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下了个决定——他要改人设,他没有跟系统商量,所以当系统看到乐天抬手给范宣擦脸时,震惊道:“你干嘛?”
乐天漫不经心道:“什么干嘛,擦脸看不懂。”
系统急了,“你是恶毒男配,你不能这样!”
乐天:“那我用力点。”使劲地在范宣脸上揉了两下,范宣被他揉得脸都疼得皱了起来,不敢叫疼,只眼睛小心地瞥着薛乐天。
乐天:“看,我多恶毒。”
系统:“……你不怕世界会崩?”
乐天没回答。
数个经历的小世界里,他都试探着改变了一些次要人物的命运,只要是男主肯出手帮忙的情况下,每次都成功了。
严格来说,薛乐天也是男主身边笼罩下的次要人物,薛乐天的人设为什么不能随着男主的行为产生变化?
薛乐天出生不久,父亲即患病去世,原本就家道中落的薛家更是举步维艰,薛母对薛乐天神童期待良多,把振兴薛氏一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自小便时时刻刻地提点他,薛氏曾有多么风光,以极为严苛的要求来对待薛乐天。
薛母日夜操劳,为做绣活,熬坏了眼睛,熬垮了身子,而一切都只为让薛乐天求学读书,甚至于在临死前都无法闭眼,咳着血要薛乐天答应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令薛氏重回辉煌。
这样长大的薛乐天内心怎么会不局促小气心高气傲?又怎么会不羡慕嫉妒范宣?无忧无虑的傻子,却拥有了他母亲死不瞑目想要拥有的一切。
乐天冷静地对系统道:“原世界里,范宣有对薛乐天那么好吗?”
系统:“……没有。”
原世界里范宣也喜欢薛乐天,薛乐天是他唯一的玩伴,但也仅此而已。
而现在可大不相同了,薛乐天是小心眼又嫉妒心重,可范宣是第一个几乎无条件拿命待他好的人,因为傻,而更显得纯粹,薛乐天也才十二岁,凭什么不能对这个傻子产生一点点的好感?
“不会死的,”乐天又揪了颗莲子剥开,将里面黄色的莲心去了,凑到范宣唇边对范宣道,“莲心去了,就不苦了。”
范宣眨巴着眼睛,张口叼住薛乐天指间的莲子,轻轻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口中爆开,范宣破涕为笑,“好甜。”举着薛乐天的手往薛乐天嘴边凑,“哥哥吃。”
乐天吃了剩下的莲子,把怀里的范宣往旁边一推,冷着脸道:“别烦我。”
范宣趴跪在地上,仰望着白衣胜雪的薛乐天,面上有点不知所措,“哥哥……”
薛乐天转身进屋了。
范宣还是不懂,薛乐天为什么非要出去,外面多危险啊,有那么多坏人,范宣眼睛落到沉甸甸的莲蓬上,学着薛乐天的样子去采莲子,他的模仿能力其实不弱,有样学样地采了一把莲子,仔细剥了,去了莲心,挨个都咬了一口,起身捧着满把的莲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口。
“哥哥。”范宣轻轻唤了,不敢进去。
薛乐天没应他。
范宣犹豫了一会儿,捧着莲子进了屋。
薛乐天正趴在窗边的软榻上,披散了一头如瀑的乌发,日光照在窗扉的莲花上,素衣上便开出了一朵朵花影,范宣看呆了。
“哥哥,”乐天的衣角被扯了扯,他侧过脸,范宣蹲坐在地上,举起满掌缺口的莲子,怯怯道:“吃。”
乐天拿捏着分寸推了他的手,满掌心的莲子散出去两三颗,范宣心疼不已,又空不出手去捡,面上憋了个通红的焦急脸色。
“傻子,我要出去,你懂吗?”薛乐天低声道,眼睛里泛出锐利而有野心的光。
范宣摇头,“外头很坏。”
薛乐天道:“你怕,我不怕。”
范宣头摇的更厉害了,“要怕。”
“怕也要出去,”薛乐天发了火,抄起手边的一个瓷碗要砸,看着范宣惊恐的眼神还是止住了手,憋着气转脸望向窗扉道,“你个傻子懂什么,大丈夫……当建功立业。”
范宣低头看着滚落一边的零星两颗莲子,小声道:“我手酸了。”
薛乐天回过脸,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一直到了快傍晚,春元回来时,两个孩子都睡了,范宣雷打不动地要睡午觉,他力气大,抱着薛乐天的硬将人拖上床,薛乐天心如死灰,也就算了,反正公孙夷也是飞走了,睡吧,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去想,或许就好了。
两人睡觉时是极亲密的,手脚勾连,像两朵并蒂的莲花紧紧缠绕在一处,今日都打扮的华贵,凑在一处,正是两个夺目的仙童。
春元微微笑了,放下帐幔去外头等,一回身发现软榻的案几上一把散落的莲子,每个都咬了个缺口,知道范宣醒了或许要找,于是也不去收拾。
里头隐约传来了响动,似乎是在争执还有叫声,春元忙疾步入内,见到里头的场景立即笑开了,“三郎,顶角好玩吗?”
薛乐天冷淡的脸色也是红了。
原来范宣先醒了,见薛乐天睡得眉目如画,于是兴致勃发地拿头顶去顶薛乐天,哪知他今日梳了发髻,薛乐天腰间缠了玉带,发髻与玉带上的珍珠链绞在了一起分不开,范宣急着去扯就哎呦哎呦乱叫个不停。
薛乐天醒来见范宣这副狼狈样子,知道他是自作自受,所以冷着脸毫无同情地冷眼旁观。
“三郎,别扯,”春元抿唇笑着上前解围,“跟你也说了许多回,你大了,不能逮着人就玩顶角,会把人顶坏的,这下好了,自己疼了吧。”
有人帮忙,范宣就很安心,不吵不闹地低头玩薛乐天腰间的香囊,忽然道:“公孙夷是谁呀?”
薛乐天心中一惊,春元自然地接道:“公孙先生可是老爷为你和薛郎请的师父呀。”
“他……长得好看吗?”范宣紧张道。
春元想了一下,道:“好看。”
范宣点了点头。
薛乐天面色冷然,防备着范宣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春元细致地分开了范宣与珍珠链缠在一起的最后一缕头发,范宣坐直了,对春元道:“那你让他进来吧。”面色严肃,似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范东来喜出望外,范宣虽不肯出来,却又肯接纳了一位新的‘生人’,只要是范宣肯作改变,他都是欢喜至极,去亡妻的灵前跪拜烧香,感谢亡妻保佑。
乐天过上了拥有顶级私人‘家教’的日子。
然后他发现春元骗人,公孙夷……一点都不好看!骨瘦如柴,脸庞细长,两撇山羊胡,一对绿豆眼精光四射。
他好像很喜欢范宣,见到范宣第一眼就哈哈大笑道:“小子,长这么大了。”
范宣看到公孙夷的长相也是惊恐万分,拉着薛乐天的袖子道:“哥哥,他好丑。”
乐天:……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丑。
公孙夷一点也不生气,手指捻过山羊胡,摇头晃脑道:“哪里哪里。”
范宣凑到薛乐天的耳边,悄悄道:“他这么丑,哥哥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啊?”他自以为说的是悄悄话,其实公孙夷听得明明白白,望了一眼面红耳赤的薛乐天,又哈哈笑道:“小子,你很有眼光哦。”挤眉弄眼,形容猥琐。
薛乐天顿时陷入了失望,他自己一贯绷着白衣飘飘的劲儿,对于世外高人的想象也比较局限,总觉得公孙夷就算不是位绝世美男子,也必定气质雍容非同凡响,而面前的公孙夷绿豆眼山羊胡,正像范宣所说的——太丑了!
公孙夷面对两个不识货的小子依旧很快乐,他是得过且过的性子,隐居也是过,到范家来当先生也是过,总之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很快,公孙夷就和范宣混到了一起,范宣是孩子样,公孙夷也就是个老小孩,薛乐天日盼夜盼,盼来一个公孙先生,却是成天笑嘻嘻地与范宣在地上顶角,顿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日子过得很快,没怎么过呢,转眼就稀里糊涂地从春到了冬,要过新年了。
公孙夷这大半年什么都没教,就成天和范宣玩,完事还领了一盘的金子回家孝敬夫人,非常之高兴,临走前与范宣告别,终于动笔写了幅字,那字瞬间俘获了薛乐天的心,对于公孙夷大半年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范宣也喜欢,拿了去收藏,薛乐天目瞪口呆地看着范宣从床底下掏出个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果然全是公孙夷的作品。
“这……”薛乐天欢喜极了,颤抖着手上去抚看。
范宣偏过脸,又过一年,他又长高了许多,眉目已完全是个少年郎,眼神却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天真,“哥哥,我娘最喜欢这个了,你也喜欢吗?”
“你这傻子,既然你娘喜欢,你又收了那么多,你怎么不知道这些字都是公孙夷的?”薛乐天无奈道。
范宣一偏头,咧嘴一笑,快乐道:“我不知道!”
薛乐天瞟了他一眼,“真是个傻子。”
范宣收了新字,扑上薛乐天的肩膀,小小声道:“哥哥,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薛乐天冷淡道:“我喜欢出去,你出不出去?”
范宣倒是没为难,抬头大声道:“出去!”
薛乐天惊奇地望着他,“你肯出去了。”
范宣点头,对薛乐天道:“那哥哥你要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对个傻子,薛乐天敷衍道:“行。”满心满眼想着终于能走出本真院的高兴。
年三十,春元带着许多仆婢进了本真院,捧了金冠锦袍给薛乐天与范宣打扮,薛乐天见春元仿佛是有备而来,心中疑惑,“这是?”
春元解释了,一年之内只有年三十晚上,范宣是愿意出去的,与范家的一大家子人吃一桌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薛乐天目光射向范宣,眼中全是克制的恼怒。
待两人梳洗齐整之后,春元只觉屋内光华璀璨,两个少年各有各的俊美标致,不禁笑道:“这是哪里来的两位仙童掉进了我们这儿?”
薛乐天脸红了,他仍要服丧,所以穿的还是素衣,又为了映衬新年吉利,素衣上绣了些仙鹤祥云的暗纹,清贵极了,微微笑着,面容比头顶的玉冠更白璧无瑕。
范宣谦虚道:“哪里哪里。”
这是他与公孙夷学的,大半年来就学会这么一句口头禅,还特别爱说,常气得薛乐天半死。
春元领着两人上了轿子,范宣不肯与薛乐天分开,所幸两人都还是少年,就挤在了一个轿子里。
范宣拉着薛乐天的胳膊,依恋道:“哥哥,我好高兴。”
薛乐天却是一戳他的额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傻子也学会耍心机了,今日本来就要出去,你还说什么要我答应你,永远别离开你,嗯?长心思了?”
范宣娇羞地往薛乐天怀里拱,满脸通红道:“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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