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袅觉得,她和贺庭叶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磁场,不然为什么每次他们一碰到面就会发生诸如此类魔幻的场面。
二十年前无比巧合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不仅让江秋袅觉得尴尬,更觉得惊悚。
安静了大概有五秒,身前的男人动了动,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捧花,执花于腰际的位置。
“江啾啾?”
江秋袅被这一声称呼唤回了神,她眨了眨眼,和贺庭叶对上视线。
瞥到贺庭叶手中的捧花,江秋袅耳垂微红,低声叫了句:“庭叶哥。”
“嗯。”
贺庭叶扫过她轻轻抖动的睫毛,没再说什么,拿着捧花朝台上的江阑念走去。
“阑念,新婚快乐。”他道。
江阑念这时也回过了神,她对贺庭叶笑着说:“谢谢。”
贺庭叶把手中的捧花递给江阑念,提议道:“要不要再抛一次?”
刚才那一下确实是个意外,捧花没有落在江秋袅怀里也不算数,于是江阑念和丈夫拿回捧花准备重新抛一次,这才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贺庭叶回身,见江秋袅还在场边站着,便走过去拽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拉了拉,“还想被砸中一次?”
微俯下身,贺庭叶带着丝揶揄,在江秋袅身侧低声说:“江啾啾,占我便宜这事,事不过三啊。”
江秋袅蹭的一下抬起头,从贺庭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谁想占你便宜!明明就是我比较吃亏!”
“哦?”贺庭叶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江秋袅对小时候做过的蠢事感到懊恼,这件事让她每次在贺庭叶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毕竟别人都说她才两岁就向贺庭叶求过婚了。
而贺庭叶被迫“嫁”给了她,说的跟她侮辱了黄花大闺女似的。
真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趁这个机会,江秋袅想和贺庭叶好好说说这事。
“庭叶哥,咱们谈谈。”
两人已经走到了宴会厅的尾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
贺庭叶理了理衣襟,好整以暇地听江秋袅接下来的话。
江秋袅看着他认真地说:“庭叶哥,小时候的事我其实都不记得了,而且我那时候才两岁,我什么都不懂的,当时那些话都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承认这事儿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你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就别再纠结于这件事了,这样弄得大家也都怪尴尬的,还有那娃娃亲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打算结婚了我们就把这婚约解除了。”
“庭叶哥,你可千万别有负担。”江秋袅神情严肃,说这话时还拍了拍贺庭叶的肩膀。
贺庭叶垂眸,瞥了眼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江秋袅顿了顿,立刻收回了手。
“忘了?”
江秋袅等了半天,就听贺庭叶说了这么一句。
嗯?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回我两个字?
而且重点是在我忘没忘这事上吗!
江秋袅没办法,继续跟贺庭叶保证:“真的,我哪记得两岁的事情啊,我是真忘了,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哥哥,你真的别有负担!我是不会拉着你炒CP的。”
贺庭叶皱了皱眉。
江秋袅看他突然皱眉,以为贺庭叶还不满意,于是立刻说:“要不我现在就去跟我爸妈说,把我们的那个娃娃亲给解除了。”
说完,江秋袅似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是啊,我就应该早点解除掉,那些姐姐们肯定是看你有婚约在身才不敢和你谈恋爱,难怪庭叶哥你这么多年都没交女朋友,怪我!都怪我!我现在就去跟我爸妈说。”
贺庭叶实在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解除婚约这上面来了,眼看着江秋袅还真打算去说,贺庭叶拦住了她。
“怎么了?”江秋袅被贺庭叶拦住,有些不解。
贺庭叶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
“今天阑念结婚,你在这种时候去说解除婚约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江秋袅一愣。
“解除婚约是要两家人共同商量的,你这样单方面和我解除,传出去别人怎么想我。”
是啊,有道理。
贺庭叶接着道:“而且我这刚回国,连茶都没让我喝一口,就要和我解除婚约,江啾啾,你没良心啊。”
“……”
江秋袅觉得自己好渣。
——
“庭叶哥!”
两人往座位上走,远远就看见霍云祁在冲贺庭叶招手。
“云祁。”贺庭叶和霍云祁轻轻拥抱了一下,他打量了一番霍云祁,唇线微扬,“长高了。”
霍云祁开心道:“那是,我都进我们学校篮球队了,就江秋袅这人非说我矮!”
江秋袅躺枪,反驳道:“那你是不高啊,你看看你跟庭叶哥比,是不是矮了。”
霍云祁比划了两人的身高,不服气,“就差这么一点而已!我还能长的我告诉你!”
“哦。”江秋袅从容坐下,懒得理霍云祁,“那你慢慢长吧。”
从小到大霍云祁吵架从没吵过江秋袅,以前也找不到人帮忙,现在他看到身边的贺庭叶,忽然灵光一闪,冲贺庭叶告状,
“庭叶哥,你管管你老婆!”
“……”
这一声喊得声音并不小,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贺庭叶还没有反应的时候江秋袅
就一跃而起,冲上去恨不得掐死霍云祁。
好好的霍云祁,为什么要长一张嘴呢。
江秋袅和霍云祁打闹惯了,但是现在还在江阑念婚礼现场,贺庭叶作为两个小朋友中间的“大家长”不得不承担起管理小朋友的重任。
他单手拦住要冲上去揍霍云祁的江秋袅,用身体隔开了两人,严肃出声:“大庭广众的,闹什么。”
贺庭叶比江秋袅大了五岁,比霍云祁大八岁,由于年龄的压制,小时候他们就很听贺庭叶的话,现在贺庭叶一沉下声音他们便不敢闹了,一个个乖乖坐回座位。为了防止两人又闹起来,贺庭叶干脆坐在了他俩的中间。
后来事实证明,贺庭叶这个决定还有很有远瞻性的。
因为中途两个小朋友又开始隔空斗嘴,斗着斗着就又要上手,每每这个时候,贺庭叶一个眼神过去,两人就怂了,只敢小声逼逼对方。
婚宴结束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离场时江临故和安黎过来叫江秋袅回家,贺庭叶见到二人礼貌问候:“伯父,伯母。”
许久没见面,安黎也很是开心,亲切地说:“庭叶好久不见了,这次回来还要回去吗?”
“不了。”贺庭叶说,“国外的项目团队已经迁回国了,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那你父亲呢?”安黎问。
“他也会和我一起回来。”
一直没出声的江临故这时说:“老贺身体还好吗?”
贺庭叶淡淡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道:“还行。”
话题忽然沉重了起来,安黎看了看众人,笑着开口:“回来也好,国内的医疗水平也很好了,待在国内也挺好的。庭叶,晚上还有别的事吗,上我们家坐坐?”
贺庭叶委婉拒绝:“多谢伯母好意,不过我刚回国要处理的事还比较多,等改天空了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行,下次要来了提前跟伯母说,伯母亲自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
“好,谢谢伯母。”
和贺庭叶简单寒暄完,安黎的视线落在江秋袅身上,“啾啾,回家吧。”
江秋袅摆了摆手:“我明天早上有考试,九点就开始了,住家里我得好早起床,我晚上回学校了。”
“就你懒。”安黎也没坚持,“那随便你,我让老王开车先送你回学校吧。”
一旁的贺庭叶说:“伯母,我刚好也要回去,跟啾啾学校顺路,我送她回去好了。”
想了想这样也好,安黎便同意了。
——
车内的暖气打得足,江秋袅虽然穿着裙子但也不会冷,她歪着头低头玩手机没说话,贺庭叶也专注地开车,车内一时安静地过分。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到这个点了江秋袅觉得肚子饿,她抬头望了望车外,发现车刚好开到了学校外面的小吃街上。
“庭叶哥,你停一下车。”
贺庭叶停了车,看见江秋袅准备开门下车,他问:“干嘛去?”
江秋袅说:“我肚子饿,我想买东西吃。”
看了眼江秋袅身上穿的露胳膊露腿的裙子,贺庭叶蹙眉:“外面不冷?”
江秋袅愣了下。
车内太暖和,让她一时忘记现在是一月的天,外头是接近零度的气温,就这样出去她绝对要被冻死。
“你在车里待着,我去给你买。”贺庭叶解了安全带,问她,“想吃什么?”
江秋袅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路口的小三轮车:“臭豆腐还有炸鸡排。”
说完这两样东西,她看到贺庭叶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她还是读懂了贺庭叶眼中的嫌弃。
怎么了,臭豆腐和炸鸡排很好吃的好不好!
切!
虽然嫌弃,但是贺庭叶还是下车去江秋袅指定的小摊处给她买了。
这个点出来吃夜宵的都是在校大学生,一个个不是裹着羽绒服就是穿着棉袄睡衣,贺庭叶这样一个西装革履出现在鸡排摊前时着实有些突兀。
可当大家发现这个穿西装的男人不仅个高腿长还是个大帅逼的时候,女大学生们纷纷感叹今晚这个夜宵吃得太值了。
但几秒后,她们又懊恼,早知道会遇见帅哥就应该化个妆出门了!
失策!
在江秋袅脑补了一大串女大学生们的心理活动后,贺庭叶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
上车后他把两袋东西递给江秋袅,后者激动地准备打开袋子享用,就听见贺庭叶冷冷地说了句:“臭豆腐不准在车上吃。”
江秋袅解臭豆腐袋子的手一停。
行吧,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得听话的。
于是江秋袅放下了臭豆腐,还攥紧了臭豆腐袋子的口,防止跑出一丝臭味,免得她在半路被扔下车。
——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南方传媒大学的校门口。
“庭叶哥,谢谢你送我回学校。”江秋袅和贺庭叶挥手告别,推开车门下了车。
虽然她外面穿了件外套,但这外套是短款的棉袄,在这冬季的夜晚根本就不保暖,江秋袅下车没几秒就被冷得瑟瑟发抖。
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件长长的呢子大衣被披到了江秋袅肩头。
“就不会多带件衣服?”贺庭叶的语气略带责备。
江秋袅摸了摸鼻子,“我今天一天都没在室外待过,忘记了嘛。”
贺庭叶把大衣拢了拢,他的衣服披在江秋袅身上很长,刚好能把江秋袅
整个人罩住。
“行了,赶紧回去吧,别感冒了。”
大衣上还有男人的体温和清香,淡淡的冷香围绕着她,江秋袅心口一暖。
在她从小的印象中,贺庭叶一直都是个挺温柔的人,他清隽儒雅,温润斯文,对谁都很礼貌,对谁也都很客气,江秋袅身边就有好多小姐姐都很喜欢他。
贺庭叶在琴港上大学的那几年,江秋袅还帮好多女孩子给贺庭叶递情书,只不过贺庭叶看着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还把她教育了一顿,让她下次别乱收情书。
“呀!秋宝!”
远处,室友的声音忽然传来,江秋袅扭头看去。
宁妮娜刚从外面玩完回来,正巧在校门口碰见了江秋袅,她跑过来挽住江秋袅手臂,“秋袅,你姐姐婚礼结束了啊?”
“嗯,结束啦。”
宁妮娜正准备和江秋袅回学校,忽然注意到了江秋袅身上长得快要拖地的大衣,她一抬头,又看到了江秋袅身后还没离开的贺庭叶。
哇噻,帅哥诶。
宁妮娜戳了戳江秋袅:“秋袅,这是谁啊?”
江秋袅看了眼贺庭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和贺庭叶之间的关系,于是只好说:“哥哥。”
听见这两个字,贺庭叶的眼眸抬了抬,眸中的光点顿住。
宁妮娜疑惑:“你什么时候有的一个哥哥?”
江秋袅解释道:“不是亲哥,就小时候认识的哥哥。”
“小时候认识的。”宁妮娜摸着下巴,“青梅竹马啊?”
听到青梅竹马这个词的时候,江秋袅恍惚间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让她莫名感到慌张。
下一秒,她看见宁妮娜突然睁大了双眼,眼中迸发出吃到了瓜的光芒。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下意识去捂宁妮娜的嘴。
可是,还是晚了——
“卧槽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青梅竹马的老公吧…唔!”
“……”
江秋袅闭了闭眼。
很好,今晚就把宁妮娜写入她的暗杀名单。
心中期盼着身后的男人什么都没听见,江秋袅架着被迫禁言的宁妮娜想要赶紧逃离现场,可是——
“哦,忘了。”男人低醇磁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江秋袅忽然迈不动脚步。
贺庭叶盯着江秋袅僵住的背影,一字一句,把几小时前听到的话说得清楚:“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
他轻笑了声:“江啾啾,哥哥是不是告诉过你,撒谎不是好孩子?”
哥哥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