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织云活了二十七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喜欢上了个男人,上了床,合拍到恨不得原地结婚,结果对方跟他说,对不起,我还有个未婚妻。
上学的时候,阎织云混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脚踏四方目中无人,也是个一言不合就挥拳头的暴躁脾气,为了朋友能跟人约架从天亮打到天黑,头破血流地在夜色中甩一甩满头的汗,满脸的无所谓。
真正长大成人步入社会之后,阎织云慢慢将满身的戾气全收敛了,成了现在这样四平八稳的模样,见他的人都会夸他一句成熟稳重。
可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满身戾气的时候,眼神中似有风暴在酝酿,看着乐天沾着水意的眼眸慢慢起身,背对着明乐天开始穿衣服,强健的背肌全是明乐天昨晚留下的抓痕,东一道西一道,斑驳隐晦地诉说着昨夜两人的激情。
乐天慢慢坐起身,看着阎织云穿戴整齐走到门边,阎织云脚步顿住,侧脸望向坐在床上的明乐天。
明乐天的神情谈不上害怕或是慌张,安静地看着他,面色绯红眉目似画,双唇被咬得红肿,轻易地就能让阎织云回想起昨天明乐天是怎样在他身下狂乱地求他再深一点。
阎织云站在门边,沉声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乐天静静道:“阎哥,我喜欢你。”
阎织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系统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大象也有今天!
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乐天仰头靠下,呼出一口气,慢悠悠道:“阎织云真带劲,老子腰都快被他干断了,休息几天。”神情从容不迫。
系统:……忘了这是头没有心的大象了。
阎织云三天没上班,闵亮在工作室贼着急,阎织云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又不知道阎织云住哪,问了工作室的人,结果所有人都不知道,阎织云是个公私很分明的老板,自己的私事从来不透露给工作室的人,包括他的家庭住址。
闵亮情急之下只好打电话给明乐天,没想到明乐天那的态度也是差不多,电话接了一次,听他问阎织云的情况,直接挂了,再打过去就是拉黑的‘电话在忙碌’了。
闵亮人都傻了。
这不才刚好了几天吗?
闵亮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单身狗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爱情的毒打。
第四天,阎织云终于来上班了,神色如常,除了气压稍低,完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过来就先跟工作室上上下下微笑着道了歉,说自己病了,耽误了几天工作,非常抱歉。
他是老板,谁敢多说一句,众人当然都说没事。
闵亮坐在位置上,没有跟着大家笑嘻嘻地说没事,他还是觉得阎织云不对劲,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不对劲,他都不敢上去跟阎织云开一下玩笑,感觉阎织云现在就像座死火山,表面看着挺安全,万一爆发起来那就山崩地裂血流成河了。
阎织云脸上的微笑在进到自己办公室之后消失无踪,面无表情地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办公桌上堆了一堆信封,阎织云坐到位置上,一张一张地拆,手指拉开,纸张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发出‘刺啦’的声响。
有一些是账单,有一些是邀请函,阎织云看一眼就扔了,剩下一个极厚的信封,里面大概是书之类,阎织云扯开信封,刚撕开一点,看到里面封面的脸,手已经顿住了。
雪白的羽毛遮掩住天使一样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淡棕色的眼睛,朦朦胧胧地透露出疏离。
阎织云坐在那儿像被石化了一样久久不动,右手一直保持着撕扯的姿势。
三天的时间还远远不够治好他。
阎织云尽量平静地扯开了信封。
杂志社出了六月的刊,因为明乐天是阎织云的朋友,所以寄了一本给阎织云。
在阎织云的审美构图里,这封面只能说拍得一般,元素堆砌过多过杂,缺少留白,造型也与国外的某期杂志很雷同。
设计平平无奇,全靠模特自身的气质去撑。
明乐天的五官在摄影师的镜头下漂亮得有点不真实,修长白皙的身体比例完美线条流畅,正像封面人物起的标题一样——宛若精灵。
阎织云的神情慢慢变得难看,猛地将杂志往桌面一拍。
阎织云提前下了班,只跟闵亮说了声,让他照看一下工作室,闵亮点头应下,在阎织云转身要走时叫住了他,“阎大,去喝酒吗?我陪你。”脸上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阎织云脚步顿住,伸手轻拍了拍的肩膀,转身淡淡道:“不用。”
阎织云没去喝酒,去了很久不去的拳馆打拳。
年少时这曾经是他酷爱的一项运动,工作以后太忙,来的没以前那么勤了,拳馆的老板看到他还很惊喜,“阎先生,好久不见。”
阎织云点头,“工作太忙。”
老板正要给他介绍拳馆里新来的教练,阎织云已伸手拒绝,“给间拳室,我一个人玩玩。”
老板愣了愣,随即道:“行,有空的。”
空荡荡的拳室里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沙袋,阎织云没有戴手套,直接绑了拳击绷带,一拳对着最大的沙袋打了上去。
沙袋发出一声被重击的闷声。
阎织云出拳越来越快,脑海中浮现一幕幕与明乐天相识以来的情形,每一幕似乎都潜藏着他此刻吞食恶果的起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践踏别人心意的人,明明他的潜意识一直在警告他离那个人远一点。
阎织云暴喝一声,一拳下去,沙袋破裂,里面的沙子汩汩流出,哗啦啦倾泄了一地。
阎织云缓缓收回手,手上的拳击绷带已经渗出了血迹,可奇异的是一点也不疼。
临走时,阎织云要给老板转账,“不好意思,打坏了你几个沙袋。”
老板目瞪口呆,拳馆沙袋被人打烂也是时常有的事,但像阎织云这样一下午打烂几个的还真没见过,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阎织云的手,手上还缠着拳击绷带,上面已经血迹斑斑,老板惊愕道:“阎先生,你的手……”
“没事,来之前就受了点伤,摔了一跤。”阎织云淡淡道。
看出来他不想说,老板也不追问了,只道:“阎先生当心身体。”
阎织云点了点头,赔钱之后转身就走。
老板呆呆地看着阎织云离开的背影,心道:到底是多大事,沙袋都打烂了几个还没过去?
坐上了车,阎织云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回家?
在家里待了三天,越待越难受。
去工作室?
已经下班了。
阎织云眼神幽远,缠着拳击绷带的手背血迹越渗越多,大脑慢慢放空,意识漂流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东奔西跑中又一头撞上了最幸福也最痛苦的那一天。
阎织云‘哈’了一声,仰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心像被打碎的沙包一样,破了个口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就哗啦啦掉了满地。
阎织云下车回去,老板还在摇头跟人说着刚刚发生的事,猝不及防地发现议论的男主角正站在他身侧,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阎、阎先生……”
阎织云平静道:“有烟吗?”
车停在了那栋熟悉的豪华公寓下面,阎织云靠在车窗上抽烟,他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抽烟的姿势还是很熟练,仰头吐出笔直的青烟,神情萧瑟,余光留意着公寓入口。
抽完两支烟后,发动车子离开。
之后一连三天,阎织云都是一样,上午上班,下午打拳,打完拳去公寓下面坐在车里抽两支烟走人。
第三天中午阎织云与闵亮告别时,人被闵亮拉住了,闵亮神情严肃道:“阎大,我们谈谈。”
办公室里,闵亮直接道:“阎大,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看看你的手,你是摄影师,你的手很珍贵。”
阎织云淡淡道:“我自己心里有数。”
闵亮忍无可忍道:“阎大,你在我心里是铁血真男人,难道分手了失恋了,天就他妈塌了吗?日子该过还是得过,你身上的烟味都快熏得接待小赵都受不了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谁说我分手了?”阎织云偏过脸,眉目中泄露出一丝戾气,“滚。”
闵亮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散了,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小声道:“那没分手就是吵架呗,都是爷们,一低头事情不就过去了嘛。”
阎织云心里憋了几天的火打坏了几个沙袋都没处发泄,闻言厉声道:“闭嘴!出去!”
闵亮:……情侣吵架,谁劝谁傻逼。
被闵亮搅和了一下,阎织云也没心思去打拳了,开着车东拐西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拐到了明乐天他们舞团。
正是午餐时间,三三俩俩地有人从门口出来。
没有那个灿烂金发的身影。
有人认出了靠在车窗的阎织云的侧脸,阎织云长相英俊气质出众,虽然只来了一次,也给许多成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上前打招呼,“齐哥的朋友吗?来看齐哥?”
阎织云只露出了脸,看上去挺温文儒雅,没什么异常,除了眼睛有点红血丝,他微笑道:“是。”
“齐哥在里面。”那人指了指舞团的大门。
阎织云点了点头,待那些人走后才下了车,手背血迹斑斑,又扯了一点绷带绑上,两只手都插在了风衣口袋里。
舞团很大,阎织云慢慢地走着,经过一间间舞蹈室,躁动的心砰砰乱跳着,心里似乎有期待,又似乎很恐慌,踏在地面的脚步声反馈到耳膜,咚咚咚似惊雷。
“别难过了,会没事的。”
齐萧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阎织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齐哥,我好害怕。”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阎织云的呼吸几乎立刻就停住了。
“别怕,相信我,肯定会没事的。”
“对不起,年度舞我大概只能彻底退出了。”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齐哥……”
阎织云身体微转,探出一点痕迹,齐萧低头温柔又心疼地轻拍他的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搂着他,纤细的金发身影抖动着,似乎是在哭。
阎织云定定地看着两人。
齐萧轻拍着他的背,抬头时看到阎织云站在拐角处,神情与气场都堪称可怖,下意识地停下了拍明乐天背的手,“老阎……”
乐天闻声回过头,假哭的眼睛连红都没有红,看到阎织云时,表情还是错愕了一瞬。
阎织云大步流星地走来,面无表情地伸手抓住明乐天的手,直接拉了人就走。
齐萧懵了,忙上前拦人,“阎织云,你干什么?”因为阎织云的表情太恐怖,他和明乐天以前又有点不愉快,他怕阎织云会跟明乐天吵架。
阎织云拉着垂着头的明乐天,冷道:“让开。”
齐萧不让,“你说清楚,你找乐天干什么,你别拉着他,你那么凶把他吓坏了。”
阎织云直接道:“我跟我男朋友说话,你能让开吗?”
齐萧双眼瞪大,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这才发觉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与众不同。
在齐萧的一脸懵逼中,阎织云将人拉过来半搂到怀里,低沉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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