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客栈里冷冷清清,年过半百的老板醉醺醺地趴在案台上,似是不指望今日会有什么生意了,原本这地方就人迹罕至,在这儿开客栈,也不过是打发时光罢了。
“老板,来两间客房。”
老板眯着眼抬头,揉了揉鲜红的酒糟鼻,面前是两男一女。
最高个子的男人面容生得极为英俊,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后生,另一位男子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与那英俊的男人相比稍显脂粉气。
两人男人身旁的女人生得理所当然的美。
能陪在这两个出色的男人身边,自然应该是位出色的美人。
老板摇头晃脑道:“你们哪一位要同女客住?”
乐天笑嘻嘻道:“我们两位男客住一间。”
铁月霜打断道:“孟郎,一个人住我害怕。”
客栈老板笑了笑,笑声称得上猥琐。
乐天挑眉道:“那就要一间吧,咱们三个人住一起。”
铁月霜还想再说,有些话实在不适合说的太露骨,也只好沉默下来,“我都听你的。”
乐天问一旁的雪无我:“你呢?”
雪无我道:“我也听你的。”
这间客栈应当是开了有些年头了,三人上楼时,脚下的楼梯咯吱咯吱地想,似乎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
三个人都走得很稳当。
老板给的屋子并不算大,这间客栈里的每一间屋子也都差不多,里头摆设极简单,一张四方桌,四条长凳,一张够两人躺的下的软榻,除此以外别无其它。
乐天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就睡吧,江湖儿女不梳洗了,铁姑娘若想叫水梳洗就请自便,我与雪兄躲在床上,不会偷看你的。”
铁月霜脸色有些不好,她没想到屋里只有一张床榻,竟然会没有她的位置。
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眼神柔柔地望向孟乐天。
乐天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边打哈欠边往后退,脱了长靴直接往床榻里一滚,“雪兄,快些,莫让铁姑娘为难。”
雪无我也跟着脱了短靴上塌,两手拉下帐幔的铜勾,鸦青色的帐幔立即隔绝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孟乐天哪有半分困意,眼睛明亮得像猫头鹰,揶揄的冲着雪无我笑。
雪无我内敛地笑了一下。
外头铁月霜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乐天这才对雪无我道:“你猜她跟着我想做什么?”
雪无我当然也知道突然出现的铁月霜很有问题,孟乐天硬是要收下这个麻烦,他也只做不知,他相信孟乐天心里也是明白的,此时孟乐天这样问,他也可以确信他们两人想的一样,脸上又露出一个笑容,“我想,大约是想抢回那面古镜。”
乐天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你在他们不敢来硬的,只能来软的。”
雪无我的心又被‘有你在’三个字烫了一下,这三个字不正包含了孟乐天对他的信任?他们的确是一对彼此相信的朋友了。
雪无我轻声道:“有我在,他们无论是来硬的还是软的,都奈何不了你。”
乐天眼睛闪了闪,忽然一下钻到雪无我的怀里,痴痴笑道:“雪郎,你真好,给你咬上一口吧。”
雪无我轻车熟路地俯下身去咬。
外头的门这时被推开了。
雪无我正要抬头,却被乐天按住了后脑勺。
铁月霜柔柔的声音传来,“孟郎,我叫了热水,奔波了一日风尘仆仆的,还是梳洗一下为好,你若累了,我可以伺候你。”
乐天对雪无我比了个‘嘘’的手势,“铁姑娘,不用了,我已和雪兄……睡下了。”
铁无霜觉着不对劲。
孟乐天的声音不对劲,婉转又沙哑,简直比女人还要更媚。
昏黄的烛光中,鸦青色的帐幔罩住了床榻,隐隐绰绰地令人看不太真切,铁无霜是个练家子,凝神去看,终于看出了床榻上两人的轮廓姿势。
她心里一惊,差点把手上的水盆都给打翻了。
铁月霜顿时心乱如麻,强作镇定道:“那……那好吧。”端着水盆连忙退了出去。
乐天狡黠地笑了笑,拍了拍雪无我的肩膀道:“行了。”
雪无我舔了两下起身,“方才为何?”
乐天撑着一侧脸笑眯眯道:“铁月霜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有自信的女人,如果她发现她想用美人计的对象根本就是个断袖,相信她一定会方寸大乱的。”
人只要一慌张,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雪无我道:“什么是断袖?”
乐天瞥了他一眼,很想用身体来告诉雪无我什么是断袖。
系统:“……二十八个情人……”
乐天:如果二十八个情人都像铁月霜一样翻脸不认人,他一定会很开心。
乐天解释道:“男子与男子做夫妻就是断袖。”
雪无我脸竟微微红了一下。
乐天轻笑道:“雪郎,有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雪无我抿唇微笑没说话,孟乐天爱玩笑,他也很喜欢孟乐天的玩笑。
两人在床上躺着说笑的时候,铁月霜也在与人悄悄说话,她脸色很焦急,“我一开始便说了,他只不过是与我们好玩罢了,根本没有将我放在心上,那个剑客与他之间关系很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铁月霜有些难以启齿,低声道:“似乎是断袖分桃。”
听到‘断袖分桃’这四个字,那人也不说话了。
他实在是很震惊。
若说像孟乐天这样风流多情的人无论是与男人在一起还是与女人在一起,他都能想得明白,但像那个神秘剑客那样的人断袖分桃就实在让他太过震撼了。
那样的人无论是与男人在一起还是与女人在一起都会让人想不明白。
那种人还会有这样的感情吗?
良久,与铁月霜说话的人才道:“你确定?”
铁月霜恨声道:“这种事你要我怎么确定?莫非要我趴在他们的床底下听吗?”
那人道:“情人这种关系最不牢靠。”
铁月霜心道:是啊,如若不是因为情人这两个字,她又怎么会落得甘愿受他们驱使的地步?
她的心里又何尝不觉得自己此时是那么卑鄙,失去了所有作为女子的骄傲与尊严,也失去了孟乐天这样一个好朋友。
孟乐天难道看不出她另有所图吗?
他是那样聪明狡黠的人,不愿意点破她,只是给他们曾经的情分留一点遮羞布罢了。
她很感激他,却不能就此收手。
铁月霜咬牙道:“你们无非是想抢回那面古镜又忌惮他身边的剑客,将那剑客引开不就好了?”
那人道:“说的轻巧。”
铁月霜的脸在月光下闪动着凄色,“你方才不是已经说了,情人这种关系最不牢靠。”
铁月霜回来时,语气很惊慌,“孟郎,你快过来瞧瞧。”
乐天心道:妹妹,你不要睡美容觉,我还是要睡的。
乐天拍了拍雪无我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雪无我回以一个眼神,他们虽相处的不久,却已经很有默契。
乐天翻身下榻,铁月霜面色狼狈,衣裳也乱了,她上前一步拉住孟乐天的袖子,小声道:“我想了想,与你们住在一间还是不妥,要了一间你们隔壁的房间,可是……里头有老鼠。”
乐天柔声道:“那你便不用担心今晚一个人害怕了,有老鼠陪你呢。”
铁月霜嗔怪道:“讨厌,哪有女子喜欢老鼠的。”
乐天心道:林翩就挺喜欢的,抓老鼠试药她最爱干了。
乐天道:“那好吧,我替你去抓老鼠。”
从头至尾,他没有多看雪无我一眼,因为他很相信一面薄薄的墙是挡不住雪无我的。
铁月霜的房间在隔壁,与孟乐天那一间,床榻头脚相碰,就隔了一面墙,铁月霜站在他身后,娇声道:“我方才瞧见老鼠钻到床底下了。”
乐天往床前走去,敷衍地弯了弯腰,“哦,是吗?我没瞧见。”
铁月霜道:“真的,你再走近些。”
乐天又往前挪了一步,低头道:“我真的没瞧见,你跺一跺脚,说不定它会跑出来。”
铁月霜轻轻跺了跺脚,娇声道:“孟郎,你若找不着那老鼠,我今晚睡不着,可要你陪。”
乐天回过脸,似笑非笑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想我了。”
铁月霜娇美的面容浮现两朵红晕,微微点了点头,伸手轻轻一推便将乐天推倒在床。
乐天:“卧槽!我怎么没力气了!”
系统:“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乐天:“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
系统:“呵,系统永不为奴!”
乐天:“……”
铁月霜看着满面惊愕的孟乐天,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心道:孟乐天,别怪我,你我都是可怜人罢了。
乐天:“你做什么?”
铁月霜娇声道:“孟郎,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
乐天:……姐姐,有话好好说,别脱衣服……
铁月霜当着他面脱外衣的时候,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对着系统大喊道:“妈!妈!救命啊!你的娃儿要被糟蹋了!”
系统柔声道:“没关系,被糟蹋过的娃放洗衣机里甩一甩就好了。”
铁月霜解了外衣也停了手,面上含羞带泪道:“我竟这么不堪,孟郎连看也不愿多看我一眼吗?”
系统:“孟郎,你可有二十八个情人,这种小场面你应该应付得来。”
乐天:“……”
乐天睁开眼却还是不看她,低声道:“月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说,不必非要如此。”
铁月霜满面凄苦,“孟郎,对不起。”她从袖间掏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红丸放入了乐天唇中。
系统大惊失色:“快吐出来!”
乐天:“……啊啊啊化了!”一碰到湿润的嘴唇立刻就没了,比棉花糖还厉害。
系统:“……”
药遇水即溶,见效极快。
乐天:“……为什么每个江湖副本必备春-药?!”
系统:“……铁月霜就吓唬吓唬你……”
乐天悲怆道:“我本以为我们就算有争吵有分歧,你也始终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系统:“……”它已经提醒他吐出来了。
铁月霜颤抖着去解里衣,面容十分痛苦,“孟郎,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这就……给你了……”
乐天:“……”姐姐,穿上衣服我们还可以当姐妹,再这样下去,真的连姐妹都没得做惹。
正在这时,门终于被人踢开了!
铁月霜立即扑到了床上,而就在那一瞬,雪无我已经来到了床边撩起了帐幔。
帐幔里,铁月霜衣衫不整,孟乐天满面通红,眼中满是欲色,铁月霜望着站在床边的雪无我,心砰砰乱跳,她怕得几乎牙齿都要打颤,正是一副被人撞破好事后羞怯的模样,抖着嗓子道:“你、你做什么打扰我与孟郎的好事……”
雪无我出手了。
铁月霜几乎都没看清雪无我是怎样出手如电地将孟乐天从榻上提起,又是怎样人影一闪地又退到一旁。
移形换影,铁月霜只在传说里听过这样可怕的轻功,而她现在竟轻眼看到了。
雪无我一手松开孟乐天,孟乐天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口中呼出一点热气,雪无我瞥了颤抖的铁月霜一眼,一言不发地带着人退了出去。
那样冰冷的眼神……铁月霜顿时浑身脱力,虚脱地喘了声气,面上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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