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治听着那几声冷哼,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说道:“本官知道你们商家家大业大,但你们商家的龌蹉事也最多,朝廷不追究那不是纵容!现在靖王亲自到了南昌府,你们还敢如此嚣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主动从里面出来,算你们自首,本官也尽可能的给你们留着体面,若是你们不出来,那就休怪本官拆了你们这商家大院!”
齐治最后话音一落,百十个官兵冲进来,迅速将两旁要道占据,并且刀兵出鞘,寒芒森森。
跪在地上的商汀摸着脖子的血丝,还在浑身发抖,脸上都是冷汗。
他悄悄转头看向大院深处,那里都是家族的长辈,有七八个人,管理着商家数百口人以及庞大的产业。
实则上,商家的具体情况,南昌府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商洛的一个分支,后来鸠占鹊巢,夺了名头,为此不知道做下多少阴暗事情。
或许是合该他们这一支出头,自他们占据这座大院,文风昌盛,不断有人中举,中进士,位列朝班,商家兴盛的前所未有。
与其他大家族一样,各种糟烂事是层出不穷,但都被各种手段压下,让商家继续如庞然大物的压在南昌府上空。
但是,这一次,商汀觉得他们压错宝了。靖王,真的要动手,连他们商家都敢动,不是做做样子!
商汀脸色发白,跪在那,眼神闪烁不定,心里害怕到极点。
那门内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没有人,无声无息。
齐治看着那幽森的大院,冷笑道:“这商三公子,会是指正你们的证人,他知道的事情,能帮我们找得到所有能找到的证据。你们商家,这次是真完了,谁也救不了!因为,这是上达天听的事!我给你们十息时间,如果你们再不出来,本官就不再客气!”
门内安静,没有出声,但若有若无的似有目光看出来。
“十!”
“九!”
“八!”
齐治抬着手,目光冷峻的看着门内,声音很大的倒数。
门内似乎又有愤怒声传出,还响起茶碗相碰的声音,短促,急切。
但还是没人走出来。
“三!”
“二!”
齐治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更大,眼神更加冰冷。商家不同一般,在南昌府底蕴深厚,他查到,这座大院里,有豪壮家丁数十,还有不少是刑部通缉的亡命之徒,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做鱼死网破的事。
但真到了万不得已,乔治也不会犹豫分毫!
“一!”
齐治心头微沉,喊完刚要喊‘冲’,那幽暗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者狼顾鸢视的看着齐治,缓步走出。
继而,第二个,第三个,依次走出,足足八个老者,都是商家的主事者。
齐治心头一松,脸上带着微笑。只要他们肯走出来,今天就算兵不血刃了。
另一边,是总督府的人,他们在刑狱司各司主事的带领下,奔赴各家各院,他们抓的都是散落的,相对的‘小门小户’,他们被抓是千奇百怪,有的直接相抗,被打倒在地拖走,有的哭喊着后悔请求饶命,有的甚至自杀威胁,更有的举着祖宗牌位不准官兵过去,还有一部分是是提前得到风声,带着金银细软,娇妻美妾的逃跑,最终都被拦下来。
不到半天时间,南昌府隶属刑狱司,督政院,大理寺的监牢都住满了,不得不开辟临时的关押地点。
与此同时,刑狱司高效运转,不断的梳理案情,要求尽快在大理寺过堂,以求将这些事情快速了结,堵住外界的悠悠之口,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
即便如此,在南昌府,甚至整个江西都引来一阵惊恐,不知道多少人居家逃离,躲藏,还有就是无数的朝野官员纷纷上奏,有的是弹劾靖王,樊一蘅;有的是陈述利害,认为靖王手段过于激烈,适得其反;更多的则是要求靖王立即停下来,消除民间沸腾的怨气,以示朝廷的宽仁之心。
这些奏本暂时还没到宫里,江西这边动作更为迅速,三百多大小官吏,斩立决的一百四十人,戍边的一百二十人,其他各是五年到二十年牢狱、流放不等,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重惩!
那些为非作歹,霸凌一方的士绅豪强,斩立决多达二百人,流放了超过四百人,其他如抄没家产,发配苦役的不计其数。
这一场由大理寺公开的审判,尽管用了简易程序,公开,快速,果断的审理,还是用了近一个月,直到五月中,靖王才勉强收尾,启程回京。
饶是如此,江西以至于整个大明都甚嚣尘上,议论纷纷,不知道多少人惊恐不安,彻夜难眠。
就在靖王准备离开江西巡抚衙门的时候,忽然间从街头冲出一队百姓,举着硕大的牌匾,大声喊道:“贤王在堂,天下安康!”
“贤王在堂,天下安康!”
“贤王在堂,天下安康!”
足足有数百百姓,看着走出来,衣着简朴如普通半百老者的靖王,纷纷大喊,高高举着牌子,向前走来。
靖王站在台阶上,看着这群人,转头看向樊一蘅等人,皱眉道:“这些不是你们安排的吧?”
樊一蘅摇头,继而笑着道“下官没有。这些都是百姓自发而来,想必是因为王爷的雷霆手段,除去了他们的恶人,给了他们新的活命机会,特来感谢。”
靖王审视几眼,转过头,脸上就露出笑容,上前迎过去,悄悄挥退侍卫,拿过牌匾,谦逊的说着‘不敢当’‘本分之内’的话,然后声音高昂,向着百姓们承诺,朝廷的反腐,打击土豪劣绅的行动不会停止,会持续深入,皇帝,朝廷始终视百姓为大明最根本的支柱,绝不会让百姓受苦,失望云云。
樊一蘅等人看着靖王在那吐沫横飞,高谈阔论,都有些愕然,旋即就想起,这个画面有些熟悉,似乎是京中圣人经常会做的事情。
‘果然是皇上的心腹啊。’一些人心里感慨,靖王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一种模仿,或者说是一种邀功。
百姓们自然是感恩戴德,还送了靖王不少鸡蛋之类的特产。
靖王坚决不收,还将樊一蘅等人拉过来,逼迫他们当众承诺。
樊一蘅自然不放过机会,表态反腐会继续,对腐败的官吏是毫不容忍,一经发现,一查到底,绝无例外!并公布一系列重要举措,同时还对‘新政’表达了坚定的态度,会持之以恒的推动下去,让广大百姓有地种,有衣服穿,孩子有学上,有更美好,更值得期待的未来!
樊一蘅或许是长在地方做事,他的讲话水平没有靖王那么‘高明’,但更接地气,百姓们欢呼起伏,跪呼青天大老爷。
靖王,樊一蘅的表演自然落在有心人眼里,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除了心里咒骂一句‘昏官’外,也别无他法,连脸都不敢露。
靖王在一片赞誉中回了京,内阁虽然有些微词,但总体来说,他做的不错,督政院的权威迅速得以拔高,靖王的地位,在内阁无声的重要起来。
汪乔年的大理寺更不用说,任何审判都是由他主导的,大案要案不知道多少,大理寺水涨船高,汪乔年这个火箭提拔,根基浅薄的第四阁老,地位日渐稳固。
内阁大殿,三楼,朱栩班房。
六大内阁辅臣齐齐站在朱栩御桌前,挨个汇报近来的事情。
现在已经快五月底,说着夏收就来了,又是一年忙碌时。
毕自严说的,都是今年税赋与开支,誓言进一步节流。
孙承宗说的就是‘军改’的事情,一年多来,已经有了初步成效,下面就是深入推进,孙承宗打算下半年再次出京一趟。
靖王讲的是督政院的安排,语气很是大气,有着之前没有的凌厉。经过江西一趟,谁都认识到督政院的厉害,无声无息的渗透在方方面面,又有明确的权职,这个部门想要动谁,实在太容易了!
汪乔年说的就是大理寺一块,大理寺的起步有些慢,在地方上又有传统的衙门争权,加上根深蒂固的思想,大理寺在地方上还是举步维艰,发展阻碍重重。
孙传庭说的大致是内阁直属的一些部门的情况,这些部门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尤其是国贸寺,松开了毕自严的限制,盈利能力大大恢复。
傅昌宗说的更多是京城之外的情况,尤其是陕川之地的大地震,他认为不止朝廷困难,地方更艰难,需要与地方‘诚心’相合,才能稳妥应对灾情,并且为灾情之后做打算。
朱栩一直在默默听着,他们并没有长篇大论,言简意赅。
朱栩的案桌上是他们的奏本,他一边听,一边看,不时的点头。这些大人们已经将大任担起来,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时时盯着了。
听完,朱栩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嗯,在议会那边过一下,仔细讨论,对了,你们的幕僚,现在也放到议会吧,成立一个部门,给他们一个官身,将来做的好,外放出去,我大明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尽量放宽一些要求,不要那么刻板……”
朱栩还没有说完,曹化淳从外面进来,站在门边,道“皇上,曹变蛟总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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