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在池州战场相距不过数百里的茂州,又再兴起了一场参战人数高达数十万的超大战事。
一举打破山南和大魏对峙长达三年的僵局。
风起云涌,天下瞩目。
参战双方都气势汹汹,隔雒水对峙七天后,山南盟军率先发动攻击。
沈鉴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盟军参战势力众多,此乃利,亦是弊。”
盟军兵力仍优胜于己方不少,且基本都是精兵。这山南众军阀对赵徵的忌惮是真的,也确实有不少人在竭尽全力。
所有刚开战时是最艰难的,观盟军主帅扈伯彰对战机的把握,此人也是个身经百战且当机立断者,这山南第二大军阀,并非侥幸而得。
刚开战盟军气势最盛,最万众一心,所以赵徵必须撑住了,只要他撑过战事前期,天时即向他倾斜。
盟军到底人太多了,人多了就有分歧,倘若对战双方一直不分高下还好,假如一旦让赵徵占据优势,这个问题必然就会凸显出来。
兵、地,谁家的兵养着都不易,折损却绝对不可能平均分配的。另外,战场是在陂州茂州,若失地,段天佑和万瑒根本就不可能冷静。
所以,沈鉴云制定的初期战略方针是:沉着应战,以固守拒敌为基,当中伺机而动。
双方一开始进行了多次频繁的短兵相接,盟军几次渡河,俱被赵徵阻断,最后一次扈伯彰兵分两路,使一路奇兵悄悄绕行渡河自雒水上游的陵州渡河,而后自后突袭,最后成功将浮桥搭至对岸,盟军士气大振,蜂拥呐喊冲杀而过。
赵徵佯败,盟军急追而上,柴兴郑元保率火箭火船队和五万精兵急攻敌军浮桥,盟军浮桥守兵指挥失当,扈伯彰不得不立即回防!
赵徵顷刻掉头,率军回冲!
仓促之下,盟军吃了一场败仗,损伤不十分多,但却让赵徵抓紧时机,反渡河成功。
至此,魏军越过雒水,全线压进茂州。
沈鉴云确实相当了不得,料敌先机,决胜千里,赵徵有了他,如虎添翼。
魏军过雒水之后,战事彻底进入白热化阶段。
而很快,赵徵就找到了解决杜蔼的时机。
此时已是九月下旬,风已经很凉,山南的野外黄绿参半,入目却焦土猩红一片接一片。
在沈鉴云的几次巧妙刺激之下,山南军阀之间的气氛紧绷了很多,赵徵趁机发动一场大战,平原鏖战两日一夜,最终以魏军获胜告终。
赵徵兵锋逼近,和盟军几番进退之下,此时已占据了半个茂州。
再往不足前百里,就是茂州城,赵徵可不允许扈伯彰率军退进茂州城!双方几番阻截缠斗,最终将战线拉到茂州与陵州交界的群山北麓的一大片丘陵地带。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赵徵毫不犹豫,决定兵分三路全军压上,乘胜围击以扈伯彰为首的十二路盟军!
此时的战况,遍地开花,扈伯彰确实颇有本事,饶是被魏军连连算计失了不少地,但这都是他权衡之下为保全兵力而退的,盟军兵力损伤并没有十分大,而他也把军阀们都暂且安抚下了。
果然是个人物。
“扈伯彰麾下十万大军,稷州军勇悍素有著称,另他身边还有庞都李攻等人的安州军婓州军。”
沈鉴云沉吟良久,食指在舆图上一点:“在下以为,扈伯彰可能会退至麓岭至鸠乡一带,或者麓领至白羊水一带。”
猜测,预判,率军追击,寻找,合围,赵徵此去并不容易。
但若成功狙击以扈伯彰为首的盟军,战局将发生质的转变!
大家身上血迹硝烟犹在,匆匆一场战事会议结束,赵徵站起:“薛志山杜蔼!柴兴钟离颖!侯忠嗣郑元保!夏遇杨参刘淳风吕祖等前军中军诸将听令!立即整兵,马上进军!!”
“领命!!”
前军中军诸将领命匆匆而去。
至于被赵徵编为后军的由赵宸赵虔所率的新魏军,赵徵深褐琉璃色的眼眸扫过赵宸几人,掷下令符:“赵宸赵虔,率后军三万追击陵州军!”
扈伯彰也有少数人搞不定的,譬如陵州太守屈盛康,这人胆子历来不大,和昔日卢非一样都是倚仗天险固守的。陵州在茂州西边,两州接壤的,他就生了小心思,遍地开花的战斗中他悄悄退往西边去了,若见势不好,他立即遁回陵州。
本来,赵徵也确实不会在意这个边缘人,但这不有赵宸赵虔在吗?他直接一杆子把这两位连同那三万新魏军远远撑开了,以免碍他大事。
对于此,大将颜遂异常气愤。
奈何军令如山,令下即行,此刻的他们,不亚于当初赵徵面对皇帝时的憋屈,但大义和名分,这回占据的却是赵徵。
赵徵没花太多功夫,沈鉴云算计一把,他趁机就将这三万来人安为后军。
此刻又名正言顺给了他们追击屈盛康的任务。
新魏一行人忿忿大步自城楼而下,赵宸翻身上马:“好了,闲话少说。”
“传令!急行军!!”
他眸光深了深,己方兵力占比小,被动是可以预料的是,屈盛康?也好。
赵宸立即生出趁机攻占陵州的念头!
陵州很好,易守难攻,和茂州虔州接壤却相对独立,更重要的它临近平阴山一岔口可以直接进入魏境,这岔口距建州也不远。
拿下后,不会陷入被赵徵包围的尴尬境地,是能守住的!
日后以陵州为据点,再谋其他!
赵宸也算思维敏捷,立即就想到对自己的优势,他得利才是最重要!他毫不犹豫就下了决断。
在这里,他唯一的对手却是赵虔。
他微微侧头,瞥向赵虔,而赵虔恰好也看过来,双方眼中都闪烁着同一种光芒。
赵虔冷哼一声:“驾!”
赵宸也冷冷一笑,传令急行军冲了上去。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这潞王也不是个简单角色,赵宸身边亲卫忍不住嘀咕;“要是冯相在就好了。”
这些普通亲卫处于知道一些又不知道关键的位置,忍不住就惦记起冯塬来。
冯塬很久不见人了。
山南一行各自干各的,出门后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回来。
赵宸闻言心中冷笑一声,他有些亲卫还以为冯塬是来辅助他的,其实根本就不是!
提起这个人,他眉目就泛冷,也不言语,提鞭重重一抽马鞧,“加快速度!”
……
赵徵把一块肉骨头扔出去,彻底一杆子将碍手碍脚的赵宸赵虔等人撑远了。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会再想这边的战局。
这是阳谋。
给出的也是赵宸赵虔最想要的。
赵徵舍出一个陵州,彻底将这些人的视线引出去,好教他专注处理杜蔼。
机会终于来了。
这段时间,赵徵很小心谨慎,每次战术安排他和知情的沈鉴云都腹中仔细斟酌过,在对方不能察觉痕迹的情况下,绝不把杜侯二人往赵徵身边凑。
也不给对方暗算赵徵这边的可能。
赵徵身边一般都带着柴兴和钟离颖,这两个最可信的战将,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杜蔼的危险性实在太大的,但总算,他们由明转暗,成功将主动权握在手里。
“这次,必能将此二人解决。”
杜蔼。
还有侯忠嗣。
赵徵眉目流露刻骨恨意,深呼一口气,杜蔼是必须立即解决的,越快越好。
至于侯忠嗣,则看情况,若方便将人暗中拿下;倘若不便,就一并归西吧!
赵徵神色凌厉,杀气腾腾,面上尤自溅有干涸的鲜血,斑斑点点,身上玄黑的重铠和鲜红帅氅的更是暗红一片,血腥味冲鼻。
这样的赵徵很骇人,但纪棠却是不怕的,他握着她的手腕,低头时戾意已敛起了,低声嘱咐:“你留在县里,勿要担心。”
脚下新攻占沽县设做新的后方大本营,驻三万精兵,以随机策应各方和负责总指挥。赵徵深入战场,有时候消息会不够及时的。
沈鉴云负责坐镇大后方。
纪棠也是。
毕竟追击战太耗体力也太多不确定的凶险,赵徵本就不欲她去。另一个,把大后方交到她手里,他才会放心。
纪棠蹙眉:“你甭管我,你小心些才是。”
扈伯彰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视线余光能望见杜蔼,后者神色凝肃,密锣紧鼓指挥整军,叉腰而立,声如洪钟,端是雷厉风行磊落豪迈,神态举止看着和柴兴他们也没什么两样的。
她踱了两步,抿了抿唇,最后也没说什么,而赵徵时间很赶,匆匆说了两句,就疾步下去了。
他很快,率着大军急行军疾速而去了。
……
烟尘滚滚,不多时,旌旗甲胄就消失在起伏的丘陵中。
纪棠来回踱了几圈,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她总有些不安。
也不知是不是和侯忠嗣太熟了,这个干活多从没抱怨的粗豪汉子给她心里刻下很深的印象。
哪怕证据确凿了,她心底还总残存着一丝不信。
总觉得,她认识的侯忠嗣不是这样的人。
连带一条线扯出来的杜蔼也多了一点不安的感觉。
之前实在太忙,且没有动手,还不察觉,现在目送赵徵杜蔼侯忠嗣等人的身影远去,蓦的,这种不安就放大并翻腾起来了。
唉!
你说侯忠嗣是为了什么啊!
皇帝究竟怎么说动他的?这可是杀弟之仇,究竟怎样才能相信对方不会秋后算账?而且侯忠嗣脾气硬邦邦,可臭得很,不是张惟世李贤那种人,他世居云州也没什么流落在外的妻儿。
纪棠对陈达说:“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些不踏实。”
她蹙眉。
可能是冯塬的缘故。
这家伙很久都没搭理赵宸了,影影绰绰,他似乎在山南活动,也不知有没有继续和扈伯彰掺和。
当然,纪棠在意的也不是这一点。
而是沈鉴云说过冯塬擅使连环毒计,这在她心里多少留下了一点阴影,她总有点担心之前的事还没完。
重重不安堆叠在一起,让纪棠坐立难定,她让陈达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两人重新翻看了好几次。
没翻出什么来,逻辑链也没有任何问题,不是她一个人经手的,这是很多双眼睛反反复复勘察追踪了多达十几次的。
纪棠告诉自己,关心则乱,别想太多。
但她的态度感染了陈达,让陈达也生了几分不安,他把东西都收起来,犹豫了一下:“……要不,咱们再去看看?”
纪棠笔尖顿了顿,半晌“啪”一声放下来,人霍地站起。
好吧,她得承认,转移注意力是没有用的,她心里那丝不安经过时间和陈达的话催化,彻底转化为焦躁。
或许只是越想越像,但再多看一眼也没什么的,就当买个安心了。
反正就这样干等着,她有些受不了!
纪棠踱了几步,最后停住转身:“好!”
“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赵徵留纪棠在沽县,除了怕危险,另一个就是他信任她比沈鉴云多。
让她留守大后方,这是一重保险,万一有什么变故,他麾下的人最终会听她的。
这些赵徵没说出口,但纪棠知道。
但纪棠更知道沈鉴云不可能这么做,别说根本没理由,最重要的是他这样的隐世名士,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来,那名声立马就滑铁卢扫大街了,这对于沈鉴云来说,估计比死更难受。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当机立断将沽县交给沈鉴云。
纪棠对陈达耳语几句,陈达悄悄找来郑元保,纪棠私下嘱咐了几句。
而她立即就换了一身衣裳,去找沈鉴云。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沽县就交给鉴云兄了。”
既然决定了,纪棠速度十分之快,一刻钟不到,就带着陈达等人很快低调出了沽县北门,往北飞奔而去、
……
深秋的风已冷,飒飒吹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穿过鲜血硝烟的区域,半黄半绿的原野,长草还未倒伏,风一吹刷刷摇摆。
这一趟出来,真的有点漫无目的。
纪棠往凤县去了。
随着战线的推移,那个城东商人的家也挪到茂州,就在距战场数十里外凤县远郊一个叫临乡的地方。
临乡有码头,因也甚繁荣,店铺和货行以及置业的商贾很多,兵祸没有往这边来,这两日临乡的人气比前段时间恢复了一些。
纪棠带着陈达等人走在乡镇上,坐在那商贾对面的茶棚一个多时辰,陈达带人悄悄把这家人又查一遍,回来对纪棠比了个手势,这家人确实有问题的。
纪棠长吐了一口气,她也觉得是,那几个商贾表面庸常,但偶尔往大街扫视的习惯性动作和当时一闪而过的眼神精光,证明他们不是普通人。
纪棠不敢打草惊蛇,怕万一只是自己疑心病反而影响了赵徵那边的计划。
纪棠放下茶杯起身,想了想:“我们……回上雒?不,还是去怀溪小镇吧!”
小镇更近一点。
平阴山支脉迂回蜿蜒,在临乡顺水而下,去那个怀溪小镇甚至比回上雒城还要近一些。
上雒城他们之前天天待,熟悉程度要高太多了,纪棠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小镇。
这个决定也不是深思熟虑的,就二选一随便点一个,但这时纪棠不知道,她往后会有多么庆幸当时的这个选择!
镇上有他们的人,陈达立即命人安排,一去码头就直接登船。
扬帆顺水,深秋风大,船行很快,半天时间就擦过陵州,抵达了鄞州。
鄞州风和日丽,物阜民丰,山麓仍有山花烂漫,一簇簇在深秋的风中抖动,和大战当中的茂州简直是两个是世界。
纪棠驱马疾奔,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这个山麓小镇。
夕阳余晖,镇民晚归,牵驴的拉车的步行的络绎不绝,甚至有人认出了纪棠,上次那个收山货的年轻少东家,纷纷热情和她打招呼。
“少东家,又来收山货啊?”
“是啊!”
“又要些什么,蘑菇干和木耳要吗?”
“哦这个上次有多,这回先不要了。”
纪棠笑笑,搪塞过去,她也没露行踪,而是绕着整个小镇把外围都逛了一遍,入黑了才进镇。
最后又回到了书院和镇东头的梅家宅子。
依然和临乡一样,这家书院的先生也确实是有问题的。
陈达见纪棠一路都很沉默,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但她也没有因此变得轻松,他想了想:“要不,咱们把这先生拿下就地审问?”
之前一直没动,是因为打草惊蛇就会前功尽弃,并引发局势剧变,对他们极不利的。
临乡他们也敢没动。
但这怀溪小镇,距离也够远了,就算惊动让对方传得消息也至少花上小一天时间。
而且他们这些人不是吃干饭了,未必就让对方传了消息出去。
纪棠吐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先去梅家看看吧。”
战场讯息万变,也不知赵徵那边计划顺利不顺利?他把命悬在刀刃上去血战,她担心自己过分敏感而对他产生重大的负面影响。
纪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再看看吧。
一行人往梅家去了。
他们来得凑巧,梅家正打开大门,纪棠望了眼,见仆役引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进了门。
是给那位梅夫人看眼睛的。
那梅夫人是个瞎子,据闻是早年受过伤,请过很好的大夫来看过配了药方,镇上的大夫就帮忙换一下和察看是否有好转。
“夫人,请。”
梅夫人眼睛常年敷着一条素色的纱带,大夫避嫌,没有上手,请侍女解下。
侍女轻手轻脚揭开脑后的结,把纱巾揭开,那夫人低着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抬起头,眨眨眼睛,慢慢尝试睁开。
室内挺昏暗的,为防强光刺激到夫人的眼睛,只点了一盏油灯,纪棠淡淡看着,在梅夫人抬起头那一刻,她短促“咦”一声,蓦伸直了腰!
“这……”
纪棠有点不可置信,这,这双眼睛……
梅夫人脸型瘦削,唇色黯淡,看着和杜蔼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她抬头睁眼那一刻,纪棠心里陡“咯噔”了一下!
她直接在瓦顶上站了起来!
“纪先生,怎么了?!”
陈达瞬间紧张,和她一起蓦站起,警惕盯着屋内,又打量四周。
“下去,快下去!!!”
“传令!马上动手,赶紧把这梅家围了,还有书院!整个镇子,不许把丁点风声漏出去!!”
天啊!
纪棠发现,梅夫人的眼睛和杜平一模一样!!
杜平是杜蔼的嫡长子,亲儿子!!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梅夫人和杜蔼或许可能有血缘关系,小男孩和杜蔼相似是因为母系血缘的原因!
但梅夫人和杜家人没有丁点相像!
杜家父子都是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方正长相。不独他们,甚至赵徵和原主曾经见过的杜家人都是这般轮廓的。
而梅夫人尖脸瘦额,颧骨高耸,弱不禁风,和杜家人完全不是一挂的!
而小男孩像杜蔼之余,嘴巴和耳朵像母亲,他和梅夫人亲昵依恋,母子关系是可以肯定的。
最重要的是,杜氏贵女何其矜贵。
赵宸传讯暗部把杜家近三十年都查了一遍,个个女儿来去现况都清清楚楚的,甚至连旁支都是!没有早夭的也没有走丢的,每一个都对得上号。
杜家若生了女儿,哪怕是外室女,也不可能不留痕迹的,甚至会接回家,毕竟每一个都是联姻的好对象。况且杜蔼是嫡系嫡子,杜家人又没疯,生了孩子怎么可能会捂起来?
这简直完全不合常理啊。
于是他们最后把这个可能性排除掉了。
但谁知,最不可能的竟然成为可能!
这梅夫人也确实和杜蔼一点不像,但她的眼睛却和杜平很像,不漂亮,却特征明显,洗净药膏后,一双细长的眯缝眼,又窄又长,连瞳仁都看不全。
甚至有点肿胀,但纪棠这个角度看过去,却一下子想起了杜平!
还不知道杜蔼“有问题”之前,她还曾取笑过杜平的眼睛。
纪棠心突突狂跳,她直接跳了下去,“哐当”一声推开房门!
里面的人大惊,回头看来,那侍女站着面对面第一时间看见气势汹汹的纪棠等人,她心里咯噔一下:“你们,你们什么人?!”
她尖叫,扬声急喊。
“不用喊了,没有人来的。”
纪棠飞快上前,陈达一脚踹开侍女,梅夫人睁大眼睛惶恐对焦,惊慌失措:“什么人,你们干什么?”
“你和杜蔼什么关系?!”
纪棠一声断喝,梅夫人大惊失色,慌忙摆手摇头:“不认识,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杜蔼快死了!!”
梅夫人声音戛然而止,纪棠沉声:“你不想他死的话,就马上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或许还来得及!!”
房门哐当一声,小男孩冲进来,被截住,他惊恐看着闯进他家的歹人,“阿娘,阿娘!!……”
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快!!!”
梅夫人崩溃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和杜蔼的生死扯上关系,她最后惊恐地说:“他是我兄长……”
“不!”
纪棠断喝:“三十年内杜家没有走丢和夭折的女儿,你撒谎!!”
“我,我不是杜家的女儿……”
被对方这么断然一喝,深藏心底的隐蔽被骤然揭破,梅夫人栽倒在地,恐惧和崩溃夹击,她痛哭失声,吐出这辈子最大的秘密:“我不是,我和大兄只是同母,我是阿娘后来和那人生的!!”
杜氏一族有个深藏的丑闻,除了关键几人,所有人甚至杜家的人都不知道。
家主原配嫡妻不是病死的,而是不甘寂寞,与陪嫁仆役通奸,最后甚至抛夫弃子偷偷私奔。
梅夫人就是母亲和那个仆役生的,杜家捉到人之后,杜母很快病重,然后“病死”了。
本来梅夫人也要死的,但当时杜蔼已经十多岁了,母亲临死苦苦哀求,他也不忍心这个无辜的女童就这样被处死,于是和父亲抗衡许久,最终成功保下梅夫人。
但梅夫人命苦,阴差阳错被人拐卖了,卖进那脏污之地,小男孩就是她恩客的孩子,等杜蔼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没有人能容得下她,甚至外祖家也容不下她,她的存在就是耻辱,梅夫人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最后兄妹商量过后,杜蔼就将这可怜的异父妹妹远远安置。
“大兄,大兄不会有事吧?啊?!”
梅夫人这么大,兄长是唯一善待她的人,这一刻她忘记恐惧,惊慌爬上前,揪住纪棠的衣摆。
“大人,大人?!”
纪棠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她撑住高几,头嗡嗡作响,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么杜蔼就不是有问题了。
有人引导他们!
刻意引导赵徵确定杜蔼为内鬼!!
连环计!
冯塬!!
杜蔼的背景如此厉害,一旦赵徵冤杀杜蔼,后果将会极其恶劣。
朝中人心背向,将顷刻逆转!
而杜蔼苦心辅助先帝遗孤而遭此劫,恐怕就连钟离孤吕衍薛志山等将,也多少会胆寒吧?
冯塬在抽赵徵的立身根本啊!!
计中计,套中套,侯忠嗣的小舅子,梅宅的侍女和仆役,两个关键的点把一切连成一条无懈可击的线!赵宸的人才抢夺和借刘黑思等人的手追杀更多只是在迷惑目光,李贤很可能就是他故意送出来的!
好毒的一条连环计啊!
甚至冯塬很可能还在谋算赵徵的性命。
战场那边也不知有没有其他布置!
刹那间,想通了一切!
纪棠头脑一阵阵晕眩,她哑声短促:“快!快!!我们快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冯塬的一箭三雕
1煽动山南军阀结盟伐赵徵,延缓甚至阻止对方蚕食山南。也为皇帝争取时间。
2连环计送出李贤,诱骗赵徵杀死杜蔼侯忠嗣,毁掉他的根本和树立一个大敌。如果成了,后患无穷。
3隐藏了真正的内鬼。(如果能趁机解决赵徵最好)
买通或其他办法搞定小舅子和梅家侍女仆役,这些人甚至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用这个两个关键的点就把精心设计的一条线完美连接在一起。
阿秀前几天半点不敢剧透,忍得超辛苦qaq
超级肥肥的一章,作话有点多略晚了一点哈哈,么啊~我们明天见哈!(づ ̄3 ̄)
还要感谢“涟漪”扔的地雷哒,笔芯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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