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贴贴。”
铿锵有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场面一时凝滞,幸运的是至少还有五六十亿人类听不懂汉语,不幸的是视频被保存下来,他们还可以机翻。
虽然机翻很可能翻译不出‘贴贴’的意思,‘老婆’就很容易翻译了。
满天的神佛估计也有十来万,全喊老婆,黄毛行啊,海王俩字都配不上他了。
罗马边界线之外的众人陷入沉默,半晌后还是乌蓝打破寂静:“丁老师喜欢带颜色的帽子吗?”
“别瞎说。”周满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大佬他确实喜欢戴帽子,经常穿全套西服,高帽宽边帽应有尽有。”
江白平措:“你们考虑过老丁能听见你们讨论的可能吗?”
二人当即噤声。
古埃及开罗城外的神庙,冥神奥西里斯凑过来观看罗马的同步直播,见到满天神佛与诸天使对峙的场面,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
巫雨洁等人没发现,掐着下巴盯着屏幕感叹:“老丁的帽子真多,还是有颜色的那种。嘿嘿。”
不得不说巫雨洁跟乌蓝确实是亲姑侄,思考问题的脑回路基本一致。
叶胜英桀桀笑:“好会哦这个死黄毛,等末日结束后,让他开个恋爱班,帮助大批老光棍脱单。”
图腾:“撒母耳变态地监视整个欧洲,丁老师比祂厉害,说不定还监视亚洲,有可能听到你们的讨论。”
叶胜英脸色绿了一下,巫雨洁耸耸肩,笑而不语。
反倒是十刹海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法,只盯着屏幕看,巫雨洁扫两眼,脑子转一下便明白他心里想什么,大概就是过去几十年来塑造的世界观被无情打碎的茫然和沉重。
总机构和总校极力宣传唯一宗旨:人类与神明不共戴天。
神明不是神明,只是一群名为‘诡异’的生物,人类对神明的崇拜、敬仰源于人类和神明联手合作的谎言,屠神、屠诡异三四十年,一朝告诉他原来神明也会庇佑人类,能不诧异迷茫?
如果说埃及祭司以生命为代价的祭祀,召唤古埃及众神对人类的庇佑,是十刹海的第一针强心剂,那么眼前这一幕就是除颤器,将强大的电流注入心脏,摧毁原有的认知,让他发现原来手底下有一个学生一直和全体诡异共存。
巫雨洁想了想,又觉得震撼者不知凡几,如十刹海这般认知被击碎的超凡者估计占多数,只有寥寥几个亲近丁燳青、岑今的人隐约有所猜测,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见到这一幕还算镇定。
“……”巫雨洁低头安静片刻,还是忍不住吐槽:“没法镇定!完全没法镇定!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诡异和神明还是有区别的,几十个、几百个非人类生物跟大好几万之间的区别太大了!”
十刹海睨她。
巫雨洁:“高燃大场面,好L坞特效,不愧是黄毛,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十刹海:“听起来,你对黄毛拥有很高期待。”
巫雨洁笑眯眯地,低声说:“他从不让我们失望,他永远是救世主。”她捂着心口,声音有点颤抖:“我忘记过。我记得。”
十刹海听不清:“什么?”
巫雨洁抬头,笑容温柔,拍着十刹海的肩膀说:“非人类生物并不全都敌视人类,或许真正的新世界不是废土战争,而是和谐共存。”
十刹海耸起肩膀,顶开巫雨洁的手,沉声道:“但愿如此。”
巫雨洁惊奇地看着他:“这么快就接受新设定?”
十刹海静默稍许:“港城一众诡异成佛,我也亲眼见证过。”
那时候起,信念就动摇,只是非我族类,彼此间实力差距太大,想做到真正共存并不容易,战乱时期拥有共同的敌人尚能和平相处。
等时局稳定,潮水退去,根本的利益就会裸.露出来。
到那时,有谁愿意拱手让出利益?
“算了,末日当前,我也考虑到不长远的未来。”十刹海盘腿坐下来,双手合十,默默替黄毛祈福。
图腾见状,也跟着一起默诵佛经祈福。
此时的西西伯利亚平原,龙老板和王灵仙等人赶至沙俄人类安全区协助,那厢李道一和黄姜利用盗来的战列舰载走防空洞一千多普通人前往安全区。
双方汇合,彼此见上面,内心唏嘘,不必多话,便能明白心中所想。
无论曾是队友的李道一和龙老板,还是现如今仍感情深厚的小队伙伴王灵仙、黄姜,人生轨迹都有某个相似的青年的身影参与。
当他们会面时,彼此对视一眼,便默契地走到一起,肩并肩,年轻者在前,年长者在后方的小山坡,心神都放在直播中的罗马教廷。
‘老婆’二字经扩音器一放,余音响亮,不绝于耳。
“嗤。”王灵仙掀唇,相当叹服:“黄毛连社死都能死得惊天动地,不愧是救世主的排面。”
黄姜面无表情:“我会在末日结束后,永居山海昆仑。或者扛起诺亚方舟,从此流浪宇宙,直到地球爆炸,或人类毁灭。”
后方小山坡的李道一和龙老板两人也在讨论:“丢脸。”
龙老板惊讶:“你有脸?”心黑的人可没一张薄脸皮。
李道一:“尊严和风度不能丢。”
多年来的亚洲机构分部负责人的位置锻炼出李道一据理力争的脸皮,差点让龙老板忘记从前的李道一有多迂腐。
大概是想起了从前,一向对着李道一不是鼻子不是眼的龙老板也柔和了脸色,戏谑说道:“你懂个屁!这叫排面!”
李道一迟疑:“社死的排面?”
龙老板:“社死只是万众瞩目的排面里的一个不碍事的小情节,不要脸就能挺过去,但是让十万神明当着全人类、撒母耳和诸天使的面俯首称臣,全球可就这一个。连撒母耳都没有的场面。”
李道一:“……”
冀北总部,张畏涂低头笑得肩膀抖动,李善水夫妇投来诧异的目光,怀疑他是不是被刺激疯了,结果张畏涂只是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同他们说现在就是人类反抗的最佳时机。
“十万神明相助,岑今并非孤身作战,他是一整个先锋军队的指挥者,是实力不亚于撒母耳的人类救世主,撒母耳有诸天使,岑今有十万神明,你们说人类的胜算有多大?”
张畏涂环顾一圈众人,笑了声:“五五开。”
“将数据分析结果发向全人类,鼓舞他们人类必胜的信心,激励他们的生存希望,让‘活着’成为投注到岑今身上的信仰支柱。
告诉全人类,就算我们拿不起枪、没有诡异的力量,没有教廷军的先进作战设备,不像诸天使、撒母耳那样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能参与到这场救世战争!”
张畏涂目光炯炯,话语极尽煽动性:“人类从来不是需要被拯救的种族,我们一直走在自救的道路,从蛮荒时代手无寸铁的艰辛到现如今可与神明一战,千百年来,不断用人命填出来的一条血路,不能断在这里!
人类每付出一分坚定的信仰,就是在拯救,拯救末日、拯救亲朋好友,每个人都是救世主!”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遇到危险时,他们渴望有一个救世主,但是身处安逸的后方、观望前线拼死作战的士兵时,又希望自己也能上战场、能够救助他人,改变时局。
这是独属于人类的‘救世情结’。
张畏涂一番演说戳中全人类心中隐秘的‘救世情结’,在逼仄封闭的安全区内,末日情绪的感染下,生存希望肉眼可见地扩大,人类前所未有的团结,这份救世情结便会促使内心深处的‘活命’凝聚成一股坚定的信念。
一如张畏涂所设想的那样,人类的信念感空前绝后的强盛,不同种族、国家和宗教之间在此刻摒弃龃龉,选择共存,末世之前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旷古未有的灾难中实现。
画面切回罗马,上有十万神明,中间有诸天使,最下方的废墟上,岑今撕开黏在他身上的黑煤球,从背包里翻出防毒面罩扣在脸上,而后双手合十,一个黄毛变态出现了。
完美。
是黄毛变态社死,与他岑今有何干系?
黑煤球情绪冷静下来,还是很高兴,小脸笑得甜蜜蜜:“老婆,我也要戴面罩。”
黄毛:“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黑煤球连忙点头,还要再说话,被李曼云和怨童一把拉扯开,后者双脚都踩在黑煤球肚皮,龇牙咧嘴地喊:“喊谁老婆!喊谁老婆!你知道个屁!”
李曼云在旁边没啥诚心地劝架:“斯文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怨童:“斯文个屁!他想篡我妈的位!”
李曼云:“……”沉默片刻,她迟疑着说:“应该是篡你爸的位,可黄毛不是你妈,那他老婆究竟是你爸还是你妈?”
没学问的怨童当场茫然,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都搞不清关系。
李曼云无声叹气,“让你好好读书了。”
黑煤球从怨童脚底下挣扎着爬出来,整理干净衣服,还想扒岑今大腿,被李曼云的大红伞顶开,大小姐一样的李曼云扭头就对垂头丧气的黄毛说:“别遮挡了,看到上面的作战舰没?被直播出去了。”
黄毛如遭雷击,颓丧地摘下面罩,皱着眉问:“你怎么知道?”
李曼云抿唇,小声说:“丁燳青有在看直播。”
黄毛表情狰狞了一瞬,又问:“你们怎么回事?”
李曼云:“不知道,就一瞬间突然能感应到黑煤球特别激动的情绪,不受控之下,冲动之下,跟着喊出来。”顿了顿,她掐着下巴思索道:“可能跟黑煤球的传承记忆有关,记忆共享,导致情绪在某些特殊时刻也能共享,恰好我们暂时成神是因为迦南残留的神魂附体,而且迦南众神跟昆仑众神有开过关于神魂附体的课题交流——”
“暂时成神?还有什么课题交流?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们究竟背着我干了什么?”
李曼云小眼神乱瞟,悄悄后退:“不如,你问丁燳青?”
黄毛握住李曼云的肩膀:“说。”
李曼云苦着脸:“暂时成神,字面意思,神明时代残留的神魂附体,短暂提高我们的实力,维持时间两个小时,毕竟不可能短时间内真的全部进阶嘛。
至于课题交流……呃,其实在你修炼的那几个月里,昆仑和迦南就悄悄开过好几次课题交流了,丁燳青一手包办和促进的,一开始是让我们跟前辈交流怎么进阶,后来才开展的神魂附体课题。”
好家伙,这也在丁燳青的预料中?
不过想来也是,他能说出‘众神在上’也是丁燳青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
想通丁燳青的谋划,岑今心里新生一个疑惑,他没提问,只放开李曼云,直挺挺地站在废墟上,周身环绕一圈尘埃,乍一看仿佛站在云端。
仰头望着诸天使趁他解决困惑之际,再次蓄起光.炮,而撒母耳施加在他身上的规则仍然生效,不能动用任何超凡之术,开发到75%的脑域被死死压制。
撒母耳的声音通过空气和风传到岑今的脑海:“空有昆仑众神,没有言灵之力,没有强武,我看你怎么号令祂们!”
哈?岑今琢磨着这句话,觉得好笑:“号令昆仑众神,怎么还需要言灵之力和强武?不是一声令下就可以的吗?”
撒母耳:“空口白话,大言不惭。”
岑今眼中倒映着漫天炽热的光.炮,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轻松语气说:“我错了,我说错一句话。”
撒母耳冷笑。
岑今:“不只有昆仑众神,还有迦南众神——对,就那个你害死的迦南众神,他们回来了,你高兴吗?怀念吗?老朋友见面,需要空位置出来让你们聊聊吗?”
撒母耳骂他牙尖嘴利,却目光阴鸷地盯着满天神佛,试图从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岑今拊掌笑得像个小菩萨,“家人们,请对诸天使斩尽杀绝。”
话音一落,黑煤球原地变成果冻状的黑色液体包裹岑今,挡住爆炸的炽亮光波,同一时间内,李曼云收起红伞,怨童也收起撒泼打滚的幼稚神色,面无表情地看向诸天使,眨眼出现在诸天使身后,冷酷地收割高等级天使的性命。
诸天使和满天神佛的实力、数量都相等,对战一开始,罗马再度沦陷为战场,战火甚至波及周边城市,迫使乌蓝等人一退再退。
光波爆发如原子.弹爆炸,热浪一波接一波地扑过来,别说动植物,连土里的微生物都被杀死,罗马夷为平地不说,地面到处是深坑和裂缝,被波及的周边城市裸.露出水泥大厦的钢筋,停放在路边的汽车被烧成一个铁架,水泥路面像被剥皮炙烤过的大蛇。
高空俯瞰罗马及周边城市,只见荒芜的废墟绵延千里,山峦崩塌、平原塌陷,河流被山峦切断堵塞而倒灌,情况好一点的城市也是遍地乌黑。
退离战场中心的战列舰将沿路废墟拍摄下来,叫人类亲眼见到家园被毁的心酸和愤怒,这群被他们尊重、信仰和供奉的天使如此冷漠、毫无顾忌地摧毁他们的家园。
如果不是人类早就撤离,眼下必定遍地尸骸。
可笑的是人类并非主动撤离,而是被驱逐,因为他们不够虔诚,因为他们太普通,所以侥幸捡回一条命,不是上帝的仁慈。
家园被无情地摧毁,恐怖的战争此时此刻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上演,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必将转移,向前推进、扩展,最终蔓延全球。
人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有战斗。
残酷的战争催促全人类的信念拧成一股绳,统一的信仰已然有了雏形。
战场中心的岑今突然觉得禁制松动了一下,不由‘咦’一声,垂眸望着脚边的碎石,不需说出口,心念一动,便自动浮起,甚至随意切换形态。
抬眼,岑今歪着头审视这个世界,好像婴孩第一次睁眼看到全新陌生的世界,任何事物对他来说都很奇妙、都充满未知和惊喜。
密集的透明光柱垂落在他身边,任何角度、任一方向都能见到,没入云层、穿过诸天使和一众诡异,无形无象,无法触摸,很像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即光柱效应。
这是充斥天地间的规则。
他应该很熟悉才对,但这次不太一样。
岑今凑前观看一条光柱,见光如流云,缓速流动,屏息静气地凝望许久,终于能见到夹杂在流云里的某些符文,那不是人类认知里的任何符文形状,没有任何词汇能将其描绘出来。
透过流云里的符文,仿佛见过遥远的诸天宇宙,无数的日月星辰依靠这些符文得以运转亿万年,万物生灵,此消彼长,没有永恒的生命,也没有绝对的死亡。
宇宙中的能量在某个时刻以某个形态存在,有时候是一株草,有时候是土里的微生物,有时候又会变成庞然大物,或渺小的人类,有些生灵只余留生存的本能,有些生灵会在生存之上建立精神世界。
秋收冬藏,日月轮转,万物生灵,不分物种贵贱,不论食物链、智商的低等或高等,难逃衰老和死亡,死后分解,化为尘埃,与山川河流同在,千万年、亿万年之后,星球爆炸,同为齑尘,与宇宙同在,永不熄灭。
再等到下一个亿万年,新的星球诞生,齑粉受能量的收集转化而成为新的生命,或许不是人类,或许不是动植物,而是全新的生命存在,然后再经历一次轮回。
重生的时间或许漫长,但是生命永恒,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永恒。
岑今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人类文学中创作出来的轮回二字,不仅是人类对永恒的渴望,也是宇宙中存在的真理。
‘噼啪’一声,像冰块碎裂的声音响起,惊醒沉迷于窥见真理的岑今。
他讶然地抬头,听到撒母耳的话:“湮灭。”
霎时天地静止,流云不动风不动,射击出去的光.炮暂停,诸天使和迦南众神、昆仑众神定格,身影若有若无,明明灭灭,岑今清楚地看到属于他们身上的时间正在湮灭。
撒母耳的规则‘湮灭’是对时间的剥夺。
他所见的万物,即使是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能跨越时间存在,他们站在某个维度,受时间束缚,时间一旦被剥夺就会消失。
对抗时间剥夺的规则是……岑今伸出手,抓住其中一条光柱:“复原。”
诸天使和众神佛重回现世,甚至没有发现岑今和撒母耳的斗法,继续战斗,一枚光.炮见缝插针地穿过保护屏障,投向地面的岑今。
李曼云见状,转身飞扑过去,但是追不上光.炮,心脏急得骤停之际,却见岑今仅是偏头便避开光.炮,而光.炮仿佛撞进水面,空气出现肉眼可见的涟漪,之后沉入深海,无声无息地湮灭。
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惊呆李曼云。
“撒母耳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解开了?”
“嗯?啊,是的。”
岑今的脑域开发值疯长,精神领域悄无声息地拓展,几乎覆盖整个罗马,潜入撒母耳的精神领域中,除了丁燳青没人能看到这方天地的变化。
规则泾渭分明地摆放,以通往梵蒂冈教廷的街道为分界线,撒母耳和岑今一在上、一在下,无声对望,原本守护撒母耳的十二翼天使已然参与战斗。
激烈的战争仿佛是两人对峙的背景画,明明交杂其中,却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李曼云意识到这点,盯着岑今的脸看了很久,他表情很平静,即使身处战场中心,即便他面对恶心的撒母耳,心情仍然平和,眼里无悲无喜、无怒无憎,像道教里的圣人、佛教里的如来。
摒弃一切人类的情感,真正到达大道无情的境界。
李曼云一时心慌,害怕丧批黄毛消失,虽然丧毛老叨叨读书好、长大要入党,遇到点破事就‘不行不行我不行’但是从不退缩,明明是山海昆仑的主人却喜欢当甩手掌柜,全权交给信任的诡异就再也不管。
没有明说,可能黄毛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远离昆仑,远离昆仑里的诡异,所以不愿意过多地掺和诡异的生活,为他们安排好学校、日常生活、工作岗位和充足的食物之后,就会默默离开。
傻逼怨童和傻白甜黑煤球没发现这点,经历过人心叵测的李曼云一早就发现了,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理所当然地认为纠缠到底就行,黄毛甩不掉她。
他答应过要送她去人类学校读书的,各种证件都办好了,她是第一个得到丧毛特殊照顾的诡异,怨童不算,虽然她跟黄毛一个姓。
而且怨童是黄毛的女儿,李曼云自认至少是黄毛的妹妹,哪个做兄弟的,能丧心病狂弃养这么乖巧的妹妹?
她没想过如果黄毛不再是心软得要命的丧批的话,还能跟着黄毛吗?
“岑今……?”
李曼云小声地喊着,看到岑今冰冷的眼睛,下意识止住脚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样子有点可怜。
岑今观察李曼云周围的‘规则’,接着看向李曼云:“害怕了吗?”
李曼云想也没想地点头,便见岑今伸出手指,勾住其中一根光柱,然后指向她说:“安全。”
“好了,不怕。”
李曼云愣住,抱紧大红雨伞,忍不住耸起肩膀笑起来,还是岑今,还是丧批黄毛。
完全消化三巨兽能量的撒母耳突然觉得奥妙无穷的规则不过如此,挥挥手就能山崩地塌,动动嘴就能毁灭万物,一念枯荣、一念生死,原来这么容易做到。
连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过如此,祂能轻易地看穿丁燳青的弱点,达摩克利斯之剑固然强大可怕,可祂能从源头解决这份威胁。
参透规则,掌控规则,这一刻的撒母耳仿佛化身为宇宙中的虚无,俯瞰蓝白色的地球,星辰的毁灭和重生都在举手抬足间,赫然觉得之前囿于地球的眼界可谓狭窄。
在祂奔向宇宙追寻真理之前,祂要解决碍眼的东西,解决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心情的垃圾。
首先是迦南众神、昆仑众神,然后才是丁燳青,至于岑今?
一个毫无威胁力的‘救世主’,祂会将其挫成粉末,用事实嘲笑苏美尔众神的预言!
可祂的‘规则’被毫无威胁的岑今撤销,对方不仅突破祂的规则禁制,还能直接使用规则,没有强武的辅助、也没有言灵的桥接,跟祂一样直接触碰规则?
“怎么可能?”撒母耳不敢置信。
岑今缓步向前走,缩地成寸,眨眼间消失原地,出现在撒母耳的身后:“你我的能力都和规则有关,预言里,我会杀死你,这就证明我也一样能使用规则。只有规则才能杀死规则——”
掌心对准撒母耳的后脑勺,岑今说道:“深海状态。”
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撒母耳如一颗流星自高空迅猛坠落,地面霎时凹陷百米深坑。
撒母耳说着‘撤销’二字,如离弦之箭射向高空的岑今:“穿刺。”
便有残余的植物种子瞬间发芽无限生长出尖锐的尖刺,地面的灰尘和盘旋在半空中的灰尘迅速凝聚成坚固的石.枪……所有能用的、可用的物体尽数化为尖锐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岑今。
噗嗤的闷声响起,即使强悍如岑今也无法躲避规则之下的攻击,及时说出‘盔甲’二字保护致命部位,对准撒母耳说:“枪杀。”
不远处的战场,或死或顽强战斗的诸天使,以及迦南众神、昆仑众神手中枪.械,先进的、旧式的枪.械全部受规则吸引,对准撒母耳射击。
规则保护下的岑今即使处于靶子旁边也不会被击中,反观撒母耳,其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几乎被炸成碎片,虽然很快恢复原状,却失去先机,被岑今夺去更多规则。
连续数道致命的规则落到头顶,撒母耳忙于自保,无法主动攻击,岑今便将矛头对准诸天使:“湮灭。”
撒母耳刚想开口,岑今提前一步抓起一条光柱,如捞一缕流云,将其反打向撒母耳:“疲劳过度。”
疲惫在顷刻间蔓延撒母耳全身,数秒之间,诸天使湮灭,化为狂暴的能量云聚集在罗马上空,众神见状,急急撤退至丁燳青身后,避免被撒母耳迁怒。
战场一下清空,偌大的废墟中,只剩下撒母耳和岑今。
撒母耳目眦尽裂,脸色阴沉地瞪着岑今:“这就是你能掌控的规则?”
岑今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撒母耳,他不知道此刻的姿势、神态有多像丁燳青。
撒母耳的精神力覆盖罗马甚至更远的地方:“不是山海昆仑,也不是超凡之术。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触碰规则?”
岑今闻言,陷入深思,摊开手掌,望着掌心,目光逐渐飘远,为什么能触碰规则?
因为窥见真理,所以接纳规则。
撒母耳焦躁地催促:“说啊!”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祂辛苦筹码数千上万年,不惜强行剥离自身力量,将其分割成四份分置各地,就为了将自身的意识(也可以说是灵魂),将它和强武融合,既要防止强武的强大意志吞噬,又要反过来小心翼翼地融合、吞噬强武,期间遭受的痛苦不亚于对灵魂的凌迟。
不是几年、也不是几十几百年,而是成千上万年的凌迟!
如此一番苦痛折磨才换来规则的接纳,凭什么岑今一个人类能那么轻易地掌控规则?
明明半小时前,还是个必须依靠强武和超凡之术才能勉强摸到规则的爬虫,究竟发生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机遇?
“说啊!!”
撒母耳像头发狂的野兽,双目赤红地咆哮,声势如万丈海浪瞬间将地面和高空雷云劈裂,留下深深的沟壑。
岑今不慌不忙地回答:“顿悟,得道。”
撒母耳:“什么?”
岑今:“自然而然地接纳,从而掌控。天人合一,顺其自然。”
撒母耳只觉得荒谬:“荒唐。”
祂认为是黄毛耍祂。
“你骗我。”
撒母耳愤怒地闪现在岑今面前,几乎失去理智地肉搏,拳拳到肉,肥胖的躯体异常灵活,竟比擅长体术和刀剑之术的岑今还厉害几分。
空中不时坠落‘流星’,地面坍塌的深坑一个接一个,战场转移至罗马周边的城市,新的废墟不断被制造出来,用作直播的战列舰不慎中招而摧毁,镜头逐一减少,最后只剩距离最远的一艘战列舰还兢兢业业地工作。
观望战争的人类全程吊着心脏,紧张得肾痉挛、胃抽筋也不敢移开眼,活着的信念、人类必胜的希望极为纯粹,凝聚成强大纯净的信仰之力,汇聚于黄毛一人身上。
撒母耳的拳头砸向岑今的脑袋,后者心随意动,给头部施加盔甲的规则,可撒母耳在挥过来的拳头上施加‘破甲’和‘疾速’的规则,重击岑今的太阳穴,而后旋身一记膝盖如泰山压顶般击向岑今胸口,使其迅速坠落地,再施加‘深海状态’的规则,迫使岑今短时间内无法回手。
撒母耳衣衫残破,颇为狼狈,身上被规则制造出来的伤口恢复缓慢,当然岑今也没好到哪里去,太阳穴被击中,不死也脑震荡,右眼青紫,额角被规则削落一块皮,迟迟无法愈合。
“顿悟就能掌控规则?哈哈哈……”撒母耳狂笑一阵,骤然冷脸:“好!我就当你顿悟,当你一念能成佛、能成神!看是你顿悟的道厉害,还是我的规则先你一步毁灭地球。”
“你想……做什么?”
深海状态下,岑今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
撒母耳:“你我共享规则,难分胜负,天生仇敌……对,如你所愿,如迦南众神所愿,我认祂们的预言!我认你是我的生死仇敌!但我不认预言结果——继续纠缠下去,时局只会对我不利。”
“所以?”
“一招定胜负。”撒母耳说:“我看得出来,你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但也足够耗掉我一半的能量,而我头顶还有丁燳青盯着。我既然分食不了人类的信仰,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撒母耳张开手,分别看着指尖的光柱,而后扒开衣服,撕开胸膛,却见里面遍布机械肌肉、机械神经和机械血管,而在一堆冰冷的金属中,竟有一颗鲜红色的、蓬勃跳动的心脏。
岑今突兀地笑:“你居然——”他目光凶狠地逡巡着撒母耳的脸,说出一个埋藏千万年的秘密:“是人类!”
撒母耳断然否决,“我早就不是了!人类脆弱的皮囊、孱弱的灵魂,全部被我舍弃,连这颗心脏也不过因它是上等容器才被我留下来。”
“容器?”
撒母耳抓出心脏,凝望心脏的脸上出现病态的兴奋:“我生来就不该是人类,我拥有神明也不及的胆量和智慧,谋划、耐性、勇气……我样样都有,样样不缺,就因为我是人类,在神明纪元里,犹如未开化的猿猴,泥里爬虫的人类!
我就必须孱弱?必须短命?
就那么百年,区区百年,施舍乞丐吗?凭什么?虚无渺茫的命运决定的吗?宇宙规则、所谓真理决定的吗?
那些东西又算什么?!”
撒母耳矮身,对着岑今,嗓音嘶哑地说:“我不服。我不认。我知道是命运错了!规则错了!真理错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当然也千万别跟我攀亲带故,我不服那群傲慢自大的神明,也不认愚蠢卑微的人类,再给我一千年的时间,我能创造出一个神明纪元,我能让存活下来的人类成为神——人数是少了点,可人类实现的是伟大创举!”
“哇哦。”岑今做作地惊叹,随即哈哈笑:“厉害!伟大!感动千古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撒母耳冷冷地看他:“我以为你能懂。看来你的道,不过如此。”
他撕开血红的心脏,捏出偷藏在里面的一条规则,近距离的岑今瞥了一眼便僵住,猩红色的瞳孔剧缩,意识到撒母耳说的‘一招’指什么。
撒母耳语速飞快:“正如你所想,这是宇宙星辰于轨道稳定运行的规则。很久以前,我就把它藏进心脏里,现在就看你的‘道’能不能破我的规则——”
祂握紧手,疯狂注入能量,霸道狂暴的能量横冲直撞地撕咬规则,至规则烟消云散。
撒母耳抬眼,神色狰狞:“诸天星辰·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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