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静山觉得最近朱乐天有点不对劲,他有时候回来的早,陪朱乐天吃饭,朱乐天总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问他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又回避说没有。
少年肉眼可见的日渐沉默,总是低着头,在家里们像个小游魂一样,连看也很少看柯静山。
柯静山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周末他难得挤出了时间想带朱乐天出去玩,朱乐天却低着头回避道:“我不去了,同学约了我去图书馆写作业。”
朱乐天对学习从来没有什么特别高涨的热情,跟同学去图书馆写作业这个理由听上去就很怪异,更何况朱乐天一直是很内向朋友不多的类型。
柯静山柔声道:“跟钱都?”
乐天低着头,一副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小声地‘嗯’了一声,态度模棱两可,摆明了有鬼。
柯静山心里立刻就觉得朱乐天有事瞒着他。
朱乐天前脚出门,后脚柯静山就跟了上去。
朱乐天没有选择坐家里的车,而是走到小区外面才打车。
柯静山开着家里的车紧跟在朱乐天车的后面。
前面的出租车真停在了市立图书馆门口,柯静山微微一怔,难道是他想多了?朱乐天真的来找钱都写作业?
柯静山摇下车窗,看着朱乐天背着书包下了车,一个比朱乐天高小半个头的男孩立即迎了上去。
柯静山没见过那个男孩。
朱乐天低着头,柯静山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到朱乐天对面那个男孩,脸上挂着痞气的笑容,神情似乎对朱乐天另有所图似的,令柯静山看了就不舒服,男孩伸手去拽朱乐天的书包,朱乐天拗不过他,挣扎了两下才把书包给他。
柯静山凝视着两人,深邃的眼眸笼罩在光影之下,男孩轻又快地不知说了句什么,朱乐天抬起脸,面上略有点红,又羞又怒的样子,柯静山紧盯着那个陌生男孩,终于从他的口型中读到了字。
他说——“小宝贝儿”。
柯静山瞳孔猛地一缩。
紧接着,那个陌生男孩伸出手似乎想去搂朱乐天,朱乐天敏捷地躲闪过去,男孩退而求其次,拉上了朱乐天的胳膊。
柯静山心中火冒三丈,立即下了车,低喝一声道:“朱乐天!”
乐天早就知道柯静山在后面跟着了,故意跟刘亭在门口搞事,这时他听到声音,装作极为震惊的样子回头,“静、静山哥。”
刘亭见到柯静山倒是很沉着,“朱乐天,这是你哥哥?”
乐天慌张地甩开刘亭的手,面色全红了,“静山哥,你怎么来了?”
“你说出来跟钱都写作业,他是钱都?”柯静山面色风雨欲来,他高大魁梧,山一样地站在两个孩子面前,眉目间不怒自威,刘亭都有点怵了,忙解释道:“我是刘亭,钱都他有点事,我来陪乐天写作业。”
柯静山懒得多看他一眼,对朱乐天道:“回家。”
乐天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到柯静山身边。
柯静山冷冷地盯着刘亭,“书包。”
刘亭忙把书包奉上。
柯静山接过书包,直接拉着乐天回到了车上。
车内一片寂静,柯静山也说不出原因,本能地感到恼火,脑海里全是刚刚朱乐天跟人在门口拉拉扯扯的样子,偏过头刚想训他,却发现朱乐天低着头在哭,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浅色长裤上,晕开一朵朵泪花。
柯静山硬邦邦道:“哭什么,哥又没骂你。”
朱乐天纯粹是因为羞耻而感到伤心,尽管柯静山没有骂他,但他跑出来见刘亭,接受刘亭的言语调戏被柯静山发现,就已经够让他感到丢脸了。
柯静山沉声道:“你几岁了?!不许哭!”
乐天整个头都快低到胸口,竭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掉落。
柯静山心乱如麻,浓眉紧皱,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发泄心中的怒气。
把车停在车库,柯静山冷道:“下车。”
乐天像蜗牛一样地爬下车,跟在火冒三丈的柯静山身后回到屋内,柯静山在屋内焦躁地踱了几步,转头对抱着书包还在默默流泪的朱乐天道:“他是谁?”
乐天抽抽噎噎道:“同学。”
“为什么要对我撒谎?”柯静山咬牙切齿道。
乐天不说话了,小声哭着。
柯静山有很多话想问他,又无从问起,朱乐天哭成那样,他怕把朱乐天吓傻了,只好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气道:“以后不许撒谎。”
乐天哭着点头。
柯静山强硬道:“上楼去。”
乐天把书包抱在胸前慢慢往楼上走,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大的摔东西的声音。
哦吼,柯静山生气了。
柯静山岂止是生气,简直是气得快要吐血,他已经在三十二岁的人,在商场沉浮了也有六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那个男孩对朱乐天是什么样的意思,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现在问题就是朱乐天对他撒谎,主动去见别人。
朱乐天性格内向,柯静山又不能问得太直接,把客厅砸了个七七八八,气消得差不多之后,柯静山才去打电话派人去查,“市一中的,名字叫刘亭,个子大概一米八左右,对,查,什么都查。”
挂了电话,柯静山直接上了楼,敲了敲朱乐天的门,没人应,推开门就看到朱乐天趴在床上哭。
柯静山又恼火又心疼,走到他床前坐下,低声道:“哭什么?”
乐天整个头埋在胳膊里,哭的更大声了。
“别哭了,刚刚是哥不好,太凶了。”柯静山伸手轻捋小孩的背,知道今天是把朱乐天吓得够呛,但他也是实在忍不住,沉声道:“以前你从来不跟我撒谎的。”
乐天仰起头,脸上全是泪痕,眼睛已经肿得像杏仁,“静山哥……”声音里饱含着无限委屈,但就是不说。
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柯静山慢慢向朱乐天展开了怀抱。
乐天一头栽进柯静山的怀里,呜呜地哭,哭声里全是委屈和伤心。
柯静山听了就心疼,心道一定是那小子逼他,这么一想却是怒火更甚。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孩,柯静山放下哭累了之后沉沉睡去的朱乐天,起身去楼下凌乱的客厅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公关部的经理,一个小孩,查起来再简单不过了,“柯总,你说都查,我就都查了,整理了一份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柯静山应了一声,“辛苦了。”
公关部查的很到位,从刘亭出生重几斤几两开始写起,柯静山略过了基本资料,直接去看社会关系。
刘亭的父母都是他们下游公司的咨询师,年薪应该都在六七位数左右,算得上家境殷实,只有刘亭一个独生子。
柯静山神色不变地滑动鼠标,在刘亭的学校表现成绩上面没有做太多停留,一直到标红的地方,他的手停住了。
公关部说的很官方,刘亭性取向为男,以哄骗、恐吓等手段威胁过不少男孩与其发生性关系。
短短一行字令柯静山的手开始剧烈发抖。
公关部把刘亭的那些风花雪月全做了一个个文件夹放在附件,柯静山连往下点的勇气都没有,仰后靠在椅背上,缺氧般地深吸了几口气,脑海中五颜六色地爆炸了火星子,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快疯了。
朱乐天越长大越漂亮,性格却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跟家里人挺开朗,出去还是个很腼腆的小孩,柯静山尽量地带他出去玩,效果也并不算太显著,总是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这样的小孩……这样的小孩……
柯静山狂怒地将书桌上除电脑以外的东西全砸了个遍。
望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柯静山猛烈地喘着粗气,自己对自己道:“乐天不会的,乐天一定不会的。”
带着强烈的自我暗示,柯静山重新站到电脑前,发着抖的手放到鼠标上缓缓往下滑,长长的数据条像宣判刑罚时的读秒。
文件夹足有六个,柯静山一个个滑过去,不是朱乐天,这个也不是……六个文件夹全都不是朱乐天的名字,柯静山长出了一口气。
庆幸之余,柯静山也立即回想起今天朱乐天与刘亭在市立图书馆门口纠缠不清的样子,马上就想通了朱乐天就是刘亭新的目标。
随手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男孩的照片也是白白净净的模样,跟朱乐天差不多是一个风格。
柯静山强忍着不适,将相对**的过程看完,刘亭喜欢睡漂亮男孩,睡完了总会写点东西作纪念,以匿名的形式发在某些论坛上炫耀自己。
刘亭的手段很简单。
先选择一些漂亮又内向的男孩,引诱其暴露性取向,或者利用男性之间的关系来诱惑对方,当对方展露出兴趣之后就掉入了刘亭的陷阱之中,刘亭会以曝光性取向为威胁,进一步地要挟男孩与他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这些经历在他的字里行间描述起来全是洋洋自得的劲。
刘亭最新发的帖子是个直播帖,在讲他如何再次攻破一个漂亮男孩。
“哈哈,今天约他去图书馆了,以为去图书馆我就不能把他怎么样,太天真了,我已经准备好今晚就让他给我舔,到时候与朋友们分享~”
一股火焰直冲柯静山的脑门,他直接把电脑也砸了。
乐天醒来时,柯静山正坐在他床前,整个人脸色黑得像锅底,眼底都是红血丝,乐天吓了一跳,怯怯道:“静山哥……”
“他占你便宜了吗?”柯静山沉沉道。
乐天顿时又慌了,在他要掉眼泪之前,柯静山冷喝道:“不准哭,要是哭,我就不要你了。”
乐天惊得双眼睁圆,溢在眼眶里的泪硬生生地吸了回去,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静山哥……”
柯静山冷着脸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他到什么地步了。”
乐天喉结滚了滚,猛吸了下鼻子,缓缓道:“我、我没跟他怎么样。”
柯静山冷冷道:“拉你手了吗?”
乐天低下头,嗫嚅道:“拉了。”
柯静山猛砸了一下床,乐天吓得抖了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柯静山继续从牙缝里挤出话,“抱了吗?”
“没、没有,他、他想抱我,我、我躲开了……”
“有没有亲过你?”
“没有,真的没有了!”乐天似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崩溃大哭,扑上柯静山,抱住他宽阔的肩膀痛哭道,“静山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要我。”
柯静山依旧坐着,没有回抱住这个他一直很疼爱的孩子,面色阴沉道:“乐天,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以致于你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乐天哭的抽抽,边哭边道:“我知道他是坏人,我不敢,我怕静山哥讨厌我。”
柯静山沉声道:“怕什么?怕哥知道你喜欢男人?”
乐天抱着他的脖子猛烈摇头,“不、不是……”
柯静山低声道:“从明天起,你先不要上学了。”
乐天摇头的动作停住了,他放开柯静山的脖子,怯懦道:“我、我不会再那样了。”
“听话,”柯静山抚了抚朱乐天绒绒的短发,眼神深邃,“等我处理干净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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