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天气越发暖和,连续几场春雨之后,漫山遍野的都已经开始泛出青绿,桃李杏花也都开始开放,沉寂一冬的沟渠田野已经春色盎然,小清河两岸的大片农田也有农人驱赶着牛马开始春耕播种。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相隔千里之外的咸阳,由于太乙山的阻隔,虽然春风还依旧带着料峭寒意,但整个冬天却从未沉寂消停过,虽然清河侯在冬天便已经离开,但他的名声却一日胜过一日,每天人们谈论的都还是清河侯和如今正在热火朝天修建的东方道。
咸阳城东门之外,一条新修的水泥路直通渭河下游五里之外的渭河大桥。
而大桥对面,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正在加快施工,虽然才短短不过半个月时间,这条路已经修到了百里之外的乐游苑,那里有一座灞河大桥也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而越过灞河,顺着以前的东方驰道一路往东,过渭南、华阴、灵宝,穿函谷关直达洛阳,过洛河大桥继续往东,过新郑、大梁直通东海,这一条大路上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筑路场景,来来往往骑马乘车奔忙的官吏和匠工,无数衣衫褴褛的刑徒和匈奴奴隶,还有数以万计的平民农夫,皆都在无数工程队的指挥下投入到这片整个大秦最为热闹繁华的区域,修筑这条横贯整个大秦中央腹地的水泥马路。
咸阳城内东方道工程总署内,无数官员忙忙碌碌,自从一月正式开工开始,每天都有雪片一般的消息由驿卒从东方道传递过来。
由于修路的影响,沿途郡县一座座水泥厂和钢铁厂陆续竣工投产,这些工厂都需要安排实验工厂的匠工匠吏去仔细指导,因此所有人都忙的一塌糊涂。
而随着东方道热火朝天修建的过程被报纸接二连三的披露出来,不光是咸阳百姓,就连皇帝和满朝文武公卿都被商人们这种自发高涨的热情刺激的有些吃不好睡不好。
因为修建的速度的确是太快了,商贾大量的钱财流水一般砸下去,一截一截的标段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如同树藤一般不停的生长。
一个民工每天一斤粮三钱补贴,如果不要粮食就直接发四钱,眼下的粮食是四十钱一石,一石一百二十斤,因此除开刑徒和奴隶没有选择之外,几乎所有的民夫都选择了要钱,还有的商贾为了减少麻烦直接就是民夫每日五钱,民妇每日四钱,可以在工地安排住宿,但不包吃,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于是许多同乡结伴而来的便自发组织在一起,安排妇孺儿童做饭,成年男女都在工地上帮工,当地的官府组织粮商把粮食运到工地售卖,甚至还有人专门烤饼和煮菜熬粥,一人一天一钱,管饱。
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反正结果就像当初陈旭说的一样,以纯商业的模式来修筑这条道路,那么商贾自然就有商贾的解决办法,在所有商人眼中,凡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只要花钱,自然有大堆的人来帮助解决所有遇到的问题。
始皇帝乘坐六驱的四轮豪华天子车驾又出城了。
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三次出城视察东方道。
在数千禁军和玄武卫的保护下,黑色的旌旗密密麻麻在料峭的春风中呼啦翻卷,长长的仪仗过渭河大桥直奔乐游苑而去。
这百十里水泥路已经铺完,但眼下正在养护阶段,上面蒲盖着野草,每天还要沿途洒水保养。
数十辆王侯公卿的四轮马车跟在天子车驾之后,透过尺余见方的狭小玻璃窗户沿途往外张望。
这种透明纯净的玻璃是城外工厂的新产品,产量不大,只能优先够给皇族和王侯公卿等贵族使用,而且因为工艺问题无法做的太大,而且也不安全,在颠簸之中容易破碎,但即便如此,所有的贵族和富豪还是趋之若鹜的要求制造这种带透明玻璃窗户的马车,价格贵无所谓,重要的是面子不能丢,平民攀比的是收入和衣服,贵族攀比的是奢侈和豪华。
当然,这些东西的始作俑者还是清河侯,因为玻璃是他在科学院让人研发制造的,最开始使用的也是清河侯。
看着窗外这条水泥路,所有的王侯公卿心里都已经有了确切的想法,那就是在这场赌约之中,清河侯必胜无疑,因为短短半个月三次跟随皇帝出来巡查,这条路每天都不一样,眼下从咸阳城到灞河已经全部修通,再等十多天这条路就能正式通行,那样以后出门就再也不用在这土路上颠倒身体要散架了。
皇帝出行咸阳民众已经不稀奇了,而这条路的修建每天也有无数民众和闲人骑马骑驴的沿途踏青观看,因此看到皇帝车驾又来了,大量的民众都沿途跪下迎接,等皇帝的仪仗过去之后,这才一个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玩耍。
一辆小巧精致的四轮马车在一匹健马的牵引下从咸阳城东门出来,四周还有十多个身穿皮甲的高壮侍卫护送。
马车嘚嘚来到渭河大桥附近停下,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两位女子。
一位年约二十,姿容绝美,一身看起来简单却又非常合体的白色裙装,面施薄粉腮涂红颜,容颜如画一颦一笑带着极致的妩媚,正是华夏钱庄的主管范采盈。
另一位是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彩色襦裙,长相同样美貌绝伦,容颜依稀和范采盈看起来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却更多了几分青春活泼的气息。
两女下车之后,先在渭河边的草丛中摘下几朵盛开的野花,嬉笑打闹一阵之后手挽手慢慢走到渭河大桥中央,范采盈踮起脚尖张望东南方向,似乎在看远去的皇帝仪仗。
“姐,你天天带我到这里来看,就这么想姐夫啊?”少女打趣说。
“是啊,侯爷回去都两个多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如今都已经开春了,想来也应该回转了!”范采盈略微有些失望的收回眼神,转身扶着栏杆看着数丈深的桥下哗哗流淌的湖水叹口气。
“清河侯的大名我早已听闻,不过我还没见过姐夫的样子,姐姐你告诉我,姐夫是不是长的很美,高壮英俊有侠士之风!”少女站在旁边兴趣盎然的说。
“他呀……”范采盈默然许久摇摇头说,“侯爷长的不高壮,也不算英俊,更不是侠士,他是一个任何人都看不透的人,如果他回来,你千万不要像和我在一起的样子,要略微稳重一些,免得被他讨厌!”
“为什么呀,你不是说姐夫人非常和善的吗?”少女不解的问。
“因为你我的身份不一样,我们都是家主安排过来替侯爷执掌钱庄的,要求就要稳重细心,咸阳是华夏钱庄的核心所在,容不得丝毫马虎,一笔错误你我百死莫赎,你如果轻佻浮躁,必然会让侯爷担心……”
“我也没想到家主会把你安排过来,咸阳的钱庄太过重要,让你来掌控,连我都不放心!”范采盈微微有些担忧的皱眉说。
“姐姐,你虽然大我三岁,但我也从小就跟着家族的长辈学习商道,这一年多我在商丘执掌钱庄,那里的钱庄从无到有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如今每月流水也有数十万钱,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姐姐切莫小看于我!”少女略微有些不满的说。
“每月数十万钱对你来说或许很多了,但你知道咸阳的钱庄每天的流水多少么?”范采盈的脸色更加担忧
“多少?”
“去年刚开业的时候大约是每天十余万钱,如今每天的流水都在百万钱以上,这绝对不是商丘钱庄能比的,你我虽然是亲姐妹,但我要提醒你,若是钱庄出了丝毫问题让侯爷生气,我便会把你赶回定陶,而且一但家主知道你犯错惹怒侯爷,你知道后果!”范采盈冷冷的说。
“姐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嫁人了胳膊肘老往外拐,难怪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姓范了!”少女嘟着嘴说。
“对啊,我现在是陈范氏,姓陈不姓范!”范采盈淡淡的说。
“哼,又不是我想来的,是家主安排我来的,我也知道家主的意思,就是想把我也像你一样送给清河侯做妾巴结他而已,都言清河侯是仙家弟子,名声如何传播天下,但我才不喜欢呢,这个世界哪儿来的神仙?一定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少女生气的转过身往桥头走去。
“你站住!”范采盈脸色苍白左右看了几眼来来往往从桥上路过的行人和车马,追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低声说,“莫非你不想活了,若是此话传出去,家主一定会打死你的!”
“不说就不说,但也别想我去巴结清河侯,更别指望我上床服侍他,我范采薇喜欢的男子一定是高大英俊的侠士,而且只能宠我一个,清河侯既然有了原配妻室,竟然又娶了公主和蒙大人的女儿,而且还要你陪吃陪睡,这种花心的男人我最讨厌了,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少女摆脱范采盈,然后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下渭河大桥坐上马车,范采盈也只好跟着上车,很快马车在原地灵活的调转车头,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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