太原府时还剿灭了一个土匪窝,把山上所有的土匪全都斩杀殆尽,脑袋被挂在树上,导致至今当地百姓都不敢进那座山了。
当军营就在前方时,王琰看到了一百余人在外面等候。
“憋气!”
王琰打马过去,想起黑刺被追兵追击的这一路,就不禁对当初的方案有些不满。
可当他见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人时,所有的想法都消散了,满面红晕的勒马停下。
“下马!”
黑刺展示了惊人的马术,整整齐齐的下马。
朱瞻基稳步过来,王琰单膝跪下,说道:“臣等见过陛下!”
朱瞻基看到黑刺的人马少了些,就知道此行的艰难。
他说道:“都辛苦了。”
王琰想起这一路的艰辛,哪怕他见惯了生死,可依旧微微抬头,大声的道:“陛下,臣部此行撒马尔罕,幸而不辱使命。”
他想起了被火焰包裹着的蔡虎,还有那个有些呆傻的马松。
小股部队的特种作战,需要克服的最大问题就是孤独。
孤立无援的滋味不好受。
朱瞻基俯瞰着这些将士,说道:“此战你等扬威异域,当赏!”
这些将士们本是木然的在听着皇帝的话,当听到当赏时,不禁人人抬头,神色渐渐活泛起来。
这些都是老兵,最精锐的老兵。
他们早就忽略了生死,杀人的手段炉火纯青。
能让他们动容的,大抵只有亲情和钱财。
朱瞻基微微不悦,方醒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都是老兵,麻木了。”
朱瞻基微微点头,说道:“朕在此迎接你等,营中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你们应得的,去享用吧。”
“陛下万岁!”
黑刺缓缓进营,武川在看着,然后去找到了王琰。
“大人,怎么少了那么多?”
王琰一直站在营门外,闻言他淡淡的道:“一路被追杀。”
五个字,却道尽了血腥。
武川脸上的刀疤颤动了一下,说道:“大人,这一战打的不对。”
“不该把黑刺用在这种方向,至少接应晚了。”
朱瞻基渐渐的明悟了自己当初决断的错误,可这种话他也只能对方醒说。
“这就是战争。”
方醒却很冷静的道:“除去黑刺之外,谁还能在撒马尔罕城中救出那些俘虏?至于接应,那边并无潜伏的地方,一旦被发现,联军就会倾巢出动,那是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