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下了五天五夜,才改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没完没了,仿佛要将一年的雨水都在这几天下完。
雨势无止境,可该忙碌的丝毫未停。
码头上,一堆堆货物从船上卸下,然后被一辆辆大车拉走,密密麻麻,热火朝天。
“哎,幸好有这新路,否则这些货物非得泡汤不可!”
“可不是,我听说德/州那没有修筑新路,不少船公都欲哭无泪,全都被大雨给淋透了。”
“还好之前朝廷花大力气疏浚了运河,不然也要倒霉。”
“这码头,怕是也只有应/天可以比拟了。”
船夫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站在船上,监视着劳力们卸货,一边庆幸的交谈着。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从里面出来,望了望天色,道:“别闲聊了,一起下去搬,后面还有上百条船等着了。”
几个船夫连忙答应,一个陪着笑道“是是,不过二爷,咱们运这么多好布过来,真的能卖完吗?”
有人开口,连忙就有人接着,道“是啊二爷,咱们这批货,可足够做五六万件衣服,要是在应/天府多好,人多,有钱人也多,卖的肯定快,为什么辛苦运到京城来啊?”
这中年人倒也不生分,笑着指了指那些卸货的帮工,道:“你们猜猜这些人一天能赚多少文?”
几个船夫一怔,打量着光膀子卸货的帮工,想了想,道:“能赚三十文吧?”
那中年人看了几人一眼,道“跟你们说实话,是一个时辰五十文,这还是低的,一旦船多,还应声涨价!”
几个船夫顿时就震惊了,其中一个结舌道:“那岂不是,一个月下来要六七两银子?”
这要赶得上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管事了。
那中年人看了看天色,道“少见多怪,都给我去卸货,要是在下大雨前没卸好,我全扣了你们这趟的银子。”
那几个船夫连忙赔笑一声,也没有当真,撸着袖子就去卸货。
中年人看了眼,望向远处朦胧可见的北/京城,脸上带笑的感慨轻声道:“崇祯新朝,真的不一样了……”
不止是运河,各地官道,只要是修筑了水泥路的,做好防雨,来来回回的商贩也都没有耽搁,打着马,运着车,南来北往,热闹并没有减多少。
眼光敏锐的人都发现了‘商机’,纷纷加入到了修路的队伍中,遍布大明的大小县府,到处都是长长的筑路队。
同时,随着京城大雨,其他各地越加紧疏浚河道,甚至重新挖掘,开通河道,一来是预防大涝,二来也是为了抗旱。
整个大明都仿佛进入了某种热潮中,修路挖河,开垦荒地,方兴未艾。
惠通商行内。
朱栩与傅涛,傅昌宗等人都在座,在听着魏良卿几人的半年汇报。
第一个是魏良卿,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账簿,看了眼朱栩,轻咳一声,道:“皇上,傅大人,大公子,今年惠通商行的存银有九千万两,大部分都来自咱们的合作商会,这个是常数,有几次甚至到了两万万两。咱们的盈余是八百万两,另外就是贷出去的款项,还有五百万两没有收回。”
朱栩听的点头,惠通商行能够简单的反应大明整体的运营状况,还是向好的。
他说完,是惠民商会的贺云杉,他接着道:“皇上,傅大人,大公子,惠民商会现在已经铺展到了大部分县府,预计今年会覆盖到全国,大大小小的分行,分社,超过五千家,还有合作的商户也有近万户。半年的盈余是二百万两,只要今年番薯丰收,全年预计会超过六百万两。”
朱栩笑着颌首,这是他最关心的了,是赈灾的一个重要渠道。
贺云杉颇有些紧张,说完便退到一边。
周建宇上前了一步,对着朱栩三人微微躬身,道:“皇上,傅大人,大公子,船行还在飞速发展,漕运盈利超过两百万,海运也有五十万两,另外就是南洋那边,获利颇丰,大约有三百万两,目前还没有结算。”
朱栩也赞许的笑了笑,这个他通过海关可以大致知晓,随着海关渐渐成型,出海的商户也开始习惯,单单海关半年就有一百多万的税收,可见海外贸易的利润。
然后就是傅涛站起来,对着朱栩道:“皇上,父亲,另外就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合作商会,包括之前的惠晋商行,南方的几个大商会,盐务,丝绸,药材等,盈利也超过三百万两,具体的数字,还要年底才能核算清楚。”
朱栩听出了傅涛话里的意思,实际上,这些都是账本上的收入,真正的都核算清楚,怕是还要多出很多。
他手指敲着桌面,心里思忖,几大商会的收入稳中有升,这让他很放心。加上夏粮在即,还有就是番薯等也要成熟可挖,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着实可以松一口气。
傅昌宗看着朱栩的表情,能猜到他的想法,笑着道:“皇上,今年番薯的播种数量远超去年,一定会对抗旱有大作用的,据臣的估算,最起码也会有三千万石,可比税粮翻了一倍。加上今年支出的会减少很多,会有很大盈余。”
所谓的减少,就是省去了宗室的那部分。
朱栩点头,道:“舅舅,番薯,玉米这些,还得增加种植亩数,宗室那些地,全都种上,再命各地巡抚加紧推广,开垦的荒地,荒山,也都只能种番薯,关于海边养殖,在各地大仓储备粮食,都要加紧……”
傅昌宗深知朱旭的心思,不时的点头答应着。
说了好一会儿,朱栩才意识到场合不太对,结束话头,站起来对着魏良卿几人笑道:“嗯,都做的不错,等着赏赐。”
三人一听都是大喜,眼前的皇帝要么不出手,要么都是大手笔,慌忙都下跪道:“草民谢过皇上。”
朱栩一摆手,笑着出了惠通商行,与傅昌宗边走边说了一阵,许久才分头而走。
难得的有不那么燥热的天气,曹变蛟在身边打着伞,朱栩也放松心情,在街上慢慢的逛着,感受着京城的气氛。
即便是有雨,街道还是充满了人,热闹非凡,处处都是人流,商贩行人来往不绝,喧闹声不绝于耳。
朱栩买了几盒糕点,想着回去送给小永宁,对着边上的曹化淳笑道“赵晗能力还是不错的,回去提醒朕,给他升升官。”
赵晗是朱栩的老人了,一直都是顺/天府府尹,有些‘委屈’了。
曹化淳应了声,又道:“皇上,那接替的人选,皇上有可有想好?”
朱栩背着手,眼神有些深邃,道:“有了,范景文!”
曹化淳听的一惊,文昭阁的那位中书?
他心里着实有些震惊,再看着朱栩的侧脸,曹化淳没有再说话,只是应了下来。
“皇上,”
朱栩刚刚进宫,冯祝就急匆匆跑过来,道:“孙阁老等人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好像很急。”
朱栩一怔,想到某种可能,他大步向景阳宫赶去。
听完才松了口气,倒不是黄太吉,而是海上出事了。
朱栩坐在椅子上,道“你是说,琉/球遭遇了一百多艘船,上千海盗的侵袭,请求我大明派兵清剿?”
孙承宗也有些古怪,道:“是,根据琉/球,朝/鲜那边的消息来看,倭/国上次在朝/鲜大败,已经闭国,不应该再侵扰琉/球才对。”
朱栩心底暗笑,这倒怕不是倭/国,而是也深受其害的,真正的海盗。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郑家那一支?
朱栩思忖一阵,道“传旨给熊文灿,再传旨尚丰王,让琉/球划出一块地,给南方水师做基地。再让南方水师挑选选最精锐的大船去琉/球,鼓舞一番士气。再传旨给袁可立,让朝/鲜在倭/国之间也划出一块地来,给北方水师做基地。再命工部铸造新船,要大,坚固,可以远航的那种。至于海盗,交给熊文灿去处理吧。”
孙承宗听着朱栩的布置,神色有些异色,总觉得里面藏了些什么,却又猜不透具体用意,不过这确实对清缴海盗有益,便答应着。
又商议了许久,孙承宗这才出了御书房。
朱栩休息一会儿便又看起奏本,他的生活,无聊到仿佛除了看奏本,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时敏进来,递过一道奏本,道:“皇上,文昭阁那边决定好主考官了。”
“哦?”
朱栩好奇,拿过来一翻,顿时更惊讶了。
不是温体仁,不是钱谦益,更不是文昭阁的人,而是蒋德璟。
朱栩看了看,转头道“这个蒋德璟是什么人?”
刘时敏道:“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信王精挑细选来的,以前不是文昭阁的人。”
朱栩若有所思的点头,应该是朱由检不再相信他身边的人了,这才从圈外选择。
“准了。”朱栩笑了笑,在奏本上写了大大的‘准’字,递给刘时敏。
刘时敏接过来,道:“皇上,要不要见见蒋学士?”
朱栩摆手,道“不用,这件事全权交给文昭阁。”
刘时敏看了朱栩一眼,躬身出去,将奏本送去文昭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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